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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犯了错,都是要受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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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手臂上的痛楚没能完全消散,李景宁便被丁香从半梦半醒间摇了起来。
“我是伤员,不能让我多睡会儿吗?”
“小姐,您还得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呢。”丁香边说边勾好了床帘,端了洗漱用品到跟近前搁下,“今日可是您婚后第一次入宫,万万不能迟了。”
“知道了。”李景宁拧好一条帕子,有气无力地盖到了脸上。
这场本不该由她来经历闹剧还在继续,而她无处可逃,只能由人抓着自己随意摆弄,就像推着一具毫无灵魂的木偶。
李景宁仰天吐出一口浊气才算好受些,取下帕子冷不丁又被凌霄的脸吓了一跳。
“你怎么也在?”
“属下奉命保护王妃,自然是在的。”
保护?
说得真好听。
可惜李景宁还记得萧晏安昨晚说过的话,知道自己的死活成王府并不关心,不由得嘴角抽搐,挤出一声冷笑。
“凌霄,昨晚如果没出现刺客,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回来?”
“等您死在外面之后。”
凌霄的诚实让早有准备的李景宁也不免有些错愕。
她任由丁香装扮着自己的头发,尽力平复一番心情,笑道:“那我得好好谢谢你了。”
凌霄的眉毛动了动,却终究没有问出口,也就无从知晓李景宁这话并不是阴阳怪气。
比起千篇一律的假话,李景宁更需要了解眼下的真实情况。她隐约察觉到这场婚事谁都不满意,但也没想过真到了累及生死的地步。
可入宫之后,李景宁发现自己还是错了。
宫里见着的每个人都忙不迭向他们贺喜,李景宁笑容僵硬地一一颔首回应,差点儿没弄僵了自己的脖子。
终于在皇后殿外等候时,萧晏安忍无可忍地扥了一把她的袖子。
“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萧晏安眉头微蹙,看向李景宁的眼神里充满了狐疑,“哪有一路走来给宫人行礼的?”
“习……习惯了。”李景宁小声嘀咕着,讪讪地扭过头去,看见刚刚与自己打招呼的人已经埋下了脑袋。
阳光落在她的脖颈处,将皮肤烫得微红,继而析出一层薄汗,活像某种不知名的生物扒在她的身上吐泡泡。
那人却浑然不觉般孤零零地在大太阳下跪着,李景宁没来由地多看了她一眼。
不及眼神收回,殿内骤然传来一声脆响。
一位穿着华丽的姑娘气冲冲地掀开门帘走了出来,白皙的脸蛋上还残留着红肿的印记,因为晃动的步摇遮挡而若隐若现。
“皇兄,皇嫂。”那姑娘撞上两人,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向两人行了福礼。
李景宁便也微微屈膝,接触到萧晏安的目光又赶忙站直了身子。
这破地方,怎么连行个礼都这么麻烦?
李景宁内心翻了个白眼,听着萧晏安面无表情地与人寒暄:“你又来惹母后生气了?”
“明明是别人非要找我的不痛快。”那姑娘很不服气地侧过头去,正巧有新人从殿内退了出来,眼波流转嘴角含笑行至几人身前。
“公主说的这个人,不会是我吧?”
“宋曦月,你有本事冲我来,欺负小丫鬟算什么?”
“做错事,本来就是要受罚的。”宋曦月行完礼才转身面向她,眉眼间的笑意越发深了,“她手脚不干净本该逐出宫去,如今罚跪已经是格外恩典,再闹下去别人也只会说长乐公主乱了宫里的规矩。
“您说是吧,成王妃?”
“我吗?”李景宁浑然不觉战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挠挠填满了浆糊的脑袋,迎着宋曦月的满脸期待道,“我觉得还是查清楚比较好吧。”
“景宁……”
“你懂不懂规矩,要叫成王妃。”长乐捅了捅她的胳膊,一改方才的郁闷堆了满脸的幸灾乐祸,留下李景宁懵懂地歪了歪头:“我说得哪里不对吗?”
她一动,头顶饰物叮铃作响。
长乐突然瞪大眼睛,呵住她道:“你身上这只珠花哪里来的?”
“哪只?”李景宁摸来摸去也不达其意,长乐干脆上手将拿东西取了下来。
珠圆玉润的各色玉髓相接,攒出了一朵精巧的莲花,给突兀的夏日送来一霎风,与李景宁一身碧玉衣裙更是相得益彰。
“这就是你们丢掉的东西吗?”李景宁搞不清状况,也能从她的表情中猜到个七七八八。
长乐将东西往她脸上递了递:“你偷的?”
“我偷了为什么还会大张旗鼓地戴出来?”李景宁说的情真意切,其实有没有隐情她早就记不得了。
宋曦月的脸色却是不大妙,一把抢过珠花抢在怀里就来跟李景宁套近乎:“许是哪个下人不小心将东西跟贺礼搞混了,你喜欢就戴着,不碍事的。”
“不用查清楚吗?”李景宁瞥一眼仍然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的宫人,“你要有实证,我也可以跪的。”
宋曦月释然地摆摆手,再无半分咄咄逼人:“一朵珠花而已,都找到了还有什么可查的?”
说完,她便匆匆与几人告辞。
长乐自然不会如她所愿,一把拉住她拖进另一边算账去了。
“她可以起来了吧?”
萧晏安挥了挥手,不置可否。
那宫人忙不迭抬头看李景宁一眼,千恩万谢地踉跄着追逐长乐一行人去了。
殿前霎时间变得安静,只有天上的太阳依旧热情高涨,照拂着李景宁和萧晏安站在廊檐下相顾无言,总算等到了姑姑打开门帘传了两人进去。
李景宁跟在萧晏安身后走进殿内,也不敢多张望,只顾恭恭敬敬地跪地叩头。
三声沉闷的贴地声响在她的耳边,还未抬头便能听见慵懒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梦蓁走了?”
“走了。”萧晏安接过话头,语气轻缓和顺不似平常,“梦蓁少不更事,为一点小事扰了母后的清净,儿子回头说说她。”
他们口中的梦蓁,约摸就是方才遇见的长乐公主。
“不必了,无非是小辈间吵吵耳朵,我倒不觉得无趣。”皇后抵着太阳穴靠坐在椅子上,眼睛动也不动地打量着李景宁,随后招招手唤她上前。
李景宁乖乖走到她跟前,学着萧晏安轻轻喊一声“母后”。
“坐吧。”皇后牵过她的手引到自己身旁坐下,似有若无地微微一笑,“你与曦月向来交好,本宫还以为你会帮着她说话。”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皇后的语调轻扬,显然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来日若是老四出了差错,你当如何?”
李景宁偏偏头没说话,像是不理解她的意思。
皇后便不再含糊其辞,一字一板道:“他既然成了你的夫君,你说话做事便应当全部以他的利益为先。”
“即便是王爷错了?”
“他不会错。”皇后握着李景宁的手,脸色严肃地等着她点头。
李景宁却不禁想起方才在皇上跟前,自己被告知能依仗成王殿下规避掉许多麻烦,日后有恃无恐自然活得自在些。
如今想来,这份自在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前尘往事不过是过眼云烟,孰轻孰重还望你心中有数。”
“我知道了。”李景宁终究是点了点头,想那往事何止如云烟,分明是落到山那头的灯花看也看不见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留你们了。”皇后满意地闭了闭眼睛,亲切地放软了调子拉着家常,“这么热的天气,难为你们进宫一趟。”
“暑气渐浓,母后更该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切忌像往年一样贪凉。”
……
李景宁听母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许久,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走出殿门外,却发现萧梦蓁还跟丫鬟在外面等着。
院落里惊起一阵暖风,萧梦蓁随风翩然至李景宁跟前,笑道:“你们可算是出来了。”
“公主,还有事吗?”李景宁不由得的撤后半步,“那只珠花……”
“珠花的事谢谢你了。”萧梦蓁抓着李景宁的手呵呵一笑,眼珠一转就生出几分疑惑,“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帮我说话,不过一码归一码,以前的事儿我就暂时不跟你计较了。”
“好。”李景宁笑笑,反正以前的事跟她也没关系,无需被往事迁怒自然是最好的。
除此之外,她还有些事情需要办。
“宋曦月呢?”李景宁环顾一周,并未发现她的身影。
“走了呀。”萧梦蓁跟着她的目光寻了一圈,不满意地撇了撇嘴,“你还找她做什么?”
“有些事情,想找她问清楚。”
既然所有人都说李景宁和宋曦月关系好,她或许能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说好来接人的马车里为何会出现刺客?原定乘车逃离的丁香又为何表现得并不惊讶?
“可她都已经走了,就算了。”
“如果事情很重要的话,我也可以想法子带你去找她,就当是道谢了。”萧梦蓁这么说着,却是唯唯诺诺地瞟向萧晏安征询他的意见。
“去吧,本王也还有些事要办。”萧晏安面无表情,却也能看出来乐见其成,“凌霄会在宫门外等你,酉时前回到王府就行。”
李景宁也没说拒绝的立场,连声应下,跟着萧梦蓁走出了宫门,留在门槛上两串长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