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流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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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兵和向导的精神体在危机时刻会自行出现，夏林贞一直试图唤醒自己那疯狂的弟弟，然而夏澜生却像听不见似的，鲜血碎肉顺着他的手臂从刀尖滴落，在地板上拖出一条残忍的红线。
近了，夏澜生举起了匕首，夏林贞跛着脚后退两步，跌倒在地。
老多蒙苦苦哀求，一把嗓子叫成了破锣，他情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小殿下一个清醒，换大殿下一条生路。六十年，他看着夏犹清长大，坎坷娶妻，美满生子，看着一双漂亮的孩子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时，只有小臂那么长，软软的。然后他们从幸福的花园跌落深渊，好不容易盼得重逢，本以为匹司宫殿会就此迎来久违的生命之春，却不想小殿下突然性情大变……
难道好人就不能有好报，英雄就没有善终吗！
匕首猛地悬停在夏林贞眼前，突然，一只双头银狐从夏林贞脚边跃出——夏林贞的精神体竟然是一只罕见银狐！
两颗头，两条尾，两只前爪，后肢只有两个肉芽，匍匐在地，两条尾巴高高立起……
怪不得国安中心说大殿下的精神体只有“半个”，谁能想到SSS哨兵和S向导的后代，竟然会觉醒出一个畸形的精神体！
哨兵的精神体，通常是凶猛的动物，向导的精神体一般都是温驯的草食动物，它们来自另一个维度空间，和哨兵向导的精神世界连通。但这不绝对。前王后温馨的精神体就是一棵神话里的扶桑树，所以优秀稀罕的基因会演变出什么都是未知，可眼前这只畸形又残疾的狐狸到底算什么？
这个畸形的生命像是刺激了夏澜生，他不再看夏林贞，注意力全在那只双头银狐身上。精神体的出现就是为了保护主人，这是一种高纬度的智慧生物，普通人、没觉醒的人都看不见。多蒙看不见，而在场的荣耀之鹰，除了被蒙蔽五官的阮秋鸣都能看见……这只残缺的双头银狐看似弱小，却携带了超辐射的攻击力，是对辐射有了高度适应力的人类至今无法接受的强度。那种辐射让在场的哨兵向导觉得筋骨被扭曲、五内俱焚，狐狸的两条尾巴竖起抖动，发出嘶嘶声，辐射加强，室内空气凝滞、逆旋，满室痛苦嘶吼揉捏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夏澜生用母亲的精神体护盾成为自己的精神体，到底并不是他本身觉醒，但在所有人中，他感受到最强的疼痛，就像他曾在这样的疼痛里被折磨了很久，那时的天像是从没亮过。
……
阮秋鸣突然感到自己身上的桎梏消失，现场的一幕让他手脚冰凉。
大殿下夏林贞再度昏迷，国安中心的医生正在进行急救，荣耀之鹰在斯堪迪上将带领下和第三集团军对峙……一面是自己的父亲，一面是自己的首长，他们对峙的原因，偏偏还是自己发誓要保护的小殿下！
见证过现场的那队荣耀之鹰看小殿下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从前那样坚定，他们眼里有怨、有恨。霍顿中将的遗体被蒙上了白布——不是死于卫国战争，不会拥有军旗裹身的最后荣耀。匹司宫殿塌了一角，逾春之风带不来花园里的玫瑰香，只有一屋子残酷的血腥。
听到父亲和斯堪迪上将的争执，阮秋鸣才明白自己被蒙蔽五感的时候，这个他和小殿下曾度过无数难忘日夜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小殿下夏澜生残忍杀害霍顿中将后，袭击了大殿下的精神体，但双头银狐的超强辐射攻击，让小殿下也受伤不轻，他的眼耳口鼻都有血珠渗出，此时却像一个丢了魂的傀儡坐在地上，在斯堪迪上将身后一动不动。
匹司宫殿在莱芜湖中央，离元老院较近，元老院的人率先发现匹司宫殿上空的异常星云，前来打探的一级哨兵在殿外就听见了小殿下口口声声说要去荣耀之鹰，还有人该死。
一国元首且不能滥杀无辜，一个储君，一个不满十三的储君怎可如此嚣张？哨兵回报元老院，阮枭带第三集团军前来。
昏迷的大殿下和尸体说明了一切，夏澜生犯了一级重罪，根据共和国宪法，当判处……死刑。
阮枭是元老院临时院长，更是守卫主星的第三集团军统帅，无论哪个身份，他都没有立场为夏澜生遮掩，政府机构和集团军忠诚的并非个人，而是共和国的法律。荣耀之鹰却不同，他们是元首的近卫军，夏犹清为国牺牲，保护两位殿下的生命安全是他们的职责。死刑……绝不可以。
元老院的人在，涉及共和国司法，议会的人也来了。执政官组织听闻，害怕错失重大事件的话语权，也在会长的带领下赶了过来。共和国最高权力的代表齐聚一堂，夏澜生想要脱身简直天方夜谭。
更何况全心全意保护他周全的荣耀之鹰，若说不寒心是不可能的。毕竟，在场的那几位中的哨兵都听见、感到了小殿下嗅着他们中间的残缺腺体——霍顿中将的腺体，说要去荣耀之鹰，因为……还有人该死。
他们为他尽忠，他觉得他们该死。呵……这样的储君，配荣耀之鹰的忠诚吗？！
房间里已经不见任何精神体的踪迹，满满当当全是人，夏澜生默默坐在斯堪迪上将的影子下，等待自己的最终审判。
他脑子一片空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但他知道自己杀了人，手上的血，狂跳的心脏，还有意识里依然未平息的声音——
“去荣耀之鹰，和霍顿有一样气息的人，要统统杀死。
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要杀荣耀之鹰的战士？如果要杀的人里有阮秋鸣呢？是不是他每过一段安心日子，老天就要残忍地让他亲手葬送了去？如果不是他偷偷启动星舰跑去J星，第五集团军的人就不会向主星发去通讯，父亲就不会在接他的途中察觉外域刺杀军团的影子——守卫J星就是第五集团军的事，不是父亲带着荣耀之鹰去送死！
母亲……是为了保护他被人侮辱杀害。
哥哥……他明明很想念哥哥的，怎么会再去伤害他？
阮秋鸣……就算是一个“投资品”，自己也是用心去经营了那么多年，是个玩具都有感情了不是吗？而且在阮秋鸣身边他真的觉得很安心，他喜欢阮秋鸣，想要阮秋鸣，不想……让阮秋鸣有危险。
正在夏澜生痛苦万分时，一只手落在了他眼睛上。
“别看。”阮秋鸣的手很凉，发着抖，声音颠簸却努力完整道：“小殿下，荣耀之鹰阮秋鸣，忠、诚！”
他该恨小殿下做出如此极端之事，可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说必须相信小殿下，总有一股力量带着他来到小殿下身边，安慰他，保护他。
就当是自己着魔了吧。阮秋鸣放弃了似的想，也第一次站在了父亲的对立面，和荣耀之鹰在一起。
“荣耀之鹰阮秋鸣，报告斯堪迪上将、阮枭上将。”他庄严行礼，目视前方，和斯堪迪一道挡在夏澜生身前，“阮秋鸣陪伴小殿下多年，向共和国旗帜起誓，我，相信小殿下的突然暴躁另有原因，请政府调查整件事来龙去脉，最高法院谨慎量刑！”
夏林贞被送回国安中心特情科病房。
夏澜生被暂时软禁在匹司宫殿，除了多蒙和阮秋鸣，无人胆敢在这座炼狱逗留。
花园里第一朵玫瑰盛放的时候，最高法院的裁决出来了。储君小殿下夏澜生，流放J星，如无特殊情况，永生不得踏出J星半步。
夏澜生笑了。
这比死刑更让他难受。
J星，他一辈子都不想踏入的地方。当年的第五集团军残部重组，有大半已经回归主星，并入第三集团军。J星仅有不肯离开的少量集团军，星球转动依旧，人们安居乐业，可那里对夏澜生而言，成了一颗强大的、荒芜的星球，在那里只有父亲和三千荣耀之鹰的亡灵，他要和一群亡灵“厮守终生”，受一辈子精神折磨吗？
然而判决书送达夏澜生手中的时候，一条细则更是让他心如死灰——这一次，他不必在J星流浪了，而是四年前J星上建立起一座“灰塔”学院在等他。
“灰塔”是专门为失控哨兵准备的，被称为最危险的哨兵集中营。那里有一部分是失去向导、在神游症的狂躁中等死的哨兵，他们在灰塔的附楼里。也有有严重暴力倾向的准哨兵，被送进灰塔学院里学习改造，除了学习，他们的住宿是在一个个像囚笼一样的格子间里，那个地方在主星的人口中，被叫作“禁闭室”。这些暴躁且难以自控的准哨兵大多在敏感期，所以“禁闭室”有和保护正常哨兵的“静音室”一样的作用外，还有各种严酷的惩罚设施。
以及实验室，帮助这些哨兵正常的、健康的觉醒。
阮秋鸣不同意，想要以私人身份和父亲求情，请求父亲从中斡旋。小殿下并没有觉醒，怎么能去灰塔学院和那些共和国的危险分子在一起？再者说，霍顿的死确有疑点！为什么调查进展那么慢？伤害大殿下的精神体也说不通，小殿下没觉醒，不可能看见的……
实验室……小殿下绝不能再进实验室。过去在P星，小殿下日日夜夜就在那敌人的实验室里经受各种觉醒实验的摧折。小殿下已经长大，少年的叛逆期最是情绪波动的重要时刻，在那样的环境里，小殿下会崩溃，他忘不掉的梦魇会被不断加强记忆，这哪里是帮助小殿下健康觉醒！元老院，一定是元老院那帮老家伙想要把小殿下逼疯，弄成一个废人好取而代之。
元老院正是打的这个主意，阮枭告诉阮秋鸣，元老院的老米虫们被削了爵位后一直想要找机会反弹，小殿下的这场事故正是给了他们借题发挥的理由。保留小殿下储君之位，已经是阮枭做的最大争取，他不能再铁血手腕下去，否则共和国会动荡。并且N星的边防线探测到有外域联盟的进攻痕迹……
最终阮枭请辞元老院临时院长一职，让整编到第三集团军的原第五集团军去往N星，和第八集团军共同守卫边防，荣耀之鹰和第三集团军还像去年一样，各抽调三支精锐部队去往J星，做好小殿下的安保工作，并保证小殿下的储君仪仗不会有半分损失。
但这一次，斯堪迪上将统领六支小队一百二十人，阮枭将会留在主星督促霍顿案件的进展。霍顿的向导素里有寄生虫病毒，这可不是件小事，如果能证明小殿下攻击霍顿是因为那病毒造成的，那么最高法院将会收回审判——小殿下便能回到匹司宫殿。
阮秋鸣知道这是父亲为了挚友夏犹清能做的极限了，于是向斯堪迪上将提出，自己也要随行。身份是荣耀之鹰，小殿下的阮秋鸣护卫。
去往灰塔学院的时间定下了，多蒙心心念念的团圆和希望就像一颗恒星不断膨胀，猝不及防地坍塌，成了宇宙间触摸不到的灰尘，也形成了一个巨大黑洞，将匹司宫殿的一切荣耀、悲欢全部吞噬了去。
荧惑号星舰已经停泊在主星空港，三日后，这艘星舰将会送夏澜生去往灰塔学院。
“荧惑”，在地球时代的东方古老传说里，是一颗很特别的星球。从地球上看到这颗星，并不吉利。共和国的这艘星舰被命名为“荧惑”，是用了它其中代表执法的意义，王后温馨曾说，荧惑号轻易不出现在共和国，一旦出现，就是公正粉碎罪恶的时刻。
夏澜生觉得讽刺的是，父亲唯一说过不太好的星舰名就是这艘“荧惑”，“荧惑”在地球时代古东方文明里，还有“惩罚”、“死亡”的意思。
也不知道公正是不是要粉碎他这个罪恶，总之三天后，夏澜生就要被这艘星舰再次带离故土。
然而时隔仅一天，夏澜生去往灰塔学院的事突生变故。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流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