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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主与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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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从没有做过这样漫长的一个梦。事实上,他生活简单,心思简单,极少做梦。
这个梦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
妈妈笑着给他一只篮球:“小枫,我跟你爸爸去加拿大两个月,你自己好好在家,想吃什么就打对面酒店的电话,他们会给你送来。后院有专门给你修的篮球场,想我们了就打打球。记住,不许跟那些没教养的小孩子玩。”摆摆手,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重重走廊尽头。
他站在自己家阔大的院子里,心里又孤单又害怕。只好紧紧抱着怀里的篮球,那橘红色,是让他唯一觉得温暖的东西。
……
“流川枫加油!!”“流川枫我爱你!!”……
场内外都是为他加油的声音。心却极静——除了手中的球,别的,与我无关。
一个冲刺,甩下又一个妄图拦下他的对手,脚一颠,轻甩手腕,不意外的进篮的声音——“唰。”
队友们只来得及带着崇拜的表情赶过来说声:“厉害!”
……
安西教练看着他:“流川枫,篮球是一个团队运动。篮球——不是你这样打的。来湘北吧,让我教会你。”未等他回答便摇摇晃晃站起来往回走,忽地回头冲他笑眯眯地补一句:“湘北可是离你家最近的学校呢,吼吼~”
……
他看到了一个笨蛋。
那个笨蛋他叫樱木花道。那个笨蛋他有一头橘红色的头发。
……
樱木花道打扰了他睡觉,还嚣张地冲他挥舞拳头:“你叫什么你这个死人脸!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少给我装蒜了!!”
……
樱木花道站到篮球馆里,真真正正的惊讶:“你你你……狐狸怎么可能也进篮球队?!”
……
樱木花道把篮球砸到他身上:“哎呀,手滑了哎。你再示范一遍给我看好不好?”
……
樱木花道眼睛里燃烧起火花,大声喊:“流川枫,我一定会打败你。”
……
樱木花道把他抱在怀里:“受伤的人怎么能走路呀。”怀抱柔软,温暖。
……
樱木花道把他护在胸前,雨啪啦啪啦下,却沾不到他身。
……
樱木花道狠狠地吻他,那个吻,霸道,热烈。他挣不开。
……
樱木花道睁大了眼睛,“你是流川枫?!那晴子呢?晴子呢??!!”他急急解释:“是我啊一直都是我!!我跟晴子换了身体!你抱的是我你吻的是我,……是我。”
惊讶变成了厌恶。他冷冷地推开他:“流川枫,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晴子,还贱兮兮地贴上来。你觉不觉得,自己很恶心?”
头也不回的走掉——“我一定要找到晴子,把你们换回去!!”
他突然前所未有地空虚和无力。
心里很闷很难受。比妈妈告诉他要走还难受。
他挣扎着喊他回来,要去拉他的手。却够不到。他越走越快,越走越远,恨不得赶紧甩开他。
“大白痴,已经来不及了是不是……我来晚了,是不是。”说完,他觉得心被划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很疼。很疼。
他就反复自己说给自己听,说了一遍又一遍。
……
“晴子,做恶梦了么?”
一张温良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很眼熟的样子——反应了一下,流川迷迷糊糊地开口:“仙道。”
摸摸头,他有些满意地应了,“还怕你叫成……哦对了,刚才你的表情很痛苦的样子,想你是做噩梦了,只好叫你起来。”
“谢谢。”很诚心的说。
“没关系。”仙道给他整整枕头,有些失落地感觉他的手从自己手里抽走。
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让我进去!!你这个死老头,放我进去啊啊啊啊!!!”——很明显的樱木的声音。
“不行!!您这样子怎么能看病人,她需要安静!安静!”医生在极力阻挠。
“我不管!我进去我要见到晴子小姐!!!”——这声音恐慌又急躁,像只困兽。
梦里他毫不留情地走,现在他拼死拼活地来。
流川苦笑。自然没什么好开心——现在的他,不知情而已。
仙道彰,何等聪明的一个人。翘课成性照样拿一等奖学金,闲得无聊打打篮球也能偏打成神话。他能看出流川的秘密,看看现在的情势,对于流川和樱木的纠葛也明白了八九分。
他笑笑:“确实好吵啊。我让他走好不好。”
不出所料得到肯定答复:“好。”
门开了。樱木看到走出来的男人,二话不说就要跳起来跟他拼命。
“嘘——”仙道结结实实挨了他一拳,却只道:“她在睡觉……”
樱木立刻隐忍着,小声请求:“让我看她一眼。”
仙道却拉他走到远处,站定,放开他的胳膊:“她没事,只是头破了点皮。她出事时你去哪儿了?她挂号时你去哪儿了?现在她休息你却来打扰她。你有什么资格看她?”
樱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不知道呀。藤井给我打电话我才听说的。就、就立刻赶来了。”
“呵,”仙道抱起胳膊,“我把她带出来,我站在这儿,是她给我打电话要我帮忙。可你呢?她可曾嘱托过你一丝一毫?她都不当你是自己人,你又何必看她,我又怎么会让你看她。”
“——并且”严肃的看着他渐渐泛红的眸子,“我作为她的男朋友,并不希望陌生男人接触我的人。”
樱木的眼睛黯淡下来。不再说什么。
“我……知道了。请你,一定照顾好她。”低头离开。
仙道叹口气。他没有说“我的晴子”,没有说“我的女朋友”,他说的是——“我的人”。流川枫,若不是顾及到你的秘密、你的自尊,我早就把“仙道彰的流川枫”这句话大昭天下。
回到病房。
一双清冽的眼睛望着他:“走了么?”
“走了”。
“哦。”未察觉自己叹了口气,补一句:“谢谢。”
“呵呵。”
“你笑什么?”
温和地回答:“我在数,你已经对我说了多少个‘谢谢’。”
“……”
“数不清了呢。算了吧。”他笑笑,似在求他,“这么多个‘谢谢’,能不能换你一个同意?”
这是怎样的姿态、怎样的语调。流川再不懂人情也明白,不管他要什么,自己也不能说一个“不”字。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星期天的时候,陪我去钓鱼吧。”
童话里的小姑娘撕了万能的七色花,要了一个甜甜圈。
流川想嘲笑他,又笑不出。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