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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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找到周展鹏的时候，他正歪在轮椅里，整瓶whiskey被他往上墙上砸，把一包间的女孩吓到连连惊叫。
“怎么回事啊兄弟？”
徐天找这臭小子好几天了，不是忙音就是挂机，去公司又找不到人。
“问你话呢。”他推推喝得烂醉的周展鹏，招呼沙发上的十来个女孩先退出去。
“不准走！你们今天谁都不准给我走！喝！再给我开一瓶！”
“喝什么喝，你照照镜子你都喝成啥样了？”
徐天抢过周展鹏手里的玻璃杯，见他都快从轮椅上滑下去了，赶紧拿过他的胳膊，将周展鹏歪歪斜斜的上半身往上提。
“哎，我知道你开心，但你也不用这样，老秦过几天的追悼会你去不去？”
秦明远这一死，三个人的过节算是彻底翻篇，不过周展鹏这一副不想开工、精神萎靡的样子，看的徐天都发慌。
“不去，我连个花圈都不想送。”
周展鹏晕晕乎乎的，还想着弯腰去拿酒喝。
“别喝了别喝了。哎呀，看你这人！”
徐天赶紧把酒杯挪开。
再过两个小时美股就要开盘了，这些天因为新冠等突发情况，全球市场波动巨大，无论是指数，还是石油，还是贵金属，都大有可为。周展鹏不去公司坐镇，群龙无首，白花花的银子送到家门口都没人敢捡。徐天心里那个急啊，得赶紧把这位财神爷送回去上班。
越危机越是机遇，他兄弟两能不能稳固自己的江山，顺带更上一层楼，就看今年了。若真等后面新冠疫苗问世，黄花菜都凉了。
“我说你这几天忙什么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庆功宴也不来，还躲在这里喝大酒，你们家彭佳呢，怎么不出来管管你？”
说起这个彭佳，徐天也是真心佩服。
他和周展鹏从室友做起，见识了这人在股市里短平快，在爱情游戏里游刃有余。短则三天，长则半年，凭周展鹏换女友的速度，徐天真考虑过帮他申请威尼斯记录。像彭佳这样，能从一个熊市陪周展鹏到下一个牛市的女人，在这世上就找不到第二人。
“彭佳？”周展鹏仰头大笑：“我在她眼里，还比不过地上的一颗土豆，一个洋葱，一根萝卜！”
想到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周展鹏的手掌搭在眼睛，委屈到哭。
全世界都看不起他这个残废，就连彭佳也欺负他。
“哎哟哟，你们老夫老妻这是闹什么呢，赶紧去把证领了，这些年我等你们的喜酒，等的脖子都快断了！”
徐天佩服彭佳，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周展鹏自从在金融圈打了几次漂亮的翻身仗，身边莺莺燕燕就没断过。彭佳身为周展鹏身边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事，但她当没看见，不掺和。这份不显山不露水的气量，让徐天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就是周展鹏稳固的大后方，周家的主心骨，徐天打心底对这位嫂子竖起大拇指——一个字，牛。
“她不要我了，她有其他人了。”
“什么？！”
徐天吓得从沙发上蹦起来，看着周展鹏沉默地把脸埋在手心里。
“喂，兄弟你没事吧？”
“徐天，我怎么办啊——你说我可怎么办啊！ ”
周展鹏突然弯下腰去，酸胀的大腿残肢抽搐地厉害，有痉挛的趋势。他越按越重，心脏也跟着抽痛。往年的雨季，彭佳天天在家里给他的残肢和后腰做热敷和按摩，如今再也没人管他了，他成了没人过问的野孩子。
“你没事吧......展鹏，展鹏你醒醒......”
......
......
......
打死周展鹏也想不到，节俭成性的彭佳会推开星巴克的门 。
现在女孩们流行去网红咖啡店打卡，周展鹏的手指随便一动，朋友圈里能立刻出现一沓相似高于90%的照片来。
可是彭佳不一样，让她自掏腰包去买杯速溶咖啡，那是要她的命。
“你这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生活？”
这世上，能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的男女有许许多多。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总是围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周展鹏托人买回来成色最好的小青柑被彭佳拆了封，她一刀剪下去，茶叶一泡，柑皮全丢。
“不好，这东西有农药残留的。”
当时彭佳不知道这一颗颗的小东西值那么多银子，她一边扔，一边皱着眉头，念叨周展鹏没有生活常识。
“空气里很多的细菌，你不知道吗？晾晒的时候爬几个蟑螂，再来几只小蚂蚁，钻进去了你察觉得出吗......”
“SHIT！你有完没完！”
周展鹏被气到拍桌。
“按你这么说，老子就应该天天辟谷，不吃不喝！长生不老！”
“......那也要你身子骨吃得消啊。”
“你！......”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图什么，找了这么个女人，每次吵架都被她戳在死穴，一招致命。
那晚，周展鹏气得连晚饭都不吃了，绝食给彭佳看。他不是为了那几颗金贵小巧的茶叶，他就是搞不懂，为什么这个女人总这么扫兴？
她就不能学学其他女人，时不时冲他撒撒娇，偶尔卖卖萌，缠着他，粘着他，吵着说要给他生猴子？
周展鹏这几年膨胀的很，自从他东山再起，账户里的金额越来越多，手机里时不时会有人来跟他打招呼。
如今他又换上定制西装，油头梳了起来，金丝边眼镜一架，被年轻女孩搭讪的频率，简直是触底反弹，直线飙升。
一个男人，他有钱，有颜，有故事，有阅历，除却不能走路，残疾之人的励志翻身路足够他写一本书。
别的不说，周展鹏的个人魅力值，相比于出事之前，早爆表了。
反观彭佳，她是一点都没变，抠门不说，还总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照顾。
每天出门前，彭佳就像一个天气预报员，提醒他出门要带伞，要记得保暖，好像周展鹏的身体是纸糊的，吹一下风，淋几滴雨，就活不成了。
一个人每天活得那么小心翼翼，日子过的像走钢丝，还有什么意思？
周展鹏每日账户波动有六位数，他想要当年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对他刮目相看，想要身旁的人夸赞他，羡慕他，崇拜他，可是彭佳只会给他泼冷水。
当年落难，周展鹏因为急于收拾残局，腰部和受伤的残肢都没好好调理，故而落下病根。别看他如今西装革履出席在公共场合，落到没人看到的角落，他就难受得发蔫。彭佳每次看到都忍不住念叨几句，每回都要被周展鹏吼回去。
“你少来烦我！怕麻烦，你去找个腿脚齐全，健步如飞的！”
周展鹏从前就是大少爷脾气，残了以后，更是怨天怨地，对身边人更是口不择言。
有一次，他在外头被灌了酒，回来发酒疯，硬要彭佳把他送去复健室，扶着他走路。
“那些畜生笑我不会走路，老子现在走给他们看！”
简直是要命，周展鹏喝醉了后，闹腾的不行，像小孩子找妈妈一样缠着彭佳，死活都不肯放手。
这间房间之前是彭佳执意让人装修的，只不过周展鹏一次脸都不赏，空旷旷的复健室就像他那副假肢一样，成了个摆设。
彭佳体谅他，知道男人拼事业的时候，必有取舍，所以她从不催他。周展鹏复仇心切，对他这种大张大和的性格而言，复健是漫长且苦闷，带不来任何经济效益的项目。
“不早了，早点休息好不好？”
彭佳身材娇小，周展鹏踩着那副她送的碳纤维假肢，重心不稳，醉醺醺地搂着彭佳的肩膀闹脾气。
“老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碰你？！”
“老子给你赚回来这么多钱，你还想怎样？你还要我怎样？！”
他发起酒疯来，会把彭佳泡的黄豆芽和绿豆芽全倒光。那日，不知道周展鹏在外头受了什么刺激，拿着剪刀一次性剪了露台十几盆月季。彭佳养了几年的品种，一下子集体光秃秃的，一片叶子都不剩。
第二日周展鹏醒来知道自己闯了弥天大祸，倒是彭佳一句话都没抱怨，按往常给他做了早饭，鸡蛋、牛奶、黑麦面包，还炒了些蔬菜。
他们都没有再提那晚的事，彭佳默默地把十几盆月季送去绿化带埋了，后来她再也不买这种长得像玫瑰的花朵了。
......
......
......
“喏，你最喜欢的香槟玫瑰。”
彭佳乖乖端坐在星巴克角落的沙发上，直到面前的男士把手里两支鲜花递到她的手上。
“江医生，好久不见。”
她礼貌性地站起来向对方点点头，犹豫着要不要摘帽子和口罩。
“不用，你这样就挺好的。”
江一鸣没想到消失五年的彭佳，会突然给自己拨电话。他当年还在大学里读研究生，因为偶然的机遇参与了一个公益医疗项目，认识了彭佳。
但凡医生、律师、警察，总是会对自己经手的第一个CASE格外认真。彭佳作为自己经手的第一个病人，两个人相处的时间特别长。小姑娘只比自己小几岁，懂事又听话，江一鸣有空就会陪彭佳聊天。
“这五年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江一鸣笑着把一块四四方方的提拉米苏推到彭佳面前，似乎并没打算质问当年她为什么不告而别。
“我应该......算是......拍了一部电视剧。”
彭佳想起这五年与周展鹏的点点滴滴，满意地抿了抿嘴。口罩遮住她的面孔，可江一鸣却在她弯起来的眼角，窥觑一二。
“真的？”
“是什么样的电视剧，我也想看咧。”
他注意到彭佳戴着一双突兀的丁晴手套，双手捂着咖啡杯，只是捂着，没有拿下口罩，开口喝下的意思。
“emmm，是一个爱情故事，破镜重圆的那种。”
彭佳伸出一根手指，隔着蓝色的手套，摸了摸香槟色的花瓣。
“哦，对了。”
她从外套的内侧口袋，拿出一个小小的淡蓝色护身符。
“江医生，我今天来就是想把这个送给你，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照顾我。”
每年逢年过节，江一鸣的祝福短信总是准时送到彭佳的手机里。他没给她打过电话，也从未强迫彭佳一定给自己回音。
算头算尾，两个人已经认识了十四年。
疫情之前，周展鹏带彭佳出门旅游。路上他们路过一间当地有名的寺庙，彭佳吵着想进去，周展鹏没有下车，等她回来，她兜里便有了两枚护身符。一枚是给江一鸣求的，祝福他事业有成，蒸蒸日上，还有一枚给了周展鹏的，祝福他财运亨通，日进斗金。
“这么精致的护身符啊！你真有心！”
江一鸣平日里连病人送的橙子都不拿，这会儿居然破天荒收下彭佳的礼物。他喜欢彭佳很多年了，不过之前碍于医生和病人的关系，迟迟没有与她告白。直到她突然与自己断了联系，江一鸣才发觉自己错过了太多。
“彭佳，我还在原来的医院，用原来的手机号，你要是愿意，我随时.....”
江一鸣没说完，彭佳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对不起啊，江医生，我不能在外头停留太久。我要走了。”
“彭佳。”江一鸣叫住她，见她行色匆匆，顿感不对。“你要去哪？”
“回家。”
“你要去哪儿？”
江一鸣又重复了一遍，跟着站起来。凭他的职业直觉，他不能现在放她走。
“彭佳，你刚说的爱情故事，好看吗？能给我仔细讲讲吗？”
“好看。”
彭佳点了点头，移开了目光。
“是一个大团圆结局，灰姑娘和王子终于生活在一起，他们从此过上幸福的日子。”
她回过头，隔着口罩给江一鸣一个微笑。
“江医生，这十几年，我已经赚回来了。谢谢你的玫瑰花，再见。”
“彭佳！”江一鸣连忙叫住她，当即走到她面前，不可思议地抓住彭家的胳膊：“你......你居然还记得？”
当年，他不过是缓兵之计，青年江一鸣治疗经验不足，说话太欠专业。
“干嘛呢？！你把手给老子放下！我警告你，离我老婆远点！”
周展鹏在外头早已忍了很久，隔着玻璃看他们互送礼物，他心里的火便彻底燃了起来，抓狂的要进去打人。
“展鹏？”
彭佳回头看见周展鹏湿漉漉地坐着轮椅，堵在星巴克的进出口。
他淋了一身雨，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
“你是？”
江一鸣一愣，他万万没想到彭佳会结婚，而且对方竟然是残疾人。难怪彭佳的状态比五年前更差，江一鸣不放心，只听见彭佳连连道歉：“江医生对不起，我必须得走了。”
她挣脱江一鸣的手，看了一眼周展鹏凶神恶煞地堵在门口，无奈地选择从星巴克另一扇门小跑出去。
外头的雨越来越大，彭佳怕黑，在雨中跑得格外的快。
路灯下的她显得格外孤单，穿着周展鹏给买的黑色外套，一个人踩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买菜袋子里装着洋葱、萝卜和土豆，一个个块头不小，在她的怀里来来回回的蹦跶。
“彭佳，你不准跑！你给我说清楚！他是谁！你们认识了多久了！你为什么要送他礼物！”
周展鹏双手滑着轮椅，发疯一般跟在彭佳身后，追着她跑。
滴滴答答的雨水伴着冷风，哗哗地扫在他的脸上。逆风前行，他身下两个轮子还没划出这条街，已经满脸冰雨。
司机矜矜业业地跟着他身后，无奈雨水太大，周展鹏的裤子全都淋了雨，被泡得湿漉漉的。此前彭佳给他准备过很多保暖下装，如今没人管他了，他就穿了一条单裤，残肢套湿哒哒地黏着自己的大腿，他被冻得没感觉。
“先生，您慢点，慢点——”
司机在他后面不断提醒，而周展鹏为了追上彭佳，早已顾不上那么多，任轮椅溅起的泥水污了他的衬衫袖口，他依旧拼命往彭佳消失的地方滑去。
十几年前，周展鹏第一次上去和彭佳搭讪，也是这样的大雨天。
“同学，你也没带伞吗？”
文静的女孩子穿着校服格子裙，双手环抱着书包犯难。
“我也没带伞。我看我们穿的都是高一的校服，你是哪个班的？”
周展鹏在心里偷笑，希望这雨一直可以下下去。
那年，他们15岁。
......
......
......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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