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匪夷所思 ...
-
阮秋鸣最害怕夏澜生这个样子，就好像所有的信任都是夏澜生做给他看，是那少年在自欺欺人、故作坚强，根本经不起一点儿风吹草动，仿佛小殿下的心里笃定了自己会随时离开他一样。可阮秋鸣哪还有理智忙着为自己辩解？先赌咒再起誓，说就是两个人之间没有建立标记，这辈子，他阮秋鸣都会对小殿下负责。
说罢心疼至极，越激动越说的没边，连“日后我的工资全部上交由小殿下安排”的话都拿出来说了，只为恳求小殿下让他检查检查伤口。
两个人好一番，“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关系反正木已成舟”，往来半晌，夏澜生玩够了，又问了一次阮秋鸣离开的原因。
见夏澜生不似刚才暗淡，好像没把那回事放在心上，阮秋鸣心里半是庆幸半是苦涩，道出自己是要回去拿抑制剂。
“我虽然是S哨兵，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了不少向导用的抑制剂过来。”他把夏澜生被哨兵激发起结合热的事简要说了说，补充道。
“阮哥哥是害怕我觉醒为向导吗？”夏澜生抱着被子，问道。
“……是。”以前确实是，但阮秋鸣在主星生活四年，没有打探到任何一点灰塔学院的消息，由此他猜测小殿下必然是安全的。而在失控哨兵堆里如何安全？或许，小殿下已经觉醒为哨兵，只是级别出了问题，再或许是像大殿下那样，只有半个精神体，所以灰塔没有和主星元老院做特别说明。
即使这个猜测有诸多牵强，却是阮秋鸣唯一能安慰自己的理由了。是以他用一年时间单独学习了向导所有课程，剩下三年，都用来在白塔教授向导们如何使用精神力对抗哨兵——以一个哨兵教官的身份，收起向导的异能，让学生攻击自己。他不怕精神力受损，他是S向导，虽然……的确有难熬的时候。
“谢谢。”夏澜生道，苦笑一声：“可是不必了。阮秋鸣，我没有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什么力量突然生长，还是老样子……我……并没有觉醒。”
对于这个结果，阮秋鸣诧异却也不能强求。也许真的像元老院他们说的，小殿下在P星的人质生涯里，基因受到损伤，觉醒之路……比大殿下还要艰难。
安慰过夏澜生，阮秋鸣的通讯仪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是狞猫教官。阮秋鸣自以为他的精神屏障无色无形，便悄然留在了灰塔顶层禁闭室，回到办公室。夏澜生触摸着阮秋鸣的精神屏障，眨眼间，精神屏障化作闪烁星子，从他指尖飞向天花板，直直穿过。
“回阮秋鸣那里去，他的向导素，不许被任何人发现。”夏澜生自言自语，拾起地上的画纸，将阮秋鸣复原的大门又紧了紧。
教职工楼，阮秋鸣办公室。
狞猫教导员身手敏捷地溜进门缝，狞猫立刻出现，和那两眼放精光、不断对阮教官摇尾巴的泰坦蟒对上了。这一回狞猫长了记性，离那带电的笼子远远的。
“阮教官。”教导员压低声音上前，从怀里取出一个压缩囊。压缩囊在办公桌上恢复正常尺寸，教导员神神秘秘道：“这东西是我第一个发现的，院长唐都不知道，先拿来给您瞧瞧。”
这只狞猫怕是在递投名状，没多少正经心思。阮秋鸣睨了一眼那教导员，冷哼一声。
他生得眉清目秀，精致的五官凑在一起带着股淡然，看似稳重自持，尤其他沉脸的时候，清冷得不近人情，只在荣耀之鹰的时候活泼的厉害，在做“阮哥哥”的时候又温柔得要命。灰塔的人都不曾见过他的另外两幅面孔，对这位冷峻的S哨兵教官、荣耀之鹰少将，多有敬畏。
狞猫教导员：“阮教官，您不打开来看看吗？院长可是审出了这次学生们的结合热的源头是什么，便是这样，就已经大动干戈，要求停止一切活动一日，不再补第二针向导素抑制剂给他们，让他们好好反省呢。我这里……可是直接证据！”
这次结合热格外猛烈，尤其是那些一级哨兵们，只用一支向导素抑制剂是不够的，这种情况下再维持正常教学活动，怕是他们的身体会出问题。
唐和阮秋鸣分属两个派系。唐是院长，近年又颇受元老院器重，平步青云势头很足。可说到底，阮秋鸣上头顶着个了不得的爹，下头压着共和国储君小殿下，和唐两个人的分歧越来越大，若真的要斗起来，怎么看都是阮秋鸣赢面更大。
狞猫教导员在灰塔干了好些年，一直没有高升的机会，如今何不抓着阮秋鸣这股“新鲜血液”翻盘改命？只要站对了队伍，以后定是不愁的。
所以他才会带来这样一份“大礼”。说实话，当他从那群学生手里收缴上来的时候，自己活了半辈子的老脸都要吓塌方了。阮教官拿小殿下当禁|脔也好，当爱宠、情人、甚至是真命天子，随便什么，狞猫教导员心里的账本明明白白——阮教官非常在乎小殿下，哨兵的占有欲可是很吓人的，更遑论一个S级哨兵。正正好，自己是唯一一个知情者，若阮教官看过“大礼”，那多少是要记他一功了。
阮秋鸣忽一皱眉，感受到精神屏障回归，纳闷怎么他的精神屏障还自己长腿跑回来了？难道是办公室离灰塔太远，他这精神屏障还恋旧不成？阮秋鸣生怕小殿下那边有个危险，急着打发这只自作聪明的狞猫，不耐烦地打开压缩囊，一看，血气上涌直冲天灵盖！
“啪！”阮秋鸣把压缩囊猛一扣上，用力一砸，怒视教导员，喝道：“这是哪来的！”
“说了，学生们那收缴来的。”教导员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凑上前去咬耳朵：“院长排查这次结合热起因之前，我先听到了那群小混蛋的动静，商量着‘毁尸灭迹’，这就赶紧把罪证截了下来。那帮混蛋也自己招了，跟院长说是因为和……和……小殿下一道训练了些日子，没办法，这里没个向导，他们也憋得慌……就……就……”
“那他们就可以这样亵渎储君吗！”阮秋鸣万般想不到，自己不知该怎么护，怎么疼的人，就在自己眼皮子下竟然由得这群混账这样作践！
也真是难为这群疯子，脑子不正常手脚还怪是灵活，竟能一人一点偷拿回了生物医学课上的实践材料，“虫皮”！这是一种利用生物相容性制造的仿生塑料，完美复制了昆虫表皮强度、耐久性和多功能性。“虫皮”常用于缝合承受高负荷的伤口，或作为组织再生的支架。大殿下被牙菌感染的腿，就是用“虫皮”修复，从而将那些经久不愈的陈年旧伤焕然一新。
然而这些疯子竟然用“虫皮”造了一个……
造了一个“虫皮娃娃”！
别看这个虫皮娃娃只有半米多长，可这东西遇热是会“生长”的，而这个虫皮人，竟然、竟然……仿照了小殿下的脸！
更可恶的是，这虫皮娃娃旁边还有好几张虚拟卡，每张卡都是不堪入目的套装。这帮败类竟然敢如此亵渎储君，亵渎尊贵的小殿下，欺辱他天真善良的夏夏！
阮秋鸣怒不可遏，但这件事他只能哑巴吃黄连，如果这个虫皮娃娃有一成不那么像小殿下，他现在立马就去把这群混账扒皮抽筋！
阮秋鸣手脚发抖，决定将接下来一年的训练强度提到最难级别，心说撑不下去的话，这种渣滓是死是伤都是他们自己活该，撑下去的，还有他这一关要过，他不把这帮混蛋扒层皮才怪。
教导员走了，阮秋鸣看着那个虫皮娃娃和一堆虚拟卡仍不解气……
被结合热折腾脱掉半条命的哨兵们还没缓过劲来，心中正惶惶院长的警告，忽然间，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开始惨叫。此时灰塔上空星云逆转，瑟瑟寒雨长针一样刺入空气，很快雨幕如雾，天地昏蒙。狂风乍起，阮秋鸣阖眸于灰塔下，冷眼扫过哨兵们的禁闭室楼层，不屑地扬起唇角。一个转身，朔风掀起他的风衣，阮秋鸣像一只看守地狱的猎鹰，孤单的身影处处透着强悍，他一步一步走进灰塔，走上楼梯，每上一层，哨兵们的惨叫就更响亮。
这些哨兵多是在敏感期就来了这里，在灰塔等来了觉醒，是以他们觉醒后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向导，从来不知向导的精神力攻击会让他们痛不欲生，仿佛每一条脑神经都被人掐断，思维混乱，从身到心都备受摧残，恨不能一心求死得个解脱。
这就是S向导无人可超越的能力之一，只要阮秋鸣想，便可以只针对特定哨兵精神攻击，其余人，什么也察觉不到，只会看见一个好端端的哨兵在自己眼前崩溃，甚至寻死。当然了，阮秋鸣才不会让他们死，他要他们活受罪，要他们为欺负了夏夏付出代价，再不敢动邪念。
阮秋鸣确认了夏澜生的安全，散了监管，自己一个人在门外坐到天蒙蒙亮——他共情了那些哨兵的痛苦。说来可笑，他那样恨那些哨兵，可他自己要比他们做得更加过分，他实实在在地欺负了夏夏。他面从腹诽地说“帮忙”，却是自己得了好处，让小殿下受了辱、吃了痛、流了血。所以……小殿下不是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是害怕却不敢说，所以装作无所谓吧？这孩子这么多年何曾受过一点好处，只能伪装云淡风轻，才能让自己活下去吧！
……夏夏，你怎么那么傻，这叫我如何有脸面对你。
阮秋鸣心里矛盾极了，想冲进门去再看看，求小殿下打他骂他。不敢。想挖个洞藏起来，躲起来，求一切只是一场幻梦。不敢，不能……也不舍。他就这么坐了很久，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大门上的噪音触发装置早被阮秋鸣停了，夏澜生走出大门，居高临下看着阮秋鸣。良久，他轻笑一声，俯身摸过阮秋鸣眼尾的红痣，低声道：“S向导的精神力攻击，果然不同凡响，可是阮秋鸣，你知道刚才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什么了吗？”
哨兵们被强大精神力攻击折磨之时，一瞬间，夏澜生清楚地看到了每个人的精神体，像是在另一个维度世界里，只有他和这些精神体们一同存在。每个精神体都向他臣服，有一个熟稔的声音响起，是母亲在对他说，温柔地说：“澜生，你可以拥有它们，当然了，在你觉醒的时候你才能彻底拥有它们的异能，将精神体的异能变作自己的。现在，只有你需要的精神体才会离开原来的主人留在你身边，等着你觉醒。”
母亲还“说”，这些哨兵们的精神体也有高低之分，夏澜生是她的孩子，是她最爱的孩子，她会把最好的都给他。
夏澜生想不明白，他一直以为母亲更偏爱懂事的哥哥。而母亲最后一道声音让夏澜生心跳加速。母亲最后“说”，在星月号上让修妮文救下阮秋鸣，是她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星月号被袭击之前，母亲用精神屏障保护了他和哥哥，但母亲当时在屏障外和修妮文上将在一起，说了最后一次话，建立了一次临时标记。夏澜生不知道哥哥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他们看起来像是“与世隔绝”，然而偏偏他却能“看见”屏障外的一幕。
所以母亲的话是什么意思？是母亲……还活着吗？他当时听不到的内容还有什么？为什么和阮秋鸣有关系？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匪夷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