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梦伴

11、第 11 章

　　梦幻般的岁月象打着无数柔光。那段日子，陈意声连外出吃饭都很少。任何业余活动都几乎停摆，时间统统给了林帆。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沉浸恋爱的人，只是林帆有意无意落实了这样的结果，那不就顺水推舟？
　　陈意声没有想到，他们第一次吵架，竟然是因为张文益。
　　他们的业务交集不多，能交集起来，都是因为一些具体的合作项目，比如评审之类。大部分时候也就是走走过场。
　　但张很认真，且也很尖锐。这让同场很多人都略微尴尬。
　　比如今天，有个经销商，带的样品和清单所列完全不符。或者说，乍看是相符的，再看不相符。在张的坚持下，他说他回车里拿。
　　等了半个小时，这个人还没回来。主持的忍不住笑了，说：难不成是去买了么？
　　这么一问，在座的都正襟危坐起来。因为，没准还真是，门口就有一家巨型超市，而那位经销商做的是大部分超市都能买到的常见牌子。
　　张是副组长，他当即打了个电话给对方，说：你在哪儿？
　　然后说：你可以不用来了，这次流标吧。
　　大家屏息看着他。气氛瞬时比较僵硬，一方面，其实这是个非常小的，无足轻重，且应试者寥寥的招商。其次，组长并没有发话，他是不是越庖代疽了?
　　组长也看着张。眼神中表现出一种夹杂着恼火的无奈，良久，宣布：恩，这样吧，因为确实存在流程上的问题，所以本次招商先到此结束。
　　回了办公室陈意声笑坏了。说：简直是闹剧。
　　林帆却说：我觉得张部长说得没错啊。
　　陈意声看他一眼：哪里不错？
　　林帆说：那个商家，明显就是有问题嘛。
　　陈意声来了兴趣：你怎么知道？
　　林帆说：一个连样品都带错的商家，能是什么有诚意的商家？他应该是有恃无恐，觉得这个项目必落他囊中，才这么潦草应付。要么就是他这种商品的样品有问题，至少目前拿不出来。日后才能跟进。那当然要让他得来没那么容易。
　　陈意声说：哟，你怎么懂那么多。
　　林帆说：你忘了，我在他手下待过。
　　还真是，陈意声真忘了。林帆每个部门都走过一段日子。在人劳待下来，是周部的主意，
　　陈意声说：你看起来很欣赏他。
　　林帆浑然不觉有何问题，表示：张部确实不错，我喜欢他的风格。思路清晰，而且体贴下属。
　　陈意声说：为什么你要叫他张部，他还没有提。
　　林帆看着他笑：就和叫你陈部一样啊。
　　陈意声不舒服了：他和我一样？
　　他还认真想了想，张，27岁，已婚，无孩。家境应该不错，开的是一辆40万的车。
　　长相，有点阴沉，但也有人就喜欢这一款。
　　他脱口而出：难道你暗恋过他?
　　林帆猝不及防：？你有病啊！
　　陈意声说：你不也暗恋我？
　　林帆怒了：你什么意思?
　　谁暗恋你？
　　林帆想了想：你是觉得，我是那种没事儿就在办公室里暗恋男同事的花痴GAY?
　　陈意声说：你声音小点儿，这是公司。
　　林帆说：所以呢？你现在意识到这是公司了？
　　陈意声说：……什么话？
　　林帆说：我以为你不知道这不是公司，把这里当成了什么钓男人的欢场。
　　他一生气，说话就很尖锐。老实说陈意声说话只是拽，但真没有他那种在你心尖上蹦跶的刻薄。但这事儿呢，陈意声也意识到是自己过激了。于是站起来说：我没那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帆不解气。
　　陈意声说：我没有讽刺你花痴的意思。
　　在我眼里你是个清纯少年。
　　林帆笑：不敢当。男人也不存在什么荡夫羞辱。你就是说我夜夜欢歌也无所谓。
　　陈意声说，夜夜和我欢歌么？
　　他说：好了，你别这样了。我这不是别扭么？我和他不大对盘，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帆奇怪：我怎么会知道！！
　　陈意声把门关了，从后面抱着他。、
　　“你不知道么？我们是竞争对手。”
　　林帆茫然：对手？你们又不是一个业务口子。
　　陈意声说：最后不都要相遇到一个龙门？
　　噗，林帆笑。陈部长志向高远啊。
　　陈意声，他说——我真的没觉得你是这么上进的人。你去总机关的时候根本就很瞧不上他们的样子。
　　哪有。陈意声笑，我心系前程，你可别造谣哈。
　　陈意声把他转过来，林帆露出一种顽皮的玩笑。不知为何，林帆偶尔会显得很天真，偶尔又会很成熟，但稍微再一琢磨，那成熟又仿佛只是因为聪慧而不是历经世事——就很漂浮。陈意声说：无所谓。我的心不大。其实也不是很在乎。
　　他戳了一下林帆的胸前：但是，我还是会介意你觉得别人比我优秀。
　　林帆瞠目：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陈意声说：那你现在来夸一下陈部长。
　　林帆结巴了：什，什么？

　　如果不是有人敲门，林帆会被逼在办公室进行羞耻的剖白。也不知是不是这次的后坐力，陈意声觉得林帆开始致力于证明大家是一段工作场之外的恋情。比如，在工作地点刻意拉开距离，有时候晚上还不在一起。称之为保持距离感。
　　但其实他的心思在距离之外飞快地展开。从非常散漫的接触变成了策略性有步骤的攻克。比如，有那么一个月，陈意声感觉他一直在向自己游说一个欲求：同居。
　　比如，他说：某对某对终于住在一起了，修成正果啊。
　　那阵他特别喜欢研究同居问题，还有类似论点：其实实验一对人是否合适的最终方式还是要同居，不管男女。
　　陈意声压根没听说过他说的那对是啥人，他对圈子里的事，要么就是极端熟悉——比如向志平相交的那帮人，要么就是完全一无所知。
　　他从不扎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和林帆实验同居，事实上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普通的情侣多上很多。他们白天8小时都在一起，一开始办公室调情确实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儿——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样的后果是所有素材都会显得重复，再说了谁能24小时保持高温呢？何况他们还有必不可少的工作摩擦。必须要说陈意声还是曾经保持过温度的，但那只适合蜜里调油的阶段。
　　他谨慎地思索着，他曾经和人同居，接近三年。那基本上算是他的初恋。
　　一想他就一阵寒战，不，他不能同居。
　　但在一些阳光灿烂的黄昏看到林帆清秀的笑脸，陈意声又会觉得心襟摇荡，他会顺便想很多理由来支持这种摇荡，比如，他们都很年轻，需要□□，林帆孤身在此，他很孤单，自己很会做饭，而林帆很喜欢收拾房间。
　　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主要是大家的思路一般转不到哪里。而且这个庞大的企业体量，足以掩盖他们作为小人物，行迹谨慎的异常。
　　反应过来后陈意声开始觉得汗颜。
　　我已经开始准备好打补丁了么？
　　陈意声是打太极的高手。林帆倒也没矫情到不答应同居就不给上的地步。他很执着，但并不执念。很专一，但倒也没以此为要挟。总之，陈意声感觉暂时还能控制住事态。

　　让一切出现某种转折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感。
　　800年没有病过的陈意声，因为坚持带病打游戏……不得不病情加重请假在家。
　　钥匙顺理成章地到了送饭的林帆手上。
　　那天中午，他吃着不知林帆从哪里买到那么好吃的粥，琢磨着林帆还挺细心，还知道专门去买个保温饭盒……看起来是个娇生惯养宝宝，其实亲自把他这套经常如猪窝一样的房子打点得窗明几净，分外舒适宜居。如今他和物业比陈意声本身还熟，停车费物业费打折都是他去商量，连车子年检都是他遛出去吧办，以他的滞留时间看，也确实只缺一个正式的名分……
　　总之，当林帆一口口耐心喂他下吃热气腾腾的粥——其实陈意声自觉并没病到那个程度但林帆坚持如此仿佛其中有种情趣——他渐渐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决定。
　　林帆把钥匙还给他的时候他推回去了。他说：我不习惯和别人住，真的，我坏习惯很多。不过，你想来就来吧。
　　反应过来后林帆抱住他，小病初愈的陈意声被他摁倒在床上，看见窗外白云以极快的速度飘过，他迷茫地想：这是什么季节？
　　那是那年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