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梦伴

9、第 9 章

　　本来陈意声以为，这是一个完美进展的开始。再次碰面将会开始妙不可言。可是，并非如此，第二天出乎预料的很忙，两人仅仅共处了一个小时。来的人川流不息，间隙里陈意声努力地观察林帆，从他那淡然的眉眼里未见任何情愫。大概9点半的时候，苏圆圆来喊林帆弄程序，他去了起码一个小时还没回来，陈意声路过那里，只来得及看到被苏圆圆的花裙子挡着的林帆的白衬衣的一角……他们在热情调笑。
　　陈意声顿时有种莫名其妙的崩溃感。此感觉又反过来让他自己更觉崩溃。熬到了下班，一切开始渐渐淡了，他井然有序地做事，关电脑，关窗户，关灯，关开水器，走出门外，正好看见那边白衬衫的身影一闪。
　　到了大院门口，接到林帆的电话，他饶有兴味地等了几声，才接了问：干吗？
　　林帆说：陈哥？你就走啦？
　　他说：下班了啊，你不知道么？
　　林帆说：你怎么不等我……
　　陈意声笑了：我为什么要等你啊，你那么忙。
　　林帆说：什么啊……我请你吃饭！走！
　　然后他远远看到林帆跑了过来，隔壁的赵姐擦肩而去，嘴里感叹着：弟兄感情蛮好嘛……
　　陈意声忍俊不禁，进了餐厅都在笑，笑完了才问林帆：你发钱啦？
　　林帆不明所以，傻傻说：发钱？
　　不发钱这么大方？
　　我很小气么？林帆抿嘴，显出几分颇具挑衅的调皮。
　　可不是？陈意声心中赞叹地看着他。
　　我怎么小气了……
　　怎不见你给我修电脑啊，我那电脑，游戏都带不起来了，怎么不见你维护啊……
　　所以说你小气的。对别人那么大方，对自己人就小气。
　　林帆脸上掠过尴尬，又幻化为一丝甜蜜，最后变成若无其事，你吃醋啊？
　　是啊，你怎么弥补。
　　林帆瞠目结舌，大概他未曾见过陈意声这种厚脸皮。
　　陈意声说：这样吧，你告诉我，你昨晚去那儿干吗？你很喜欢那条街？
　　林帆却笑了，还能干吗？你说是干吗？
　　那条街嘛……他表现出一种熟稔的神色。转了转手上的啤酒，很烂，不喜欢，昨天也是，心情不好，鬼使神差。
　　是么？陈意声看着他。
　　是啊。
　　陈意声点点头，以后，想去，叫上我。
　　林帆看他一眼，哦了一声。
　　老向现在不爱去，我就没伴儿了。
　　哦，林帆低着头，好一会儿才问，你们，青梅竹马啊？

　　林帆说，他以前经常来蓝梦，现在少。
　　这是他在这个城市找到的第一家GAY吧。从哪里知道的呢？从网络。林帆大概19岁的时候，已经接受了上帝的捉弄，和许多网络时代的同志一样，尽情呼吸着网络带来的自由空气，也从网络上寻找着气味相投的角落。
　　但是他对这地儿的记忆不是很好。碰到过不少野蛮搭讪的。于是一般也就坐一会儿，点了东西也不大敢喝，蜻蜓点水地意思一下，马上就走了。
　　陈意声不经意的问：那以前，处过伴儿么？
　　林帆脸上泛起一点羞涩，然后说：没有。
　　没什么机会。
　　那和我是第一次了？陈意声促狭地一笑。在光线略显迷离的沙发里，伸手搂住了林帆，林帆显然被突如其来的一抱吓了一跳，但被定格在陈意声近在咫尺的凝视下，倒也没有继续挣扎。
　　他没有多余的脂肪，没有因为办公室生涯造成的富贵包，没有过度的炫耀的肌肉，薄薄的，手感便可知视觉上裸露的肩膀一定是非常好看的两个直角。他的脖颈从衬衣中间延伸出来，洁白，长，但不羸弱。
　　属于这种特殊时刻的某种微醺躁热的空气适时降临，这是陈意声最为得心应手的节奏：塔塔，塔塔塔，塔塔塔塔。
　　短暂的无声过后，他轻柔地舔过林帆的嘴唇。那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慢条斯理柔情脉脉地以吻来挑逗谁，也没有在谁的回应里感觉到这样一种纯真——林帆可能的确不太会接吻。
　　不过他的顺从和跟随充分说明他的热情，技巧又有什么重要呢？
　　林帆套着轻薄的衬衣，陈意声手一伸进去便摸到了皮肤，他半真半假地奇道：你的衣服是不是有点大？
　　林帆长叹一声，可能还带着脸红，他说：陈哥，你故意的吧？
　　不错，很不错的反应，虽然是生手，但毫不怯场，陈意声灼热的心情分外高涨，他紧紧地勒了一下胸前的林帆，满意的看见他呻吟了一声，嘴唇与眼睛反射着莫名其妙的水光。
　　到我家去？
　　林帆停顿了一下，然后靠在陈意声的肩膀上，就象体力难支，也象突然拥有了那夜月色下的娇气。他说：你都是这样直切主题的。
　　陈意声笑了，磨蹭着他的耳垂。
　　喜欢吗？
　　他甜蜜地说：不喜欢我可以改。

　　放心，今天我不会做全套的。
　　可惜，我们已经吻过，不然我们可以约会10次后再牵手。
　　陈意声摸着低垂眼帘的林帆表白。
　　你觉得太快了我们也可以重新开始，比如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第一天成为工作伴侣...
　　林帆蹭进他怀里，舔着他的皮肤。象那种睡醒要玩弄一阵儿周围的小猫。
　　陈意声推开他：你这样我会兴奋。
　　林帆于是翻平了躺，过了会儿又把脑袋歪在陈意声肩上，陈意声一笑，也把脑袋挨向对方。
　　沉默的，不发一言。陈意声想，不知林帆在想啥，他的睫毛动来动去的但并没真正合上，怎么也不象爽极则困的势头，于是他问：爽得够么？
　　俯视着林帆，看见他嘴角一勾。
　　恩。
　　你呢？
　　不错，好久没被这么小心翼翼地做了。陈意声想了想，又笑了。
　　林帆这方面肯定不是老手，不过知道提出要求，让陈意声刮目相看。他也因此恶劣心油然而起，后来不时停下来说：叫给我听。
　　林帆不明所以。
　　快叫。
　　林帆懂了但又矜持了。情欲焚身，当然挣来挣去，陈意声说，干吗，挑逗啊？
　　林帆要挡，陈意声自然伸手拨开，一来二去，血脉贲张。同时不知怎的也有种感觉，林帆不说是故意如此，也是在顺情势而走，这让陈意声深感惊喜：难道还碰了个潜力股？
　　相比如此张力，林帆给他做得就只能说老老实实。不过在17岁就初试云雨的陈意声面前，这局面也是理所当然。
　　于是相拥睡去的后半夜，陈意声心中写满了对来日的期望。虽然旖旎，但可能由于未能穷尽，早晨起来从头到脚无一处舒坦。

　　当阳光洒进窗台，而又有人睡在自己身边，陈意声通常会躺在床上回顾一下自己的感情生活。
　　众所周知，陈意声已经27了，27对GAY来说，不算敏感的年纪，但如果想安定，也可以开始考虑。多年来，陈意声就象一片小叶子，飘荡在看不到底的洪流里，很少考虑到方向问题。除了对每个人来说可能都意义非凡的初恋，陈意声并不觉得哪次和男人睡给自己造成过多大的困扰，而初恋对他来说也是美好多过压抑，算是很有启发性地帮他打开了情和性的大门。
　　陈意声的旧爱叫徐营，学广告的，大陈意声两岁，两人是校友。，陈意声大学的时候曾很喜欢跆拳道，两人就是在那儿认识，陈意声不是晚熟的人，但徐营显然比他更早熟，他们之间的相处，多半都是徐营主动，包括主动坐上了陈意声初显峥嵘的大腿。两人以同学名义同居了3年，各方面都堪称尽兴，分手是因为徐营要走了，去另外一个城市读研进修。
　　陈意声不知他为什么要和自己分手，事实上两个城市坐火车才4个小时，他并不介意周末走这么一次，可是徐营坚持如此。他说他很肯定陈意声将会和他距离越来越远，直到最终两人行同陌路，与其这样拖沓地分别不如一开始就彻底断掉，陈意声觉得这样的逻辑似乎有问题，但却也无从反驳。
　　分手让他很失落，生理和心理都极度焦渴，他开始夜夜寻欢，不出一年就有浪花淘尽之势。某天他出了酒吧迎着冷风，头发被突袭的一阵细雨打湿，他忽然伤感起来，想起和徐营初识就是雨天，那天脱鞋进屋陈意声的耐克上沾满了泥巴让他非常不好意思，那时候是否想得到今天？
　　那刻他借着路灯打量街边橱窗中的自己，距离和徐营在一起过去了四年，他长高了5厘米，肌肉结实，身材挺拔，眉目间还留着方才欢场那种难以形容却一目了然的痕迹。他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陌生，仿佛是在街头瞄见的过客，并且还非自己待见的那种类型，他惶惶地行了一路，想着徐营说过的一些话，从前让他有点不忿不屑，但从不曾象现在一样让他触动。事实上，纵情声色的他，看那些真情烈爱，确实已象透过落满了灰尘的玻璃，不解究竟，难道徐营比自己更了解这个未来语境的陈意声么？
　　他不想承认，也不认为这是真的，但以后每次见到徐营，还是会有一些走神的沉默。
　　多年过去，为了这个事儿没少被向志平取笑。他不愿细说，但心里某个角落里，有点慢慢地明白，当年的自己，大概确实还是个孩子。
　　这回同学聚会，他又见到徐营，据说他最新的伴儿是向志平的同事。据说向志平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不是孤军作战，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那个传说中的数学老师打电话来了，徐营应了一迭声，最后直接就出门回家去了。
　　一伙人虽不见外，但也都傻了眼，好半天一个做手机营销的刘星才叹了句：这也是快30岁的男人啊？？！
　　陈意声于是又开始走神，这么多年了，他看徐营已经没了什么感觉，不过不得不承认，徐保养得很好，看起来至多也就25岁吧，他和林帆一样，白皮肤，五官清秀，但他没有林帆那种天真纯澈，而是冷冷的，很理性很智性，陈意声也略微好奇，不知道徐营现在是打算停在一个啥样的港湾？
　　他偏过头，看着林帆，林帆还在睡。他睡着了几乎没有声息，恬静安详，像个小孩。
　　夜晚群潮涌动的欲望，到了阳光下就慢慢稀薄了很多，最后变成一片空白。甚至有些恍惚，不像真的。毕竟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过下一个心仪之人就会来自同一个办公室。
　　陈意声伸手摸到林帆脸上，半晌也无法判断对方有没有醒来，最后只好开口：起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