《黎黎之光》桑远

12、荣誉勋章（上）

　　黎黎家的屋子是那种极普通的楼房，这还是她爸爸以前单位里的分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面积不大，墙面都掉漆了，有些地方甚至还小裂缝，可黎黎在这儿住了二十多年。狭窄的楼道里，充满了她儿时的回忆，她在这儿打弹珠、跳皮筋和小伙伴闹矛盾，同样，也是在这儿，她懂得了许许多多的道理。

　　“怎么想起来要请我吃饭？”赵肖南忽然开口，打断黎黎浅浅的回忆。

　　“感谢你呗——妈妈她也是这个意思，没有客过不宴请的道理。”黎黎端上一大盆骨头汤，“她听说你腿不好，特意嘱咐我做的。”

　　“替我谢谢伯母。”

　　“别谢别谢，这还不是都怪我。”这一刻，黎黎是真内疚了，“不过，你的恢复能力可真惊人啊，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看你一个多月就好得七七八八了，真神奇。”

　　“咳。”赵肖南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头，睁着眼说瞎话：“我的体质一向异于常人。”

　　某傻大姐浑然不知，还一脸欣羡：“这么好！要是我能像你这样就好了，说不定打架就能更厉害！”

　　“噗——”为了掩饰心虚，赵肖南刚端起骨头汤来喝，孰不知黎黎会来这么一句，一个不小心下，就给喷了。

　　而他对坐的黎黎，自然成为最大受害者。黎黎估计离气疯不远了，连眉毛都抖了起来。

　　“对不起，我被呛到了。”

　　“嗯——”黎黎发出深沉的一声，便起身找毛巾洗脸去了。

　　丫的，嘛玩意！油不拉吉腻糊糊的！（答曰：骨头汤。）

　　再回来黎黎已经是一番神清气爽样了，赵肖南嘴角微扬，说：“其实，我一直有两个疑问。”

　　“说吧，只要不伤天害理违背良心我都会大方地告诉你。”

　　“你当时为什么用石头砸他？”

　　黎黎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去医院看他那次的胡言乱语，他居然还记得！

　　“我觉得你不是会无缘无故打人的人。”赵肖南又补充一句：“当然，那是你小时候，有点保不准。”

　　“P！谁让他说我是没爸教的小孩！”黎黎愤怒地拍桌而起，胸口起伏着，可一开口就后悔了，这个理由她可是埋藏了多年，怎么被赵肖南这厮一激就全说了呢！当年妈妈如何训斥她她都没说，因为她知道，或许一出口，妈妈就又要流眼泪了。

　　赵肖南望着她，目光复杂，良久才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哼，本来就是。”被他这样看着，黎黎感觉说不出的别扭，她又重新入座，吃饭吃饭！

　　“还有一个问题。”

　　啪！黎黎把筷子拍在饭桌上，大喊：“丫的！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你是好奇宝宝么！”

　　好奇宝宝赵肖南坚持不懈：“你额头的伤疤是哪儿的？也是因为打架？”

　　娘的！赵肖南这厮是搞特务的吗！她额头上的疤痕这么浅都能被他看出来，而且问的问题个个都是她的死穴！

　　“你管这个干什么！吃饭！”说着，黎黎往赵肖南碗里丢了块大大的骨头，意思很明确：赶紧啃去吧，别废话！

　　“可是很丑。”赵肖南一向很诚实。O_O

　　“切，你懂什么，伤疤是女人的荣誉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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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赵肖南回了西城。

　　黎黎带着异样的心情，向市立医院赶去，踽踽独行的背影，融进一片秋光之中……

　　黎黎喜欢一个人。

　　那个人叫谭斐，是黎黎的初中同学。

　　他们初次见面的情景，黎黎或许这一生都忘不了。

　　那一天，黎黎从教室里溜了出来，偷跑到学校最西端的围墙处，准备像往常一样逃学。她先把书包丢出墙外，然后一跃上墙，身手矫健，一看就知训练有素。谁知，她才爬上墙头，就看见有一人在下面仰着脖子望她。

　　那人和她一样，身穿宽大的蓝白校服，他的脸，黎黎看不清，只记得他有一口好看的牙，雪白雪白的，衬得他的唇很红很艳，他发丝清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刺得她睁不开眼。

　　“不好意思，请问安海中学的初中部往哪儿走？”他的嗓音很好听，不是黎黎常听见的那种小男生发育期的公鸭嗓子。

　　黎黎那会儿正处于青春叛逆期，傲然不群得很，她没搭理他，准备翻墙而下。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回答？”

　　“哼。”黎黎拍了拍身上的土，拾起地上的书包甩在肩上，脖子挺得直直的，表情酷酷地从那个男生面前走过。该死的，她当时自认为那样帅毙了，如果早知道后果，她就会收敛一点。

　　男生对黎黎高傲的态度很不满，于是在黎黎掠过他的时候，威胁道：“初一五班，黎黎，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应还该没到下课时间。”

　　黎黎的步子一滞，她气愤地一把扯下校牌，回过身朝那个男生踱去，两眼一眯：“新来的吧，连我都不认识，想打我小报告？”

　　那男生显然没想到黎黎会是这反映，愣了愣，疑惑道：“我确实是转学来的，可这有什么关系吗？”

　　黎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扯出一个痞痞的笑容，逼近他。

　　男生似乎明白了，可还是不知死活：“你女孩子家家，怎么活脱脱一副流氓样！”

　　黎黎就是被这句话给震到的，她在学校里有一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她还经常以“大侠”自诩，好管闲事，找人单挑那是常事，每次见到那些男生对她畏首畏尾的样子她都很得意，可没想到，在别人眼中，她竟然是这样吗？

　　女侠黎黎的自我意识，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觉醒的。她望着面前的男生，一脸懵懂，原来她就是“皇帝的新衣”里的那个被愚弄的皇帝，没有一个人肯告诉她真相。

　　男生看她这样子，以为自己的话说得重了，不禁懊恼：“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你还是蛮有女孩子样子的。”那会儿，黎黎一副瘦巴巴营养不良的样子，留着齐耳短发，高高的个子，唯一有特色的，就是那双清亮灵动的眼睛。

　　黎黎垂下头，没理会他明显的口不对心，低声问道：“你在找哪个教室？我带你去。”

　　男生报了一个教室，他有点困惑，这个女孩前后的态度怎么变化这么大，米办法，是谁说，女孩子的长大只需要一瞬间。

　　从那一天起，安海中学就多了位传奇人物。

　　“偷偷告诉你们哦，隔壁班的谭斐不仅成绩是我们区第一，而且连小提琴都达专业水准了，还有还有，据说他爸爸超有钱，妈妈也超漂亮！”

　　“肯定的，你看他就知道，优良基因的结果。”

　　这样的八卦，黎黎经常听见。谭斐成为了他们班乃至全校女生私下里聊天的主要话题，夜晚梦中的情人。而另类如黎黎，从不参与，可人天生的好奇本能，会让偶尔一两句话传进她的耳朵。黎黎将自己的所见和她们口中的描述一一比对，结论是：我怎么就没发现他有长得那么好看呢？

　　后来，这个结论被黎黎自己推翻了。

　　安海中学一星期两次的体育课是几个班级混合着上的，这不仅方便了各个班级交流情感，更方便了某些小心思萌动发芽。

　　“铅球考试及格的同学就可以自由活动了！”体育老师一声令下，大家都排队考试。大多数男生很快就通过，奔着篮球和足球去了。可是女生呢？一个个都越排越后，不愿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原因非常简单，安海中学万人瞩目的白马王子在场！哪个女生愿意做这种有损形象的事，先不说丢铅球的动作不雅，既不能展现形体美也不能抒发心灵感慨，就其结果而言都是两难的选择，丢不过吧，显得你笨，丢过了吧，显得你不够娇弱。呃……别问我为什么这帮子女人会有这么无聊的想法！╮(╯_╰)╭

　　众女生终于领会到哈姆雷特的苦处：过，还是不过呢？这是个问题。

　　当然，也是有例外的，某些大脑缺根筋的确实不会想到这些。那天，黎黎体育课迟到了，她急急忙忙跑来一看——诶！？今儿运气好，都不用排很长队伍，自然，她也会觉得奇怪，怎么明明是排在她前面的女生又绕到后面去了？难道是信心不足？不就丢个铅球，至于么！后来，队伍绕着绕着，就变得奇异了，黎黎最后一个来，却变成了女生中的第一个，而在她前面的，就是谭斐同学！

　　“那天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谭斐。”小白马谭斐开口了。

　　“哦，我知道，你很有名。”小女侠黎黎回答。

　　“你叫黎黎，对吧？”

　　女侠黎黎疑惑地望着他，问：“你怎么知道？”

　　“你也很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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