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瘟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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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后，荣耀之鹰爆发大规模瘟疫，毫无征兆的。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荣耀之鹰，竟在一夜之间面目全非。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斯堪迪上将。起初只是第二小队——准备和小殿下一起登陆J星的小队之一，有个别哨兵士兵出现了高热不退的症状，斯堪迪以为是结合热，给他们用了向导素抑制剂后却依旧不见起色。逐渐，越来越多的哨兵出现了这种症状，且先发高热的哨兵开始手脚痉挛，骨骼扭曲，四肢着地爬行，几乎要飞檐走壁。
斯堪迪上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即刻联络国安中心特情科，特情科的向导医生在第三集团军的保护下，进入荣耀之鹰驻地。
发病的哨兵被就地隔离，荣耀之鹰军营里，还在不断地出现高热哨兵，特情科当即判定这极有可能是一场高传染率的疫情。病原体和传播途径还需要做进一步观察化验，然而此时，已经有四肢扭曲、满地爬行的哨兵出现惊厥、口吐白沫……死亡。
没有单独隔离的条件，特情科的向导医生套上防护装备也不敢贸然进入集体隔离区——发狂的哨兵开始互相撕咬，没有武器便用最原始的方式，一定要将昔日战友置于死地。
斯堪迪双拳紧握，他痛心的不仅是折损的可贵战士，更是这艰难组建的二代荣耀之鹰的前途。
……如果这次疫情不能被控制，议会一定会发难，借机砍掉荣耀之鹰。
现在的荣耀之鹰所能获得补助是过去的三分之一，他们没有一个人是为了糊口才入伍，相反，现役荣耀之鹰有不少家世都很不错，他们甘愿加入荣耀之鹰，只是为了那三千亡灵里有他们的家人、爱人、朋友……
到时候，如果元老院和议会串通一气，一个要权一个要利，非要把共和国折腾散架不可！如果集团军不能对抗边防战事，荣耀之鹰还能在最后时刻成为共和国的守卫者，延续夏犹清的遗志吗！！如果这样死去，甚至他们都得不到一张共和国旗帜的最后认可！！！
情况越来越糟，第三集团军的士兵通知了统帅阮枭。阮枭前来和斯堪迪商议，为了共和国全体人民，他们接受了特情科提议，以国安中心名义向整个八星星域发布疫情橙色警报——向全国承认，传染源在荣耀之鹰。
一时间举国哗然，议会立刻召开秘密会议。
一个钟头后，随着斯堪迪上将核对死亡士兵名单，发现先死亡的都是级别较低的哨兵，橙色警报变成红色——全国进入一级戒备，宵禁。
哨兵等级越高人数越少，国安中心为了绝大多数国民安全，实况播放了荣耀之鹰的疫情现场，让公众不要恐慌，配合政府工作。
阮秋鸣看到了新闻，分镜头里，议会大厅前聚集了数不清的游行队伍，在高呼：“荣耀之鹰……裁军！荣耀之鹰……危险！请求政府为了全国人民的安全，把荣耀之鹰全部送去N星第一卫星隔离！”
N卫一原是从柯伊伯带逃离出来的星球，被N星磁场捕获，成为一号卫星，可这颗卫星在多年前吞噬了N星原本的大量卫星，差点连N星也不放过，好在后来N卫一进入衰退期，才保证了N星小系统的稳定。N卫一是八星星域里气温最低，且唯一没有生命踪迹的星体，多年来一直为共和国的“灭菌室”，专门冻杀各种星际病毒、细菌。
……荣耀之鹰，可都是人啊！
阮秋鸣手脚冰凉。夏澜生刚刚睡着，他和多蒙打了招呼，换上作战服驾驶脉冲飞行器迅速赶回军营。
荣耀之鹰军营，会议室——疫情临时指挥中心。
“你来做什么！走，你走！”斯堪迪崩溃掩面，对阮秋鸣的出现百般“憎恶”。
“荣耀之鹰阮秋鸣，报到！”阮秋鸣被斯堪迪一掌掀了个趔趄，立刻站稳，并足敬礼：“我没有觉醒，不是强大的哨兵，但荣耀之鹰是我的根，我的魂，荣耀之鹰需要我，阮秋鸣，报到！”
他的掷地有声换来的却是斯堪迪上将的怒骂：“谁需要你？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你那莫名其妙的自信能不能收一收？我们不需要你，你给我走，赶紧让你爹带你走！”
“……荣耀之鹰，每一个都是我的孩子，”斯堪迪碎在手掌下的声音像哭又像笑，“除了你，阮秋鸣。荣耀之鹰不需要一个没觉醒的小屁孩儿！滚蛋吧你！！”
“他没有违纪，也没有被开除。”阮枭挂断三大政府机构的联合通讯视频，走进指挥中心，面向隔离观察室道：“你、我、任何军人，穿着任何军服，就要为自己的军队，为自己的祖国效忠。斯堪迪，让他留下。生，是他命好母亲保佑，死，是我阮枭一人对不起自己的妻儿。”
阮秋鸣如愿留下了，不知匹司宫殿内有人看着实况转播，双眸猩红。
化验结果出来了，结果令人……尤其是令斯堪迪上将难以接受。特情科将此次疫情命名为“荣耀之鹰病毒热”更是给他伤口上撒盐，所幸第三集团军和国安中心一致认为这个名字太过偏颇，对军心、民心都是挑战。最终，国安中心向国民交代了官方报告。
发言人称，这次的疫情是由寄生虫传播导致的病毒热。传播途径是哨向之间的临时标记，目前全国筛查的结果可证实，该情况只出现在荣耀之鹰。临时标记时，哨兵和向导交换体｜液，导致哨兵体内的寄生虫病毒进入向导腺体，向导再次被临时标记时，释放向导素安抚其他哨兵，则将寄生虫进一步传播了出去。
这种寄生虫目前还不明属性，发言人立下军令状，保证国安中心会尽快给大家一个交代，同时病理切片显示了，寄生虫在向导的腺体内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这是一种只针对哨兵的病毒。
发言人并没有说病理切片从何而来。那是斯堪迪上将含泪对他的战士敬礼，亲手掀开他们身上的白布，同意化验人员对他们进行解剖。
也不知哪一环节出错，或是病毒热爆发突然让某些环节出了纰漏，荣耀之鹰军队内为什么会出现临时标记这种不符合军纪的事情，并没有得到妥善解释。
还好，四五年的时间在宇宙光年里不算什么天堑，共和国星域内还有许多人铭记那三千英魂为他们换取来的安宁，自然也或多或少了解现役荣耀之鹰的现状——重建不易，现役荣耀之鹰几乎等同于义务兵，政府的财政预算只拨给他们少的可怜的津贴，国安中心基因库能提供给荣耀之鹰的向导素针抑制剂，必然不能达到他们的需求量。
他们去最危险的地方，甚至连向导也自愿入伍，却没有稳妥的保障，仿佛是一片片浮萍为了一个共同信念，为了一份共同的情感聚在一起，让现役的荣耀之鹰成了有根的乔木。
在针剂紧缺的情况下，荣耀之鹰的向导会自愿接受受伤、暴走、或是有迫切需要的哨兵临时标记，即便……三次标记后他们可能会对对方产生短期臣服。但只要能让战斗力更强的哨兵康复，能第一时间冲向前线，自己会臣服于谁，他们之间有多少契合度，未来两个人之间会有怎样的羁绊或是对立，都不值一提。
只要看着荣耀之鹰的军旗，能在共和国旗帜身边永远飘扬，就够了。三千英魂会安息的。
霍顿是一位一级向导，他被临时标记的次数多到数不清，这对霍顿的精神力本身就是一种折磨，他却挺了过来。然而临时标记有危险——结合热不知什么时候会到来，也许是某次霍顿到了结合热期，标记他的哨兵无法逃避向导素诱人的引力，进入了他。
霍顿被夏澜生剜掉的腺体里曾存储过寄生虫病毒，但被夏澜生破坏的时候，那里干干净净。可霍顿被掏出的生｜殖腔里，已经有一个鸡蛋大小的胚胎……胚胎被碾碎了，在那里，发现了三枚寄生虫卵。
也就是说，如果霍顿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将会成为病原体般的存在，在“他”觉醒之前便能传播病毒。
……太可怕了。
小殿下不是无端攻击霍顿中将！
发现那枚胚胎的正是阮秋鸣。这条生命不该出现在霍顿中将的体内，小殿下在失控的情况下毁灭它，有没有可能是在保护霍顿最后的体面？毕竟……这个胚胎的父亲是谁都无从考证，整个荣耀之鹰都会陷入丑闻。
这枚胚胎起初混在血肉里，血泥一滩，根本不可能看出来，也不会有人想到一个荣耀之鹰的中将，一个一级向导会破坏军纪，和哨兵在结合热期间建立了终生标记，有了孩子，却不对自己的上司做出任何说明。也许是霍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终生标记了吧，他被标记太多次，已经感受不到谁是和自己有终生契约的哨兵了……所以更不用说别人会想到。
当时夏澜生的眼睛一直在看那团血泥，阮秋鸣凭直觉和信任，向斯堪迪上将和父亲提出，务必让国安中心的现场勘查人员取样那团血泥，那团血泥不正常。
胚胎里的寄生虫在几日前已经被检验出来了，所以小殿下可能是感知道了某种危险，才采取了极端方式。今夜，那三枚寄生虫卵被证实和荣耀之鹰感染的寄生虫病毒是同一种，也就是说，小殿下是无罪的……
以霍顿中将的死亡，杜绝了病毒源胚胎的降生，小殿下的暴躁，其实是在早早预示寄生虫病毒来到了八星共和国！想必如果霍顿中将还活着，得知自己体内有那样一个东西，他也会选择自裁吧……
荣耀之鹰，忠诚。
忠诚！
阮秋鸣满眼热泪，含着，不流下来。他为自己是荣耀之鹰而骄傲，为他有这样的前辈和战友而骄傲。
忽然想起一件事，阮秋鸣立即向斯堪迪上将汇报。他说，在霍顿中将为小殿下讲课的时候，一开始小殿下很喜欢，也和斯堪迪上将很亲近。
到了星历312年仲秋，荣耀之鹰第六队就有小规模无法用向导素抑制剂控制的“结合热”出现，霍顿说荣耀之鹰库存的针剂大多临近保质期，会失效也不奇怪。
仅仅一夜，“结合热”便被控制了，第二天霍顿中将去匹司宫殿的时候还差点迟到，脉冲飞行器被他开到最大马力，才将将准时到达。几天后，小殿下来过荣耀之鹰给他过生日，阮秋鸣就察觉当晚的小殿下有不对劲，接着便是小殿下变得暴躁，直到和荣耀之鹰之间再无往来。
这么一来，极有可能是在仲秋的时候，霍顿中将为了安抚那些出现不正常结合热的哨兵，贡献了自己的向导素，也许是那异样的热也刺激了霍顿本身，让他真正的结合热爆发了。所以，第六队很可能就是寄生虫的病毒源头！
而霍顿对小殿下释放过向导素，释放向导素不似标记那样快速起效，却是要一个向导打开自己的精神屏障，用自己的精神体进入对方精神世界进行安抚。霍顿的精神体是一头非常漂亮的白鲸，温顺友善，小殿下不可能看见霍顿的精神体，但小殿下的五感有超乎常人的敏锐，所以，一定是霍顿的向导素侵入了小殿下的五感——小殿下对霍顿的排斥，就是从向导素开始的。
从仲秋到秋末，小殿下感受到了霍顿向导素里的寄生虫来过。是以在冬天，小殿下再见霍顿的时候，因为那颗危险的胚胎，小殿下才会对霍顿充满极端敌意！
天啊，如果有人能早点发现这一层关系，是不是霍顿中将只需要摘除胚胎就可以了？小殿下也不会用那样残忍的方式对待霍顿？
然而小殿下在暴躁的时候整个意识都是恍惚的，他不能为自己发声，唯一可以为他发声的，阮秋鸣想，只有他了。可他根本没能力仅凭五感，就能觉出霍顿身上的寄生虫卵！
特情科连夜研发药剂，看似控制了这场病毒热。荣耀之鹰除了斯堪迪上将和阮秋鸣，全体就地隔离，送小殿下去灰塔学院的任务转交给阮枭。
阮秋鸣气不过，明明小殿下是被冤枉的，可是最高法院仍旧维持原判——
病毒有没有彻底被消灭，还有待时间的检验，军心未定，民心惶惶，荣耀之鹰必须为这次事件负责，霍顿中将被褫夺军衔，和感染的荣耀之鹰一起，被处以危害国家安全的重罪。
这是让人死后都要被钉在耻辱柱上，军人是国家的荣耀，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斯堪迪不同意，参与秘密审判的集团军八大统帅也不同意。
庭审现场，夏澜生举手：“法官大人，我认罪，夏澜生认罪。”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夏澜生明媚笑道：“我在P星被实验了两年，不间断的两年，可能神经受损了吧，精神错乱常有狂躁，这一点，荣耀之鹰阮秋鸣随我在P星第五卫星流浪的时候，可以证明。”
“阮秋鸣，”他并没有看阮秋鸣，只问：“你说，我是不是常有奇怪的举动？”夏澜生这时才看向阮秋鸣，小少年看向少年，明明是弱小的一方，却让阮秋鸣觉得自己在夏澜生眼里看到了睥睨众生的从容，那眼神仿佛实质性地在逼迫他点头！
“你只需要实话实说。”夏澜生提醒道。
“……是。”阮秋鸣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可意识里仿佛有力量在阻止他这么做。他垂着头，声音很小，像一个不知所措的战｜犯。
夏澜生看向大法官：“法官大人，您看，一个好端端的荣耀之鹰战士，什么也不能做，只因为陪我这个疯子过了几年苦日子，我就离不得他了，非得他在我身边我才能正常。所以我这样的人，先是伤害匹司宫殿的管事，又对共和国的大殿下狠毒下手，会残忍杀害了霍顿中将，一点也不奇怪。”
“我认罪。但一个疯子觉醒后也会正常，未来，如果我回到主星，我想……”他深深看了一眼阮秋鸣，一字一句犹如誓言：“我想听见现役荣耀之鹰一千七百三十八人，一千七百三十八道声音一个不少地对我说……‘忠诚’。”
夏澜生笑了，阮秋鸣哭了。他们的心脏都在剧烈跳动着，阮秋鸣知道小殿下是用自己认罪去灰塔学院，接受了元老院为首的不安势力的“要挟”，以这样的牺牲妥协，让元老院院长、执政官组织会长投出两票，否决了议会提出将荣耀之鹰送去N卫一的提议。
“忠诚。”阮秋鸣心里呼喊道，“小殿下，荣耀之鹰阮秋鸣，忠诚于您。夏夏，我忠诚于你，永远……”
而他却不知道，夏澜生根本没把灰塔学院放在眼里，要保护荣耀之鹰，八成原因只是因为那个动不动就热泪盈眶的烦人精。
好像……很久没听见有的人那张碎嘴吵吵了，呵，这个阮秋鸣，含泪的模样还挺好看。要是……眼泪不停下来，鼻尖、脸颊变得粉红，就更好看了，像一颗剔透的海螺珠。
这稀罕的宝石，最适合名贵的首饰。
在灰塔学院和一群疯子一起生活，说不定他还能早早觉醒呢。在J星上，他不是活在人眼人言中的储君小殿下，他将是那里的……
夏澜生控制不住自己的唇角——阮秋鸣，你不会再为了荣耀之鹰放下我离开了吧？我又要可怜的被人鱼肉了呢。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做的牺牲，你一定会这么想，也一定会用自己来补偿我的，是吗？可别让我失望了呀。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瘟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