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呀》煌灼

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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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山上的第三天，没什么旅游经验的赵荔又遇到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没有外出鞋和厚衣服可换了。

　　事情要从前一晚说起。

　　两人在民宿的餐厅里吃晚饭的时候，民宿老板两夫妻说起梯田日出很美，但运气不好的话难得一见。因为山里云雾多，早晚常有雨，下雨时山路湿滑，根本没有办法在半夜上山看日出。
　　居逸立马查了天气，见到次日天气晴朗，日出在清晨5点20分，立马就心动了。老板说明天是个大晴天，后天就不一定，要是想看日出最好抓紧这个时候。又提供一个绝佳的观日出地点，是从民宿背后的小路上山，只要走上20分钟，就能到一个观景平台，是附近几座山之中最好的一个观日出地点，面朝东方，可以毫无遮挡地看到太阳跃出山峰轮廓线的一刹那。

　　赵荔其实一点都不想四点多爬起来看日出，奈何居逸别的不会，对“说服人”这件事固执得很，也很会唠叨，追着赵荔说“难得来一次，可能一辈子就这一次在梯田上看日出的机会了”“能看日出的好天气可能一个月才有一次”“早点睡觉早点起来一点都不困”“看完日出再回来睡觉也很香”，吧啦吧啦，从餐厅跟回房间，赵荔烦他啰嗦干脆去洗澡，居逸居然厚脸皮到扶着门在外面继续念游客们看过梯田日出后写出的优美文字，等赵荔洗了澡出来，就对他笑得十分讨好的样子。

　　赵荔嫌他烦又一心软，就答应了。结果两人在凌晨4点50分爬起来上山，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没等看到日出就开始下大雨，淋得像两只落汤鹌鹑一样，哆哆嗦嗦地回到民宿里。

　　等洗了澡换好衣服，赵荔把湿透的长袖外套和长裤随便洗了洗挂在浴室里滴水，套了件短袖T恤和内裤坐到床上，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头也有点疼。更头疼的是他已经没有可替换的长袖衣物，图轻便带的全是夏装T恤，能穿出去的裤子也只剩短裤。
　　居逸带的衣服比他多，状况应该好些，但两个人都是图方便没有带第二双鞋，山里湿气重，鞋子这种结构复杂的织物，一两天还不一定干得了。

　　谁想得到一个想象中的简单旅行能发生这么狼狈的事情？
　　看两人大清早的淋得湿透回来，民宿老板两口子也很内疚，拼命道歉，但都是成年人了，知道怪别人头上也于事无补。

　　想了想更加头痛，赵荔揉一揉额头，干脆躺进被子里合眼休息。独自生活久了，怎么照顾自己，尽可能地避开生病还是很清楚的，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保暖和充足的休息。

　　“你没事吧？头痛吗，要吃药不？”居逸洗了澡又活蹦乱跳了，过来一看赵荔状态不佳，就很后悔。
　　赵荔无奈睁开眼睛看他：“没什么事，但你很吵。”
　　“哦，对不起。”居逸过来想摸他的额头看看温度，伸了手又缩回去了，挠挠头，坐在自己的床沿，垂头丧气说：“都怪我了，没事看什么日出。我也不懂怎么了，一开始都想得很好，但结果总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要是知道山路这么难走就不会计划来这里了。”

　　“你想太多了，我没那么娇气。”赵荔语气淡淡说：“而且，我做什么也是自己愿意的，跟你没多大关系。”

　　“……哦。”居逸又高兴又失落。高兴是知道这大概算是赵荔对他的安慰，又失落于那句“和你没多大关系”。
　　他忍不住问：“我们还是朋友吧？”

　　赵荔看过去，注意到居逸也开始学他，图省事只穿上身的半截睡衣和内裤，坦坦荡荡露出两条结实的长腿，□□的位置很大一包。那个海水蓝的四角内裤居然印了猫和老鼠，两只小动物表情笑嘻嘻的……
　　其实挺可气的，就这样子一个小狗，怎么折腾都还活蹦乱跳的，反倒是他自己，自觉当了28年的硬汉，一年到头也不生两次病的，出来旅个游居然快病倒了。越想越不爽，赵荔移开视线，不咸不淡调侃：“你是小学生要交朋友吗？是不是朋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居逸差点跳起来：“说好了是朋友了，回去之后不会因为生气就跟我绝交吧？”
　　“我又不是小学生，没事干嘛绝交。”赵荔自顾自翻身朝墙，准备睡觉。

　　这个人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都不止要绝交了……居逸在赵荔看不到的地方苦笑，但说话还是充满劲头的样子，“屋漏偏逢连夜雨，看来我俩今天就呆在房间里好好养养吧，明天再到处转转，后天早上……后天下山回家。”

　　赵荔快睡着了，含糊“嗯”了声。

　　居逸继续说：“这家民宿里好像没有烘干机吧，晚点我下楼问问。得想办法把鞋子弄干，外出总不能穿拖鞋……”

　　发现赵荔可能睡了，居逸渐渐收了声音。

　　赵荔，真的很冷淡，也真的很温柔。
　　赵荔从来不会把坏事情归因到别人身上。嘴上说着不在意朋友，不会垫付治疗费之类的话，总是在若有似无地讽刺人。也不怎么笑，不喜欢说话，不喜欢人际交往。
　　但要不是因为他一直在说日出的事情，赵荔是不会改变主意的。这个人像个嘴紧的蚌，壳子很硬，也许从来没有人能挤进他的世界里。但只要能被接纳进那个世界，一定会享受到绝无仅有的包容和温柔吧？
　　越是这样猜测着，就越不愿意把这样的赵荔分给第三个人。这是他独自发现的宝物……居逸越想就越阴郁，眼角余光把赵荔圈在视线范围里。

　　他忽然想到，不知道赵荔有没有发烧？两个人都没有带什么药，应该在赵荔睡醒之前准备一点吧？
　　犹豫了一会儿，居逸轻手轻脚过去，轻轻推一下床上的人，发现是睡着了。他弯腰把手背贴上赵荔的额头，温度还算正常。

　　视线不由自主转到赵荔的脸，居逸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匆匆又仔细地看了几秒。赵荔是好看的，五官俊秀，鼻梁挺拔，上唇比下唇要突出一些，唇珠很明显，给他的气质里添了两分孩子样的天真。睡着之后，总是透露出本人犀利冷淡个性的眼眸合上了，肤色苍白，格外显出几分脆弱。但这层脆弱反倒让这个人落入了人间，剥去了强大的、冰冷的外壳，似乎变得触手可及。

　　居逸注意到了赵荔颈下的一颗小痣，不起眼，长在喉结左侧自然凹陷的位置，陷在白腻的皮肉里，总似有若无诱着人去亲那个位置。居逸心想自己可能是昏了头了，但他终究没有再做什么，只是在自己的床沿坐了一阵。外面雨过天晴，天色渐渐大亮，他把落地窗帘拉好，把两个人的湿衣服鞋子装进袋子里，悄悄关了门下楼。

　　一觉睡到下午，赵荔真的感冒了，鼻塞、头重、咽痛，脑袋昏昏沉沉。他皱着眉推开被子坐起来，发现床尾放了一叠干净衣服，最上面是他的长袖外套。
　　这家民宿没有烘干机，居逸去哪把衣服折腾干了？

　　门咔嗒开了锁，居逸提着一袋东西进来。“你醒啦！”
　　“嗯。”赵荔真的很久没生病了，感觉人昏昏沉沉的，起床气很重，看精神抖擞的居逸就越发不顺眼。

　　“你睡过了饭点，再过两个小时就能吃晚饭了。我把衣服鞋子都弄干了，厉害吧？”居逸高高兴兴地报告情况，把袋子里的食物和药都掏出来放小桌子上：“老板两口子说下雨的事情不好意思了，送了两盒自制肉馅饼，刚做的，我闻了很香，可以先吃点垫垫。”

　　赵荔没理他，拉着脸揉着额头上厕所洗漱，出来被居逸拦住，把一杯温水和药递他手里。居逸小心翼翼的看他脸色表达关心：“是不是很不舒服？我买了感冒药和退烧药，你看哪个对症些。吃了药好好休息，明天就好了。”

　　赵荔自己身高179，居逸大约有183，而且肩宽腿长，站得太近了看很大一只，体格是有些攻击性的。成年男人本能地不喜欢和有攻击性的同性距离太近，但这么大一个男生低声细气地关心人，再想想居逸在他睡觉的时候做了这么多事情，赵荔怎么也不至于对他发脾气。

　　只能接过水喝了，吃了两颗对症的感冒药，又被居逸塞个肉馅饼在手里，还冒着热气的肉馅油香和面饼皮的焦香一下就把人食欲勾引出来。
　　是真的饿了，赵荔低头咬一口肉馅饼，薄薄的饼皮里面是半肥半瘦的猪肉混一些蔬菜香料搅碎做的馅，猪肉来自本地一种黑皮香猪，咬在嘴里更加香得不得了。赵荔很快吃完了一个肉馅饼，又被居逸恰到好处地递了一个在手里。

　　肚子里填了东西人精神就好得多，赵荔低头看看手里，居逸专门用小袋子裹住馅饼的下半截才递到他手里，吃完了手也不脏。不咸不淡看居逸一眼：“你总这么照顾人的吗？很周到了，谢谢。”
　　居逸表情无辜地挠头：“有吗？我也没怎么照顾过人，身边的朋友一个比一个壮实。”

　　赵荔问：“衣服去哪烘干了？”
　　居逸挺挺胸，很得意解决了这个事情：“隔壁有家民宿有烘干机，过去借用了一下。”没说的是跑了两家民宿才找到了有烘干机的一家，穿着拖鞋来回也走了不远的距离。

　　赵荔忽然意识到，居逸对他所付出的照顾人的用心，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了。即使告诉他的都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但一般人怎么可能为了认识没多久的普通朋友，样样想在前头？衣物、食物、药物，在他睡觉的时候，居逸几乎把他可能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为什么呢，因为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