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看天下》三世菩提

9、第九章

　　慕容清额前随发随风轻舞，羽睫微敛，细长凤目潋滟有光，微翘的唇角噙住淡笑，竟是别有一番撩人的落寞滋味，却与此刻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黑衣人缓步逼近，手持弯刀，秋水锋芒打在眉眼之间，寒光泠泠晃了人眼。
　　赵岚凝神待发，却在一个闪电瞬间，黑衣人催动身躯挥刀而来。
　　“请借伞一用。”他错手夺过慕容清的吉红油纸竹骨伞，身若滑蛇躲开攻击，以伞为剑，将慕容清护于身后。
　　雪花随着杀气激扬而起，将他们悉数包围。
　　这群黑衣人所习并非中原武功，招式凌厉，凶悍异常，刀刀携风。若是平常赵岚还能险胜，可如今背后多了个柔柔弱弱的少年公子哥，能够逃脱已实属不错。他勉力强挡一阵，见他们步步进逼便要伤及慕容清，于是双臂齐震，将黑衣人扫退一步，抓住慕容清跃上树顶。

　　地上雪屑飞扬，如烟若雾，纷纷洒洒。
　　脚跟尚未站稳，赵岚陡然听得背后一声低喊：“小心！”
　　一道疾风破空而来，利剑穿肩而过，血滴飞溅。
　　却见慕容清抬起手掌便是一记八卦手刀，喀啦一声齐根劈断偷袭者的脑袋，动作干脆利落，不曾带有一丝犹豫。
　　赵岚捂住伤口震惊不已，嘴巴都不利索了，“你……你……”
　　慕容清回眸眉头一皱，夺过他手上纸伞，双手穿过腋下将他搂入怀中，缓缓撑开伞，噗噗几声，四把弯刀扎入了伞面。

　　“闭上眼睛。”
　　他抬手强硬将赵岚脑袋按入胸膛，而后喀咋数声，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周遭，充斥鼻端。黑衣人的尸体应声陨落，悉数陷跌雪地。

　　朔风猎猎，衣袂忽忽，青丝乱舞。
　　慕容清垂下长长黑睫，很安静地看着他，轻轻地笑：“幸好，这次我有保护你……”话未说完，是率先咳出一口鲜血，悉数喷到赵岚脸上。
　　赵岚一下子给这口血打懵了，下意识伸手扶住慕容清摇摇欲坠的身子。
　　红伞自他手中滑落，沾满鲜血旋转飘下。
　　“我……无事……”他气若游丝，头缓缓地垂下，沉沉地磕在赵岚肩膀上。
　　四周风景都沉默了。

　　赵岚心漏跳了一拍，翻手搭上慕容清的脉搏，却见他手腕三寸之上的地方有一排整齐的牙印，印痕深似刻入骨中。赵岚霍地抬头盯住他的脸，贝齿咬住下唇，恨道：“你不能这般轻易死了，我与你的帐还没有算清呢。”旋即把他掀上背脊，跃下树顶。
　　雪地上横了十数具新鲜死尸，无一例外皆是身首异处，红血汩汩长流，融化了冷雪。
　　赵岚在尸体上找寻一番，却没有寻到任何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遂作罢，背起慕容清施展轻功飞速朝客栈奔去。
　　李申本是在客栈大门口外张望，见到赵岚，脸上先是一喜，后是一惊，当下急急忙忙卸下慕容清托到床上，跑出去把大夫挖了过来，一边替赵岚敷药一边抽抽泣泣：“若是让主子知道了，他定又要责怪奴才。”
　　赵岚道：“小伤，无碍。”
　　他抹泪道：“不成，往后公子要出去都得带上柳侍卫。若是公子有什么闪失，奴才有一百个脑袋也担当不起。”
　　赵岚侧头闭目一阵，问：“柳会呢？怎地不见人？”
　　李申在他肩上缠了纱布打好结，一面道：“公子与王爷走后，柳侍卫担心公子就追了出去，恐怕是没追上，不然歹人定不会有机可趁。”
　　赵岚点点头，眼睛转到慕容清脸上。他眼睑紧闭，脸色苍白，眉头锁成了结，看起来很痛苦。大夫在一旁诊脉一会，看看慕容清，复又闭目搭脉，再睁眼瞧瞧慕容清，如此反复许久。

　　赵岚忍不住道：“大夫，他如何了？”
　　大夫捋捋山羊胡子摇头：“这位公子内息不稳，脉象凌乱，五脏俱寒，怕是有旧疾。老夫医术微末，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只能开几贴补药调理，别的实是无能为力。”
　　赵岚蹙眉道：“当真无法了么？”
　　这慕容清身怀绝技，却是个病痨，真是叫人唏嘘。
　　大夫犹豫一会儿，讷讷道：“这世间倒有一人兴许能够救他。但此人性情古怪且行踪不定，只怕希望渺茫。”
　　赵岚脑中灵光一闪，几乎脱口而出：“你说的可是白容？”
　　大夫微笑点头：“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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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会回到客栈后赵岚就吩咐他：“不必再着人去找皇上了。”
　　柳会不明白，却没有多问，只应是便给赵岚打发了去。
　　赵岚倚在床榻，静静注视慕容清的脸。
　　那不是一张锋芒毕露的脸，长眉凤目，高鼻红唇，凑合起来偏生好看得紧。
　　赵岚看着看着，就有些情不自禁，他垂下头，轻轻地吻上慕容清的唇。

　　隔日清早慕容清便醒转了，他的目光缓缓落在赵岚身上。
　　赵岚伏在榻畔，肩上的白纱布因不正确的动作洇出血来，晕红了布面。
　　慕容清刚动了一下，赵岚就醒了。二人双目在空中交接，赵岚道：“身体感觉如何？”
　　慕容清道：“已无大碍。”
　　赵岚唤了李申进来，让他把备好的早膳端进来，然后，他捧了碗小米荷羹粥递给慕容清。慕容清抬手接过，手下却是一滑，白瓷碗落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对不住。”他抿抿干裂的嘴唇歉疚道。
　　赵岚瞪了他一眼，回身捧了另一碗，舀起一勺吹凉了递到他唇边。他斯斯文文地张口咽下，细细咀嚼，眉目弯弯似柳月，荡漾无尽喜悦。
　　赵岚道：“你笑什么？”
　　他轻声：“能得心上人在侧，在下很欢喜。”

　　赵岚身体僵了一下，一双眼睛炯炯看着他，将身体欺了过去，鼻尖顶住他的，一字一顿问：“宇文雪，你到底在装什么？”
　　慕容清笑意更深，冲赵岚吐了口气：“你什么时候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