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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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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接下来又是冷战。换在平时这不算什么,可是最近陈意声心情并不好,甚至可以说略微憋屈。表姐夫和他说,张文益的亲戚应该是市委班子里的,买他帐的领导数不胜数。这言下之意,仿佛只要张文益愿意,提升便是分分钟的事情。
陈意声觉得不大对,我在这里做你那摊的时候,你还在分公司打杂呢!你才来几天啊?
而且我的口碑怎么着也比你好吧?——陈意声对自己的人缘还是颇为自信。
而且我们这里怎么混进市委的裙带了?这就好像你本来在海上畅通无阻地航行,突然面前横生一块左右越不过去的礁石。
话虽如此,他也不是真的多么悲愤,毕竟如果不是表姐夫,他即便再优秀,也不大可能这么直线给提到了管理层。游戏规则就是如此。况且拿钱和权比,陈意声更喜欢的其实是钱,积极进取,最后不也就是多点儿钱么!难道真的是迷恋那些左右随行,鞍前马后?!
陈意声扪心自问,他还没有到那步。
最近闲暇时间他经常盘算着,是不是干脆答应他哥。到他超市或者酒店管事。可想了再想,实在是志不在此。因为从小耳濡目染,他对服务业的应酬深恶痛绝,这里前途再一潭死水,至少不用对着顾客装孙子吧。
这么一权衡,他也就不闷了,但他还是不大敢去惹林帆,只是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脸上再怎么若无其事,还是会很别扭。
和以前不同,林帆现在是能不和他说话就不和他说话,说话时也是面无表情,这天一个弄错了加班的车间职工来查考勤,林帆在柜子里翻了半天,才转向陈意声问那堆表放哪去了,陈意声说;不是还没装订吗?能去哪儿?
他帮着找也没找到,无计可施只得去财务要同款第二联。职工等了半天没结果,脸上就不耐烦,陈意声不怕得罪上级,就怕得罪普通职工,不爱听别人说这里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正要闲扯几句,林帆却凉凉地在一边说:其实这种本来就应该去财务查啊……
说的是没错,但职工来这里问也没错,职工在这里没问到结果基本就是陈意声他们的错了。
陈意声一看那人眉头皱起就觉得事情不妙,果然对方说:怎么难道考勤不是人劳部门管么?
林帆没说话了,相处这么久,陈意声知道他不爱吵架,但脾气也绝对不软,他赶紧接口说:哦,其实没错,是该这里查,他来不久,不太清楚规则。
说着就瞪了一眼林帆,看见林帆也在看着自己,他背光,脸上模糊一片,只隐约瞧见两只眼睛黑漆漆微微闪亮。
职工很拽地翻了个白眼:我就说嘛,难怪专业不精。
林帆没说话,坐回办公桌看书去了,职工好象有点拉不下脸,陈意声从财务打了个来回回来,正听见他在一边叨叨:都进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也不知他前面还说了些什么,林帆把书一摊:你说完没?
又说:我已经赔了不是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这位职工,男,40来岁吧,一双有点刻薄的眼睛,看面相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管理层的风格是息事宁人静水深流,对这样爱弄声势的最为无措,对方撒泼骂人,除了回一两句神经病,能怎么样?
陈意声抢在他前头说:咋了咋了?生气了?久等了是我们不对,你不用和小年青计较,你的考勤我查了,这儿,是科室负责考勤的没给打上。
重点转移了,对方大骂打考勤的人。
骂得舒服了,就转身走了。
陈意声回头看林帆,他还拿着那本书。
说你小年青,你生气了么?他一下子忘了在冷战,含笑俯身问。
不生气,本来我就资历浅嘛。林帆淡淡地答。
等陈意声坐下来,他又淡淡说:陈哥你果然就和大家说的一样。
什么?陈意声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确实八面玲珑。
陈意声看着林帆,顿觉一股火气串上来,脑袋“轰”的一声。
他静了几秒,笑道:是吧?我就当你这话不是在骂我。
接下来陈意声就不太理林帆了。虽然他确定自己话一出口的瞬间,林帆脸上现出不安和窘迫,但这并不能平他心头之气,靠,他想,根本还是个小孩子呢,在我面前吊什么?
向志平再跟他问起林帆,他没好气地说:太幼稚了,没兴趣。
向志平惊奇地说:你们都认识快一年了吧?才知道他幼稚?
是不是被他耍了不好意思承认?
陈意声大怒,把前因后果快速说了一遍。向志平很感兴趣地听完了,分析道:很明显他不过是闹别扭。
被我亲一下象被我上了全家,真被我做了不是要杀了我么,没劲。
向志平说:你说话太损了。明明是你没和人家说清楚。
放屁。陈意声答。
这样不好,真的。向志平很严肃。
陈意声看了他几眼,又给逗笑了。
向志平说:不是我说你,但是你有时候真的太混了。看着人模狗样,做的都不叫人事。
陈意声:哎你怎么骂人呢?而且你这是诽谤,我做什么了我?
向志平说,你为什么不和人家点穿。
陈意声说,我还没想好。
向志平说,那你撩别人干嘛?你明知这种地方搞恋爱就有风险。
陈意声说,忍不住,长得好看,看着就精虫上脑。
……向志平噎住了。长叹:你他妈果然是本区头号渣男。
吃完饭陈意声一个人到蓝梦去了,向志平扭捏着不肯同行,陈意声说:好了好了你都奔三的人了,玩什么专一贞洁嘛。
真是的,不就喝个酒而已。
他坐在角落里看着大厅中间的灯光,一个男孩儿过来问他:先生跳舞吗?
陈意声没有说话,只伸手摸了摸男孩儿的臀部。
先生还要点儿什么?男孩儿问。
陈意声说:你坐吧。
他给男孩儿点了一杯酒,他说,你不用说话,坐着就行。
他们沉默地对饮,男孩儿还没有喝完,陈意声就站起身结帐走了。
外面的灯火还没熄灭,周围充满许许多多的声音,它们太杂乱了,彼此的力量势均力敌,以至不去注意感觉不到它们的纠缠,陈意声安静地走了几步,风吹起他的头发,他产生了一个错觉,觉得自己象电影里那种把积水踩得两尺高风驰电掣的□□老大。
这繁星满天空气湿润的夏末真让他血液奔腾,这刻他很想打个电话给林帆,问问他在做什么,但他应该叫林帆出来干啥呢?和好然后吃夜宵么?
不说穿能和好么?
真的就这么说穿么?
他走进蓝梦后面的巷子,视线陷入短暂的模糊,只依稀看见几点火星在前方闪烁,他隐约感觉到很多目光幽深地投射,但随之统统被他的视而不见掐灭,直到扑天盖地的灯火终于出现在前方,这孤独又沉默的暗巷之行差不多要结束了,他才猛然回过头——侧后方,一个声音静静地说:我不抽烟。
他看着那处,一个打火机适时点亮了,清晰映照出林帆的脸。
这简直象一场梦,陈意声暂时不想诉诸于口的各种,突然有了不再沉默的理由。
“HI。”陈意声突然说:“你在这儿。我刚想打电话给你呢。”
林帆眼中出现一瞬间的惊疑。
是啊。
他倒是挺镇定的。慢慢地接腔。然后不再说话。
他穿着T恤,牛仔九分裤,和办公室文雅学生气的样子不是很一样。陈意声想,原来我已经比较了解他了,至少,我知道他这样无言以对的眨眼其实就是慌乱无措。
他心中突然一阵柔情,就象那个吵架的下午一样一圈圈泛开的涟漪。
他说,忙?要我等你么?
林帆有点噎住,没,我,我没忙什么,那,走吧。
可怜那个打火机的主人,从头到尾没有被看清楚。
他帅么?走了几步他才想起。
谁?
那个要给你点烟的。
没看清。
好象比我高。陈意声若有所思。
没,差不多吧。
陈意声笑了,挨近了林帆一点,仔细比比看?
陈哥……林帆呛了一下,声音有点哀求。
陈意声看了看四周,这是个小区,行人很少,但路灯很亮,他想了想,伸手过去拉住林帆。
林帆没有反抗。
他说:对不起。我这人脾气不好。那天……
林帆没有客气:确实是不太好。
陈意声被逗笑了:包容我是不是累坏你了。
林帆略微不好意思了:那倒没有。
他说:我也很情绪化。
我没有说你……的意思。林帆看着陈意声,欲言又止。
你是一个很好的……上司。
陈意声哦了一声:我现在还不算是你上司。
没事。他说。我也没真往心里去。
他问:你对我怎么想?
什么?林帆问。
觉得我怎么样?
很好啊。
……是个好人。
切。陈意声嗤之以鼻。通常姑娘对小伙这么说的言下之意就是我和你没希望。
我又不是姑娘……林帆闷闷的。
我是姑娘行了吧?我说你扭捏些什么?你都跟着我走了。
那又怎么样?
你装傻还是怎么的?
我本来就这么傻。
陈意声“扑哧”笑了,对对,瞧瞧你这傻孩子,不是我来了,你就该给人吃了。
可不是。林帆点头。
陈意声伸手过去捏住他的下巴,看到他瞬时映照出路灯的双眸,荧荧闪烁,那当中似乎有惊讶,似乎有羞涩,更似乎有种曲折的窃喜。
事后回想,这一刻他心里大概是很感动的,那种爱意汹涌的感觉,直接模糊了从他们站的地方蔓延过去的一路灯光,让他觉得即使有一队居委会大妈路过也无关紧要,同时还有一种紧迫感,必须要确认,要抓住,要来判断一下什么什么的归属。
其实这刻应该有许多话需要交代,不少衷肠可以倾诉。但不知为何那一刻两人都忘记了,气氛已提前旖旎,一切外在客观的存在都仿佛轻如浮云……
陈意声就在那儿吻了林帆。
蜻蜓点水一下。
路人看到都会怀疑自己眼花的那种迅速。林帆显然一惊,但也未全力逃避。他看向陈意声的眼神瞬时复杂,灯光朦胧,也看不出是不是有红晕爬上了脸颊。
陈意声基本可以断定,从反应来看,林帆并不是情场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