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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补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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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蠕动的白虫从阴影里爬出来,楚瑾然抬眼望去,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
“破!”朝仲安眸色愈冷,丢了一张符纸过去,金光震开那些虫子。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像羌笛那般细细呜呜的,像是有人憋不住在笑,又像是哀哀地哭泣,丝丝入耳,阴惨惨的,让人听了毛骨悚然。那又哭又笑的声音,似乎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
树影晃动,楚瑾然一阵恍惚,突然感觉手背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条食魂虫爬到了他的手背上,狠狠地咬住了他。
楚瑾然头皮发麻,抬手去抓,不料那虫子竟然从咬出的窟窿钻入他的肉里,接着是手腕、小臂、手肘,那虫子在皮肤下面蠕动着往上爬,疼痛穿透了灵魂,全身的力气都被吞噬了。
头晕目眩,意识有一刹那的空白,身形一晃,后背被一条胳膊托住,耳边传来朝判官的声音:“楚瑾然,你怎么样?”
一道发光的符纸贴到楚瑾然的手臂上,疼痛总算缓解了些,但是胸口又是一阵剧痛,那又哭又笑的声音充斥着耳膜,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朝宅前庭中,片片莲叶,朵朵菡萏,一条曲折蜿蜒的长廊架在水面上。
留云靠着栏杆,手中抓一把鱼食,洒入水里。
数十条锦鲤摇头摆尾地围过来,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之下,荡漾出一片迷离斑斓的涟漪。
听到外面有动静,留云出去瞧了瞧,只见朝仲安抱着楚瑾然回来了。
“怎么了?”留云发觉楚瑾然的情况不对。
他躺在朝仲安的怀里,闭着眼睛,皱紧眉头,嘴里发出模糊的低吟。
“留云,替我准备定魂丹和刀。”朝仲安也不多说什么,就将楚瑾然抱上二楼的卧室。
才挨到床单,楚瑾然就神志不清地说了一声什么。
朝仲安没能听清,低头将他的衣服下摆撩到胸口,检查他的情况,他胸口的黑洞源源不断地冒着黑白交缠的气体。
“先生,您要的东西。”留云快步进来,将刀交到朝仲安手上,她则取出一枚定魂丹喂给楚瑾然。
朝仲安沉下脸,两根手指戳入黑洞里,剧烈的疼痛令楚瑾然往上一弹,全身肌肉绷紧,那气形成小型飓风,疯狂地往外冒。
中指和食指呈剪刀状分开,撑开里面。
由于疼痛,楚瑾然挣扎着躲避,蜷缩起身,却被朝仲安死死按住。
手指往深处钻,楚瑾然痛得面容扭曲,他的头猛然后仰,后脑勺抵住枕头,浑身上下都抖得厉害,抖得整张床和帐幕都在震动。
他粗重地喘息,调整呼吸的抽气声尖锐,像在抽泣一样。
朝仲安居高临下地瞧见了他的脸,眉间拢起,嘴唇也在颤抖着,喉间挤出的声音也变得清晰。
“……疼……疼死了!”
“忍着点。”朝仲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将自己的视野局限于那个黑幽幽的洞口。
他额头冒出了汗,汗水落到楚瑾然的眉毛上,从眼皮上滑落了,就像一滴眼泪。
最终朝仲安从黑洞里挟出一条小白虫,手指一使劲,掐死了,虫子迅速化成灰烟消散。
留云连忙上前照看楚瑾然,就算服下定魂丹,他的轮廓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
“先生,怎么办?”留云仰头望向朝仲安。
朝仲安正在解开衬衫的纽扣,露出一片胸膛,他的心口上有一处像是刺青的花纹,是一枝赤红的曼珠沙华。
留云一愣,“先生,您真的要这样?”
朝仲安不言语,仅是点了点头,用刀划开掌心,将血涂在心口上,那枝花上一闪,亮起了璀璨耀眼的金光,变得立体起来。
朝仲安取下花,将茎朝下,放入楚瑾然胸口的破洞里,茎部生出了根,深深地扎入体内,就像线将残破的地方缝合起来。
隐隐约约的金光翻涌如潮汐,从整株花上一点一点漫出来,将楚瑾然整个淹没……
楚瑾然终于明白,食魂虫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白无常提起时是那种语气,但是太迟了。
一条食魂虫竟然钻入他的内体啃食,剧痛传导了全身,就像吞下一枚鱼钩,在五脏六腑内勾住血肉乱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剧痛终于消失了,楚瑾然清醒过来,眼皮一掀,就见一个鲜红的物体在视野里晃动。
……原来是彼岸花,难道他又死了?
他环视四周,木架、书案、椅子和屏风,布置得古香古色,这是朝判官的卧室!
楚瑾然想爬起来,却发觉四肢都很重,身上还残留着沉沉的疲劳感,低头一看,吓了一跳。
他身上穿了一件交领衣衫,衣襟凌乱地敞开着,一株彼岸花长在他的胸口上,虽然丝状四散的花瓣还是那么鲜艳,整棵植物却垂头丧气的。
肉里竟然能种花,这简直超过了人类的常识。
“!”楚瑾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株花,不知所措。
“你别乱动。”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楚瑾然扭头看去,阿青端着托盘出现在床前。
“阿青,这是怎么回事?我这里怎么长了朵花?”
“为了给你补魂啊。”阿青放下托盘,“不然你就没了。”
“补魂?”
“阿青,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卧床里响起另一个声音,楚瑾然这才发觉朝判官原来一直躺在他身边。
朝仲安拧着眉,扶着额头,半坐起,一条腿屈起膝盖,一条腿随意地弯曲横放。
他穿了一件系带的长衣,下摆窸窸窣窣地随着动作撑开一些,投下暧昧的阴影。
距离最近的楚瑾然不由得脸上一红,立即别开了目光。
“先生,如今是辰时,您的药。”阿青将托盘上的碗递给朝仲安。
那张冷峻的脸上少见地多了几分慵懒,他伸长手臂,从楚瑾然上方接过碗,一饮而尽,把碗还了阿青。
“那好好休息吧!”阿青突然一笑,又端了碗,转身出去。
“没事了?”等阿青关上门,朝仲安看向楚瑾然。
“大概。”
朝仲安上下打量他一番,眉头稍稍松开一些,“那可以还我了。”
“什么?”楚瑾然有些疑惑。
却见朝仲安伸手去扯系带,瞳孔蓦然放大,楚瑾然拉起被子蒙住自己,就那么简单的动作,做起来已经相当勉力。
朝仲安停了手,有点好笑地说:“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不知道。”楚瑾然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瞅着对方,喉结动了动,手指揪紧了被子。
朝仲安从枕边拿起刀,在掌心上划了一刀,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朝判官!”楚瑾然瞪大了眼睛,怎么开始自残了?
朝仲安微微俯下来,“别动。”
楚瑾然完全不懂他要做什么,但是那压低的声音有种意外的安全感。
只见朝仲安掀开被子一角,露出楚瑾然胸口的那株花,将血滴在花瓣上。
那一瞬间,金光四射,花枝挺起了腰,精神地高昂着脑袋。
这种花不像茉莉玫瑰,没有明显的芬芳,只有一股很淡很淡的,属于植物的清香,此刻陡然浓烈起来。
朝仲安单手捏住花茎根部,一拔,动作很快,楚瑾然只觉得全身抽搐般的疼,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那株花就被朝仲安拿到了手里。
朝仲安扯松系带,拽开衣襟,把花贴近自己的心口,花渐渐融入皮肤里,变成了平面的花纹。
胸膛结实,肤色如玉,那朵妖娆艳丽的花盘踞在皮肤上,衬得越发白皙,细长的茎往下延伸到剑突下方。
相处了半个月,楚瑾然都不知道他有这么的……
“是刺青吗?”楚瑾然不自觉地盯着朝仲安的心口看。
“灵元。”他整理衣襟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看楚瑾然,“我的本相是曼珠沙华。”
这么说,朝判官不就是花妖吗?
楚瑾然对于花妖的印象还停留在聊斋故事里,灵秀妩媚,多情动人……
楚瑾然悄悄瞄了一眼朝判官的脸,好看嘛,是真的好看,其余就八竿子打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