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说她想做女帝》谦谦意

41、边关（6）

　　再次睁眼的时候，楚熙已经回到了定国公府。陆文守在她床边，见她醒了，舒了口气。

　　“公主终于醒了，可有哪里不适？”她说着，反应过来，对门外喊了一声，“阿飞，公主醒了，快去请大夫来。”

　　“陆文——”楚熙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声音却哑得厉害，嗓子又干又涩，忍不住咳了几声。

　　“公主先喝杯水，润润嗓子。”陆文说着，先是扶楚熙坐起身，又倒了水端过来。

　　楚熙抿了一口，水温正好，忍着喝水时嗓子轻微的刺痛感，她又喝了两口水，便轻轻摇了摇头。

　　睡了一觉后，她不仅没像自己预料的那样精神饱满，还有些头疼。

　　“定国公如何了？”嗓子稍微舒服一些后，楚熙第一时间问道。

　　“定国公大人和公主一样，染了风寒，病情比公主还重些，至今未醒。”陆文答道，“腿上的箭伤虽处理及时，但也须好生修养一阵。”

　　“好在昨日匈奴被程将军他们打退，加上粮草被烧，今日便陆续退兵了。”

　　匈奴退兵，边关暂且没有战事，正好让定国公有了足够的修养时间。

　　“嗯。”楚熙听到这话，便知萧瑾安身份没有暴露，心中定了下来。

　　想也知道，萧瑾安几年征战，昏迷不醒的情况绝不会只有这一回。若是会因此暴露，早暴露了，根本等不到她来拆穿。

　　至于匈奴退兵，意料之中的事情，粮草都已经烧了，由不得他们不退。

　　“公主，大夫来了。”门外，邓飞的声音适时响起。

　　“郭大夫，快请进。”见楚熙微微点头，陆文走过去，打开房门，微笑着请大夫进去。

　　“草民见过五公主殿下。”郭筠一进门，便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郭大夫请起。”陆文赶忙扶他起身，“这些繁文缛节便先免了，公主嗓子不适，不便言语，劳烦大夫瞧瞧。”

　　“是。”

　　郭筠是定国公府的府医，深得定国公信重，自然也清楚定国公的性别。对于眼前这位与自家定国公定下亲事的五公主，他难免有些心虚。

　　幸好他眼睛不大，脸上又有胡须挡着，看不出什么。

　　“公主吹了风，有些风寒，难免嗓子不适。”郭大夫搁这枕巾把了脉，摸着胡须道，“好在公主已经清醒，不再发热，草民换个药方，照着抓药便可。”

　　他写下药方，又吩咐了剂量，便急匆匆告辞了。至于去哪抓药，府上丫鬟小厮多得是，随便找谁带个路就行了，不必他操心。

　　陆文谢过大夫，一路送他出了院子，确定他是朝定国公的院子走，才转身回去。

　　药方被她交给邓飞，邓飞也不磨蹭，当即就找了个小厮带路，抓药去了。

　　郭筠确实是去了定国公所在的正院，毕竟萧瑾安此时还未清醒。

　　那箭伤说是处理及时，可在处理之前，萧瑾安可还拖着沈席走了一段路。在此之前，她又在雪地里待了那么长时间，难免寒气入体。

　　这些也就罢了，偏偏赶上天葵初至，又是失血又是受寒发热又是天葵，多重打击之下，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郭筠索性施针，先想法子退了热，又灌了汤药。他倒也不强求萧瑾安能醒过来，甚至希望她多睡会。

　　退热之后，能多睡会才好，醒了事情一多，萧瑾安一向是个闲不下来的，难免操劳。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

　　刚进正院，管家看见他，便像看见了救星似的上前，殷勤地接过了他的药箱：“郭大夫，主子醒了，方才还问起五公主，您快进去瞧瞧，顺带回个话。”

　　“公主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我来说。”郭筠一边往前走，一边纳闷道。

　　“我倒是说了公主没有大碍，主子不信，我能有什么法子？”管家十分无奈，“还得麻烦您，说清楚些。”

　　“行，我知道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门口，两个大汉石墩子似的守在那，表情严肃，目光炯炯。不等他们传话，里头隐隐传出一个声音：“进来。”

　　“是。”郭筠应声进屋，身后的管家拿着药箱，麻溜地跟了进去。

　　房门关上，郭筠熟门熟路地往前走，进了里屋。

　　屋里烧了炭盆，还算暖和。萧瑾安一身白色里衣靠坐在床上，脸色略有些苍白，手上拿着什么册子在看，郭筠只瞄了一眼，便低下头：“主子。”

　　“嗯，五公主那边如何？”萧瑾安果然第一时间问了这个问题。

　　“五公主略有些风寒，昨晚有些低热，方才我去看，已经退热了。”郭筠如实道，“公主体质好，我开了温养的方子，想必过几日便可痊愈。”

　　“那就好。”萧瑾安微微点头，“方老，我那身衣裳处理了没有？”

　　“主子放心，奴才昨晚便悄悄烧了。”方管家低声道，怕人发现端倪，他不敢假手于人，亲自烧的。

　　“很好，匈奴业已退兵，接下来便只剩下内鬼的事情了。”萧瑾安神情平静，眸光闪过一丝狠厉，“我倒要看看，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是谁。”

　　楚熙上山前的那番计划，方管家都已经跟她说了。正因楚熙足够果决，及时引出了匈奴主力，让匈奴以为他们不在山上，他们才能找到机会。

　　这么看来，他们一行五人运气都不算差。

　　那三个下山的混在匈奴队伍里，不仅顺顺当当下了山，还在归队前挑拨离间，惹得不少匈奴起了口角。而她和沈席，若非五公主及时赶来，估计就交代在雪山上了。

　　“如今战事暂停，主子不如歇一歇，先养好身子再处理此事。”方管家劝道，“总归那内鬼就在那几人中，也跑不了。”

　　“时间拖久了，只怕线索会被他抹消。”萧瑾安道，“吩咐下去，尽快找到给程武送信的那个驿兵以及他的家人朋友，动静小些。”

　　虽然此人大概率已经被灭口，但萧瑾安还是不打算放过这个突破点。

　　“是。”方管家领命出去了。

　　事实上，在萧瑾安吩咐之前，他已经派人去找了，如今还没有结果。与萧瑾安想得一样，方管家也觉得此人大概率已经死了。

　　不止这个驿兵，昨日，方管家第一时间问了程武，他派去送信的小厮和小厮的家人何在。程武原先没注意，一查才发现，那小厮两个月前就已经死了，他的家人也查不到踪迹，人间蒸发了似的。

　　想到那内鬼能有截下程武信件的本事，很大概率是几位主将之一，方管家暗暗叹息。

　　如今身在主将之位的，不是和主子一块真刀真枪攒下功绩、几度同生共死的程武之流，就是资历足够，随前任定国公出生入死的几位老将们，情谊深厚。

　　无论查出来内鬼是他们中的哪一位，对她而言都是十分大的打击。

　　但是，萧瑾安有此命令，就是不打算逃避。

　　另一边，用了午膳，又喝过汤药，下床活动活动筋骨后，觉得自己已经无碍的楚熙也在操心此事。

　　她命人喊了闫文举和段绍过来，让邓飞守在外面，在定国公府的人过来时提醒她们。

　　“我不在那段时间情况如何？”楚熙问，“内鬼可有露出什么端倪来？”

　　“公主上山后，奴婢守在门外，等估摸着您已经到了雪山，才让方管家将消息传出去。”陆文说着，忍不住蹙眉，“奇怪的是，得知此事后，几位将领，除了出城对阵的程将军，都来了定国公府。”

　　身为主将，前面在打仗，他们没跟着上前线就算了，还都对定国公府如此关注。陆文心中生疑，但又想不通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倒也不算奇怪，公主身在定国公府，定国公本人又不在。一旦出什么意外，他们所有人都难辞其咎。”闫文举摇着折扇，显然很明白这些弯弯绕绕。

　　陆文一时钻了牛角尖，没转过弯来，听闫文举这么一说，便有些明悟。她本以为官场会有些不同，这么一看，和宫里那套并无太大差别。

　　楚熙点点头，看向段绍。陆文身为侍女，留守定国公府，得知的消息有限，段绍就不同了，身为侍卫，他哪怕出门也不会惹人怀疑。

　　“卑职跟着程将军，也没发现什么疑点。”段绍摇了摇头，“其余几位将军协商过后，派了一队人去山上，只是大概没找对方向，跟公主错开了。”

　　“公主上山的消息传开后，几位将领的反应也都很正常，他们担心匈奴大将发现不对，虽然加派了人手，也不敢大肆寻找。”陆文补充道。

　　“也就是说，咱们一无所获。”楚熙倒也不意外，“那就先不管了，等回头问问萧将军就是。”

　　这里是萧瑾安的主场，她本也只是顺手钓鱼，鱼儿谨慎不肯咬钩，那就先放放。

　　“公主，定国公大人求见。”

　　门外，邓飞的声音传来，楚熙闻言一惊：“她怎的来了？快请进来。”

　　这时候不好好歇着，往她这跑做什么？

　　说着，楚熙也不等邓飞领人进来，索性起身，推开房门，大步走到院外。

　　萧瑾安坐在木制轮椅上，正等在院门口，见她出来，笑着拱手道：“还请公主恕臣无礼，不便起身。”

　　“你瞧我像是在意此事的人吗？”楚熙没好气道，“还不快推你们主子进来，可别又受了寒。”

　　她这话说得不甚客气，却又带着一股子亲昵，听得萧瑾安眼底笑意更甚。

　　院外那些不知内情的丫鬟小厮们瞧见，只觉两人感情甚笃，陆文几人以为是雪山共患难让两人关系升温，倒也不觉得奇怪。

　　但等萧瑾安进入房中，楚熙却没让闫文举等人离开，甚至示意他们留下，这就有些不对头了。

　　楚熙不爱陌生人伺候，是以院内只他们几个。送萧瑾安来的两个壮汉守在院门口，确认那两人可信后，楚熙便将小邓子也叫了进来。

　　“介绍一下，这位是萧瑾安萧将军，也是咱们接下来的盟友。”楚熙并未说出萧瑾安的真实性别，只是给双方介绍了一番，“这是陆文、邓飞、闫文举、段绍。陆文和文举是我的谋士，邓飞和段绍目前是我的护卫。”

　　“此番来边关，我只带了他们几个。欢迎萧将军加入，共谋大事。”

　　最后四个字，楚熙说得掷地有声，她眼神坚定，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信念感。

　　萧瑾安顺着楚熙的介绍，朝着他们四个抱拳，一一打过招呼。

　　最后，她与楚熙对视一眼，微微一笑：“萧家是大周的萧家，定国公也是大周的定国公。臣能为公主做的不多，但只要于大周有利，臣，必当竭尽所能。”

　　这就已经足够了，楚熙并不需要萧瑾安唯她马首是瞻，那不合情理。

　　对楚熙而言，萧瑾安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证明，她想走的这条路是可行的。

　　“那么，合作愉快。”楚熙微微一笑。

　　“合作愉快。”萧瑾安同样微微一笑，而后，她又说起另一件事，“臣此番过来，一是感谢公主昨日相救，二则是那内鬼之事。”

　　“臣醒来之后，便命人去查了那驿兵。”说起此事，萧瑾安的笑容便收了起来，神情略有些严肃，“原本以为那驿兵已经被灭口，谁知，他那里一切如常。”

　　“不只是他本人，他的家人朋友，一个也没有少，全都好好的。”

　　楚熙很能明白她的意思，此时的一切如常，比那驿兵全家惨遭灭口还要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