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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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批发市场出来，彭佳一脸笑眯眯的。这次下楼，她一次性囤了十天的菜，要是省着吃的话，吃上半个月都没问题的。
满载而归，她的心情很好。
疫情发展到现在，彭佳已经与外界隔离很久。新闻里没完没了的新增数，像一条无形的电棒，一次又一次刺激彭佳的神经。
手洗脱皮了，她不敢停下来。酒精把物件擦的发白，她不敢放弃。
躲回这套老房子之后，彭佳几乎足不出户。
没菜的时候，彭佳就蒸一点点热热的白米饭，撒一点点海苔末，再淋一点点酱油，一顿饭，也就吃好了。她不知道六十年代老辈们是怎么过日子的，总归现在市场上，玉米番薯都是杂粮，属于高纤维的减肥佳品，彭佳舍不得买，就着一碗白米饭吃，算是最省钱的了。
搬过来一个月，每一次不到万不得已，必须出门补充物资的时候，彭佳就会睡不好觉。她纠结再纠结，心里头有两排红蓝小人疯狂左右搏击，每一回她都要坐在门背后哭一会，等平静下来，才敢开门面对外头的世界。
那种控制不住的恐惧和不得不迎难而上的无奈，几乎要把彭佳本就脆弱纤细的神经压垮。
“姐，你和‘周伯通’到底怎么回事？”
前几日彭羽突然到她这儿来蹭饭，20岁出头的小伙子一顿饭就把彭佳囤的最后两天的菜全吃完了。看着空空的冰箱和一摞的空碗空盘，彭佳欲哭无泪，满脸无奈。
“说了多少次，不要给人起外号。”
后来，周展鹏确实没有让彭佳失望，弟弟被他补习后，成绩突飞猛进，前年还考了一所好大学，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大三学生了。
说来也奇怪，她这个不听话的弟弟打小就爱闹事，也不知道周展鹏用了什么招，把彭羽治得服服帖帖。
不过这些年，其实彭佳一直都没搞懂他俩的关系。说朋友吧，周展鹏有一次是被彭羽从轮椅上拎起来，打翻在地；说仇人吧，两人大男人混一起组队打游戏，大半夜都不用睡觉的。
彭佳这次从周展鹏家里搬出来，其实谁都没告诉。她的行李很少，一个小行李箱足够装了。男孩子长大了会有自己的生活，做姐姐的没必要打扰他。
“姐，那个瘸子是不是又欺负你了？这个不要脸的，都剩半截身子了还一肚子花花肠子，看我不去扒了他的皮？！”
都说男人最懂男人，彭羽前一日在周展鹏的家里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这孙子没干好事。
“没有的事，他对我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彭佳穿着围裙背对着弟弟，她站在水池边上洗盘子，头顶老式的灯泡发出昏暗黄晕的光芒，把她的影子打在水盆里。
“这事你别管了，姐姐很好，你好好读书，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这样，我们老爸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姐......”
那晚，彭佳没留彭羽过夜，小伙子最近找了一份实习工作，公司很大，但不在老城区，彭佳把剩菜捞了捞，给弟弟打包了一个便当盒子，当明天中饭。
“最近外头不安全，没什么事你别过来了。从今往后，要懂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在外头惹事，知道了吗？”
彭佳长弟弟9岁，又当爹又当妈，念念叨叨地把彭羽赶进老房子漆黑的楼道里。
他一回头，只见姐姐背着光朝自己招手。她的脸上挂着笑容，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里闪着薄薄的一层泪光。
做人就是这样，见一面少一面，吃一餐少一顿。像她和周展鹏那样，其实是她贪心了，提前透支两人一辈子缘分，到最后也没求得什么好结果。
彭佳叹了口气，轻轻地锁上了铁闸门。
......
......
......
“先生，太太她是不是要回去了？”
周展鹏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
眼看着彭佳的身影越来越远，连司机都替他着急。这小两口也不知道闹什么别扭，女方十天半个月才下楼一次，男方宁愿在楼下干等，也不上前露面。
这位司机在这片老小区变相加班一个月，刚开始因为不熟悉路况，还吃了两张罚单。周展鹏腿脚不好，万事都要司机帮他一把，一来二去，把司机都给整憔悴了。
“跟着她，看看她会不会去别的地方。”
刚才他开小差了，彭佳在菜市场门口跟卖花花农讨价还价的样子，不禁让周展鹏陷入回忆。
当年他走投无路，郊区平民窟18楼顶楼的群租房是他唯一住的起的房子。朝西的十几平方，夏天暴晒，冬天巨冷，好在旁边通着一个大敞亮的开阔天台，是别的楼房没有的待遇。
白天的时候，周展鹏就在上面晒晒太阳，转转轮椅。到了晚上，他拿一罐最便宜的啤酒，就着泡面，抬头赏赏月亮，吹吹晚风。
残疾、破产、无家可归、被人送绿帽子，可不就得在天台好好思考一下人生吗。
他在天台上瞎转悠一个多月，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来改变自己的悲剧，直到有一天，天台来了不速之客，一声尖叫，把周展鹏的瞌睡虫全部赶走。
探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姑娘拎着水壶，盯着面前的一盆花一动不动。
周展鹏没有出声，任秋风把她的一袭白裙子吹的蓬蓬的，打在她白皙光洁的小腿肚。刚洗完头的女孩，身上还带着水汽。湿濡的长发随着风吹散开来，让周展鹏又一次闻到那股熟悉的大海的味道。
他这人别的不好说，记忆力却是超级好的。虽然有那么多前女友，可是细化到每个人的名字、生日、血型、星座爱好，就连身高和祖籍，周展鹏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时隔十年零两个月，周展鹏第一任女朋友彭佳，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她没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他，目光紧紧盯着地上的花盆，迟迟没有行动。
那是一条长长的鼻涕虫，正在花盆底部的边缘攀爬挪动。
彭佳盯着这条虫子看了多久，周展鹏就在角落里看了她多久。他那时受伤没多久，也没钱配假肢。因为怕热，平日里就穿一条很薄的长裤在天台发呆，秋风一吹，两条裤腿空荡荡地在空中飘，周展鹏懒得管，反倒觉得挺好玩的。
说到底，人终归是有羞耻心的。
周展鹏没想让初恋看到这样的自己，连声招呼都没打，灰溜溜地摇着轮椅躲回屋子里。后来他才知道，天台上大半的花花草草和瓜果蔬菜，都是彭佳自己种的。她虽然热衷于种花种菜，但依旧无法克服爬虫子的天性。
那一声尖叫，让周展鹏偷笑了好多天，郁闷多日的心情一扫而空，他也不知道是因为看到别人惨样幸灾乐祸，还是因为对方是彭佳，他才会那么开心。
那段日子，他什么新闻都不想听，什么指数都懒得看，就是每天在天台守株待兔，等着彭佳拎来大水壶，给花草蔬果浇水施肥。周展鹏的轮椅躲在阴暗的角落，安安静静地听彭佳哼着一首又一首跑掉的歌。
一直到今日，他都没想告诉彭佳，她当年种了两年的菠萝不翼而飞，其实是被他偷来吃了。那颗用菠萝头种植出来的菠萝很甜，甜到心里，甜到她走了以后，再贵的凤梨摆吃在周展鹏的嘴里，都是苦的。
她还真舍得丢下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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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