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阴街 ...
-
瞿清走了一会儿，叩响了长街尽头一家普通人户的门。
开门的人是个老婆婆。
门打开的瞬间屋子里一股饭菜香味扑面而来。
“叨扰。”瞿清恭恭敬敬躬身一揖。
老婆婆先是开了条半脸宽的门缝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松手敞开了门，让他进去了。
屋子里的光很暗，此刻也如同街道外，很安静。
老婆婆古稀之年，身形微腴，额间皱纹堆叠，头巾里露出来几片花白。
看着挺和蔼。
她招呼瞿清坐下，然后转身给他倒了杯茶来。
瞿清客客气气接了，在一旁的小桌上轻轻搁下茶盏，目光透过半开的窗子缝隙朝外边看了一眼：“这街上何以这么安静？”
陈设简单的房子里似乎只有老婆婆一人，里外两间，以挂着的门帘隔开。
外间桌子方方正正，除了茶壶和杯盏，并未有他物。
饭桌上空无一物……
瞿清惊觉，自己竟然回想不起来那饭菜香味是何时消失的！
老妇人盯着瞿清好一会儿，悄然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看着面生，许是刚来的吧……嗐呀，我们这儿啊，过了亥时就都闭门不出啦。”
“亥时？”
亥时人定，但总不至于全然无声。瞿清点头，将手中的杯子凑近抿了一口茶。
“不知婆婆可否告知，传闻闹鬼的那座园子……”
老妇人端着烛台的手好像抖了一下。
动作细微，烛火摇晃，但瞿清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啊。那园子确实闹鬼。”
又一盏烛台挪过来，屋子里终于又明亮了些许。
“不过，年轻人问这个做什么？”
“来之前听人说过。似乎‘柳乡’这名字也是因为这园子？”
“是。不过都是听来的。”
老婆婆的手颤颤巍巍松开了烛台，终于坐下了。
“那……山脚下的宅子呢？”
“宅子是真的闹鬼。从这街头拐过去，再过一条小树林就到了。不过小伙子，还是劝你别去管这些……我们这儿十里八乡的避都避不及呢，你去触这霉头做什么。”
屋子里的氛围乍然间变得有些奇怪。
老婆婆似乎是笑了，笑意潜藏在话语里，烛火昏沉的空间似乎弥漫着诡异。
那老人半张脸都隐在黑暗里，盯着虚空无甚表情地说着话，那满是柔和笑意的语气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我还跟你多两句嘴……听说啊，曾经有几个不识货的贵公子，贪图大小两座园林里的山水风光，仗着人多闯上了山去。结果啊……”老婆婆顿了顿，颤巍巍的语气里包含的笑意更明显了。
可她还是冷冰冰地看着瞿清，一句一顿地说道：“被吓得屁滚尿流从山上滚下来，回去以后还病了好久呢！”
这话瞿清在客栈里就听过了。
瞿清盯着妇人身后的那片昏暗，轻笑着点了点头。
里屋突然传来几声掰断木柴的声响。
老婆婆声音断断续续地往下说：“那山鬼性情不定……”
“咱们这儿有个大户人家，主人家姓孙，是个小官儿。”
“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上山差点吓掉了魂，小儿子上去却被安然无恙送了回来。”
“哦？”
然后那老婆婆突然回过身去。
瞿清听见她冲屋内喊了一声。
“老头子——”
“哎，来了。”
回应的是一个更显苍老的男声。
话音刚落，一个年岁相当的老头手里拿着半截干柴从屋子里出来了。
“老人家腿脚还很利索。”瞿清笑着跟老头说话，像极了家长里短的寒暄。
如果瞿清没有看出破绽，如果一切都没有那么诡异的话。
老头走得快，轻悄悄的。
若是普通人进来，大概率很难察觉里屋还有个人。
不过瞿清不是普通人。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人。
山鬼的这些传闻，说到底也不过都是道听途说来的，谁也没个准确的说法，但谁都信之不疑。
瞿清笑意未尽地叹了口气。
老婆婆在瞿清出去的那一刻反手关上了门。
“谁让你弄出动静来的？”
“那谁让你嘴巴漏风，把不严实的。还让我以为是……露馅儿了呢。”见老婆子脸色极差，老头仓皇间想借口，“那时候如果换成是你被他盯一下，他还那样对着你笑，你能不抖一下吗？！”
老婆子脸色更难看了，难看到要发青发黑。老头子还想狡辩几句，“再说了，他没看见——”
“见”字的音还没发完整，就被老婆婆打断：“他看见了！”
“那……那要不要给公子透个信儿……”
“让你把人看着，没让你横生枝节！如果这一次被你坏了计划……”
老婆婆一记眼刀剜过来，老头一撇嘴，低头不出声了。
昏暗的房间霎时又恢复了诡异的安静。
·
长街上依然冷清，冷清到周身冒起寒气的地步。
瞿清刚刚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只剩下零星几点暗红色了，月亮隐在厚厚的云层里，露了一个边缘散发着半圈暗淡的光。
之前昏暗的人影已经彻底不见，唯独街道上夜风扫枯叶的声响时有传来。
这条街传闻太多，听他们讲得又那般吓人，照理说应是人迹寥寥，可它白天里却很热闹。
不过这也不怎么奇怪，因为这处柳乡是连接两大地的要道，商客往来频繁，哪怕闹鬼传闻闹得凶也走。
更有不少富家子，他们选择性听说的不是这边有鬼，而是这边有两座绝美宛如仙境的园林。
这也才有了白日热闹非凡晚上清冷无比的天差地别。
往来行人也有在这客栈住下的，十个里有十个都听说了这山鬼的传闻，所以到了晚上都一致性地闭门不出，倒真没出什么大事。
瞿清收起了方才的笑意，一双眸子冷得凌冽。
那时候就算烛光昏暗看不分明，但清楚确切地说起来，老头站着的地方，分明没有影子。
是鬼。
·
“让开让开！！”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听着不怎么像成年人，却有几分沙哑的沉闷感。
“啊——”
另一个声音紧随其后。与前者截然相反的是，这接近孩童的嗓音异常地尖锐，犹如尖针入耳，戳得鼓膜生疼。
瞿清未来得及转头，两个鬼童就已经到了身前。
他下意识挥出一息清蓝色灵流，两个鬼童眼见着要撞上了，慌忙改了路线，带出一阵飞掠过的凉风。
半大孩子一样高的鬼童使出了浑身力气飞奔而去。
瞿清本是不会管的，出手只因他们转身瞬间，瞿清看见了这两人高举的双手上抬着一个男孩。
“站住！”
疾风扫过，瞿清从原地瞬间消失，原地只留下点点遗落的清蓝荧光。
两个鬼童身上扛着人。
绝不能让它们把人带走。
“啊啊啊啊！”
鬼童能看见瞿清，还只当是普通鬼魂。如今人家却突然追了上来，把俩鬼孩子吓得拔腿就跑，抬着个人累得够呛。
瞿清这才明白，说好的“喜食孩童”可能真不是唬人的。
这些鬼怪的东西，活人根本看不见。
而他现在进来的这个地方，是条阴街。
瞿清手中汇聚起灵流，周身的劲风几乎把两个鬼童扫出去。
两个小鬼骤然间被瞿清的灵力震到碎裂般地疼，慌乱中一片吱哇乱叫，声音尖锐而瘆人。
“把孩子放下，放你们走。”
两个小鬼面面相觑，抓着那人衣服的手不自觉紧了一紧。
突然，鬼童间不知凑近说了些什么，从孩子底下闪现出了一道光。
竟然溜了……
瞿清闪过身去接住那孩子，周身灵力还散发着淡淡蓝光。
“……萧潜安？”
萧潜安已经昏迷不醒了。
偷跑出来玩的孩子，果然容易被坏人抓住。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阴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