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看天下》三世菩提

8、第八章

　　慕容清下了城楼，他身后的小童探头探脑一阵，看见赵岚不由怪叫起来：“啊！对我家主子不敬的庶民！”
　　赵岚看那小童着实有趣，逗弄道：“是我，又怎么样？”
　　小童跺脚道：“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你倒是仔细瞧瞧，我到底是阴魂还是阳魂。”
　　“你……你……你耍无赖！”
　　赵岚哈哈大笑，冲小童挤眉弄眼：“本公子喜欢对美人耍无赖，对幼童不感兴趣。”
　　小童气红了脸，慕容清却道：“赵公子对本王可否感兴趣？”
　　赵岚眨眨眼睛，莞尔：“王爷说笑。”
　　“我是说真的。”慕容清定定看着他，“我对赵公子你可是感兴趣得很。”
　　赵岚抱拳打了个长揖：“多谢王爷抬爱。”
　　“本王不过在说笑罢了。”
　　“赵某也不过在说笑罢了。”

　　二人虚假地酸了几句，慕容清便提出到醉倚楼喝酒。赵岚是个酒虫，近日又给药汁苦得舌蕾皆麻，自然不拒绝。
　　行到酒楼大门时正巧碰上柳会，柳会一身雪糁，身后有二个暗卫相随，他将暗卫打发开去，附到赵岚耳边道：“属下翻遍了整个沼提城，也不见皇上踪影。”
　　赵岚若有所思一阵，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才与慕容清一道入了大门。

　　挑了个临窗位置落座，李申与柳会垂手立身后。
　　慕容清喝酒动作非常斯文，两指拈杯，小抿一口，抬起头来，云淡风清一笑，比酒还要醉人。
　　小二在一旁布菜，一双眼睛直楞楞盯住慕容清傻看。慕容清指指道：“菜要凉了。”
　　小二的脸当即臊得跟只水煮小虾一样，连忙麻利放下菜肴退了出去。
　　几杯酒下肚，腹中漫上几分暖意，赵岚与慕容清信口胡捏一两句，发觉这人虽斯文，却不迂腐，也不多言，只是静听，偶尔搭上一两句，进退有度，温文尔雅。

　　天色已完全暗下，疏星朗月，灯火通明。
　　忽听锣鼓声响，楼下人声喧天，好不热闹。赵岚正觉奇怪，却听李申咦了一声：“公子，对楼的姑娘在抛绣球。”
　　赵岚闻言朝窗外看去，却见一团红彤彤的东西迎面扑来，便下意识举箸将它拨到一边，力道拿捏得刚好送进李申怀中。
　　对楼那站于护栏之畔的缥纱缃衣少女杏眼圆睁，狠狠跺脚，嗔道：“你……你……”

　　赵岚微笑：“承蒙姑娘不嫌弃看上在下的管家，姻缘天定，那就择日成婚，可好？”
　　少女涨红了一张小脸，似乎气不过，咬住红唇哼道：“你等着，有你好看！”
　　话毕，反身下楼。
　　赵岚冲楼下黑压压的人头瞅了一眼，只见那少女拨开凑热闹的人群横冲直撞而来，方始后知后觉似乎闯祸了。
　　“她是知府的千金段茵茵。”慕容清微笑提醒，“此女不好打发，赵公子可要小心。”
　　这般泼辣，自然不好打发。
　　赵岚站起身来，一手捞起酒壶别在腰间，笑眯眯道：“李申，你留下应付你的未来媳妇；柳会，你保护李申。”
　　“公子！”李申抱着绣球垮下脸，苦哈哈道，“这……这……奴才哪能娶妻？！”
　　赵岚摸摸下巴贼笑：“无妨，本公子改日劝劝你主子赏你两个美姬，好让你安享晚年。”
　　李申白了脸，叠声道：“公子说笑，这可万万使不得！”　　赵岚点头：“行，那你就留下。”

　　赵岚一脚踏上窗棂准备来个大鹏展翅之际，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拽住了他的衣袂。
　　“酒未过半就匆匆离去，如此岂不扫兴？”慕容清缓声。
　　赵岚握住他的手，道：“那你与我一道离去。”
　　小童见状叫道：“主子！”
　　慕容清道：“你留下。”
　　赵岚足尖轻点，拦腰搂住慕容清跳下倚醉楼，稳稳落地。头顶传来一声怒喝：“负心汉，你哪里逃！”
　　嗳，可怜本大少何时成了负心汉……
　　赵岚头也不抬，携住慕容清的手扎进人潮，便是如鱼得水，将段茵茵甩出老远。

　　一路穿街走巷，七弯八拐，不知不觉行至人迹罕至之地。
　　赵岚放缓步伐，在一灯摊前住脚。
　　竹架上挂满了七彩斑斓的纸灯笼，上描仙女散花，大红牡丹，鸟雀鱼兽等等，工笔神妙，栩栩如生。

　　孩提时他还算是个淘气的稚儿，阳春三月，趁着夜里风大跑到后山放孔明灯，年少天真，以为灯上所提之愿总能实现，便是欢欢喜喜而去，欢欢喜喜而回。
　　如今长成，哪能重拾旧日天真？
　　他这一双手，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

　　慕容清挑了二盏精小的孔明灯，又向小贩老板寻来笔墨，笑盈盈道：“民间传说，只要在灯上写下心愿，就能够实现。”
　　赵岚眨了眨眼，偏头忍笑。
　　“虽是传说，也未必是假。人，总得有个寄托。”
　　慕容清莞尔，给他递来灯笔。他想了想，提笔刷刷写下数字，用宽袖掩住字迹，道：“唔……这风倒是小。”
　　慕容清将笔还与小贩，道：“这附近倒有个山坡。”

　　山坡上积雪路滑，月华渺渺，雪地如覆荧膜。
　　点燃灯芯，孔明灯升，承风而去。
　　慕容清侧头道：“赵公子可写了什么愿望？”
　　“当今圣上宇文雪去死。”
　　慕容清略怔，摇头道：“赵公子慎言，若是叫旁人听了去，你这颗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
　　“我喜欢。”赵岚扬唇，带着一丝狡黠邪气，“你管得着么？”
　　“我喜欢你，我不想你有危险。”
　　赵岚石化。
　　慕容清微微红了一下脸，垂下眼睫，跟个情窦初开的大姑娘似的。
　　赵岚的脑袋已经死硬。想他堂堂天朝侯爷，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娘儿们的公子哥，见一个就想暴打一个。
　　可这个慕容清斯斯文文的，自己一拳头下去他会不会当场挂掉？
　　真是好生烦恼也。

　　慕容清略略蹙眉，拍拍他肩膀，道：“我们被包围了。”
　　赵岚懔神，眼观四方，却是不知何时周围立了十多名黑衣人，如夜魅鬼影，无声无息，将他们二人圈在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