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7、驱逐 ...
-
星历320年,秋末。
八星共和国元首夏澜生举行了极为隆重的婚礼,珊迪受印,成为共和国王后。
阮秋鸣成为共和国有史以来最令人所不齿的向导。一个超S向导,曾经与黑暗哨兵最般配的荣耀之鹰少将,被元首陛下亲自下令,褫夺军衔,驱逐出主星。从此,共和国的历史舞台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荣耀之鹰。倒是人们茶余饭后总喜欢提起“阮秋鸣”的名字,说这个声名狼藉的败类,一颗老鼠屎祸害了荣耀之鹰,荣耀之鹰的没落和任命这种人为少将,不无关系。
还说这种人怎么能成S向导,这种人啊,就该被送去失乐园。
有消息流传,阮秋鸣的腺体报废,成了残次品。有人说在失乐园看到一个灰发男人,那鼻子眼睛清冷如霜,卖力的时候又热情似火,是个操|开了就能让人欲罢不能的好货,贱货。据说排队的恩客能绕失乐园三圈,曾经的阮少将上阵杀敌勇猛,干活挣口饭钱时更是勇猛,能一次招呼十好几个,什么花样都肯配合,什么姿势都能做到。关键是特别便宜,一颗糖,就能把“阮少将”弄得泣不成声。
对于这种说法,夏澜生表面毫无波澜,仿佛从不认识阮秋鸣这么个人。
只是人们发现,王后珊迪染了灰发,有心往阮秋鸣身上联想可怎么也说不通。难道要说元首陛下就钟情这么一款?无稽之谈,元首陛下和王后陛下的感情好着呢!
人们不知,珊迪在入夜后,眼尾会被点上一颗红痣,被催眠,被赤|身|裸|体地摆成各种姿势,躺在血海一样的玫瑰花瓣里,在黑色的房间白色的大床上,在一盏微弱的核能小灯照耀下,被夏澜生画在纸上。
珊迪太容易被控制了。
有时候夏澜生会在中途故意中断催眠,珊迪看见自己的模样,羞愤难当,哭起来的样子真好,夏澜生想,只看着珊迪的下颌,把画纸上的人画得更加生动,是男性的躯体,被拧断碾碎的肢体,让人血脉喷张。
阮秋鸣,讨厌死了。
夏澜生这么想,他强迫自己这样想。因为……他真的得不到阮秋鸣的半点消息了。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阮秋鸣跪下来求他,求他能不能给自己一件衣裳,求他能不能放过他。阮秋鸣说自己错了,再也不狗胆包天地胡乱想了,他不走,他不跑了,就只要一件衣裳,哪怕铁链锁他一辈子都行,他想像个人一样活着。
阮秋鸣带的可不止是一件衣裳走。还带走了……
夏澜生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空荡荡的。耳洞已经愈合了。除了牙菌造成的永久伤害,和觉醒前那颗亲手给自己点的红痣,没什么能够可以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就如阮秋鸣杳无音信,查无此人。
可阮枭毕竟立下过汗马功劳,还是父亲的结盟兄弟。为了安抚阮枭,夏澜生让阮枭坐稳了议会会长的位置,第三集团军的军权也一并奉上。
所有人都以为,即便阮枭可以比肩内阁总理修妮坚了,但这到底不一样啊。修妮坚的位置是元首的信任,是能力卓越,是王后的亲爷爷,元首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要尊重的。让阮枭加官进爵,何尝不是无情嘲讽他呢?他儿子什么人啊,烂人贱命,残次品。
阮枭位置越高,看他笑话的人越多。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阮枭像是没事人一样,他现在在议会一言九鼎,只因议会也遭受了一轮清缴。潜入特情科给阮秋鸣种植芯片的内鬼被阮枭一手揪了出来,也就是这个时候,阮枭才知道自己儿子的大脑里多了个什么东西!
那得多痛啊,没在战场上战死,却险些死在了自己的国家!阮枭释放S级哨兵的强大异能,很快便让那些内鬼求饶,原来这些年不光是执政官组织和外域联盟有勾结,元老院被渗透,就连议会也有吃里扒外的东西!
金田让为首的老派议会议员被新生力量赶下台后,察觉到夏澜生正逐步集权的动作,他们一面对新生力量的示好拉拢表示不计前嫌,愿意合作,议会还是从前那样抱团,一面却因国家储备物资的贸易权限被收归国有,他们垄断多年的利益链条被连根拔起,认为自己迟早逃不掉审判而急需后路。
外域联盟就这么轻松攥住了他们的弱点,许了好处。
现在的情况是,元老院本本分分,再无实权呼风唤雨,就只能在条框里兢兢业业。夏澜生有内阁委员会的帮助,将立法、行政等大权牢牢攥在手中。阮枭独占半壁江山统领议会,掌握国安中心,手握第三集团军军权,却是失魂落魄无心于政事。
阮枭终于忍不住了,眼看王后珊迪传来喜讯——国安中心说,得到黑暗哨兵的安抚,王后珊迪从二级向导二次觉醒为顶尖的一级向导,这样,诞生下元首陛下健康子嗣的概率将会更大。
采访中,夏澜生也默认了这一点,和妻子感情良好,并说自己和王后都很期待属于他们的孩子,名字都想好了,男孩儿就叫“远书”,女孩就叫“归梦”。远书寄于家人,归梦自有团圆。
那他的秋鸣呢?阮枭不禁想到,当初如果不是见得两个人感情深厚,如果不是自己私心想要儿子的精神体复原,他怎么会再三劝说阮秋鸣和夏澜生结合?最后洛克能升职,修妮坚成了鞠躬尽瘁的好总理,他能升职,夏澜生生活美满,珊迪二次觉醒……怎么就他的秋鸣成了罪人,成了人人都恨不得吐口唾沫的烂人?怎么谁都有得了好处,就他的儿子落得那么个下场?!
阮枭找到夏澜生,两个人以“故人”家属的身份进行了一次面谈。阮枭克服了S哨兵对黑暗哨兵的敬畏,咬牙道:“我儿子呢?秋鸣到底被扔去了哪里!”
夏澜生摇头。属于黑暗哨兵的意念压迫渐起。
阮枭双膝发软,仍目光直视,不卑不亢道:“元首陛下,那您可否告诉我,秋鸣……他脑中的芯片……”
“取不出来呢。”夏澜生顿了顿,直勾勾地看着阮枭的眼睛道:“我告诉他了,取出来会死,不取出来……倒是能活吧。不清楚,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毕竟监控他的人不是我。”
芯片还在,阮秋鸣走到哪里都会被外域联盟监控。一个被元首驱逐的废物少将,一个被黑暗哨兵驱逐的退化向导,无论那一重身份,阮秋鸣都不安全,不被外域联盟抓去,也要被共和国的唾沫淹死。何况阮枭最是清楚他那儿子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脑子里有那东西,总是会想方设法自己弄出来的。
没精神体了,阮秋鸣承受不住拔出芯片的痛的,会有后遗症,是痴是傻他阮枭都不在乎了,只要人好好的,能……回家。可是搞不好就是一条人命,阮秋鸣……那小子最不怕的就是死!
阮枭喉头滑动,看向夏澜生的眼神第一次有了反抗和恨:“你为什么要告诉秋鸣?他不知道的话……”
“他知不知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是我给他种植的芯片吗?”夏澜生冷硬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我已经有家有室,就算我可以标记数个向导,阮秋鸣一个脑子里有芯片的人凭什么待在我身边?哦,即便黑暗哨兵根本不在意那点儿小东西,”夏澜生逼近阮枭,年轻的元首已经比这位中年统帅高大许多,眼神更像敏锐凶狠的鹰隼,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阮枭,伸手在阮枭的肩膀上握了握,“阮枭上将,我的议会会长,您怕是忘了,阮秋鸣的契合度和我只有1%了。是您的国安中心说,契合度不足无法诞生健康子嗣,就算是擦身而过的陌生人,起码也会有50%的契合度,低于50%可是见到就会心生厌恶。1%,呵……我还能控制自己没有一见他便杀了他,您就该谢我了,不是吗?”
“你以为我没看到你对秋鸣做了什么吗!”阮枭忍无可忍。夏澜生的态度太恶劣了,哪里有夏犹清的影子?夏犹清,怎么会生出这么个东西!
“那难道不是您希望的?”夏澜生拍了拍阮枭的肩膀,负手而立。眉眼深情似海,精妙绝伦的五官却是藐视一切的高傲,他微微弯腰,凑近阮枭的脸,看着他,盯着他,直逼得阮枭身子后仰,不得不步步后退:“阮枭,你还想怎么样呢?是谁告诉阮秋鸣,与我结合就能修复自己的精神体,他不愿意,一个不情不愿的向导我要来做什么?我差他一个,非他不可么?!”
“啊,你还不知道吧,阮秋鸣注射过Zeta抗体,腺体退化,再难有向导素产生,不会有结合热,成为……”夏澜生知道阮枭最怕什么,眼里含笑从阮枭心口扫过,一字一句缓道:“残、次、品。”
“按照特情科的实验数据,国安中心是不是有过这么个结论?”夏澜生故作冥思苦想状,忽而恍然大悟似的重重一拍阮枭肩膀,声音兴奋高亢:“想起来了。他们好像说过,腺体退化的向导,一旦在退化前与哨兵完成终生标记,那么向导的腺体退化后,其残留的向导素依然能够影响哨兵。哨兵就不同了,他唯一的向导成了个普通人,或是更不如的玩意儿,这哨兵啊,一辈子就只能在神游症里等死了。”
特情科在很多年前做过这个实验,并得到印证。只因那时很多哨兵战死前线,失去哨兵的向导不能独活,眼见共和国的向导数量日渐稀少,失去哨兵的向导再熬干精神力而死,实在可惜。这便有人提出,既然哨向之间的唯一标记不能清除,那可不可以有另一种途径保证失去哨兵的向导不会死亡呢?
原本是想让这些向导迎来第二春,继续为共和国的人口基数发光发热。但科技再是先进,也不能改变哨向之间命运连接一般的结合,那是绝对的专一,是以从多重设计的实验到临床观察检测,最终得到的最为理想的结果,便是向导腺体退化——起码能保住一条性命。腺体彻底退化前,向导还是向导,向导素气味减淡,不过向导素的效应不发生任何改变。直到腺体彻底消失,只有极少数的特例中,向导成为普通人,绝大多数向导成为了残次品,寿命依旧不达平均水平。
这当中就运用到了Zeta抗体。鉴于负面影响过大,这项技术只被用在重刑犯和战犯身上,并不普遍使用。
然而这里的特例,正是那部分基因自带缺陷的向导。反而是这部分人能够得以存活。
“亲爱的阮枭上将,你说给阮秋鸣种植了芯片,又给他注射Zeta抗体,是不是因为外域联盟的人知道阮秋鸣有基因缺陷,所以想用这种法子,既能保证阮秋鸣的性命,也能让他的向导素影响我呢?”
“……你、你是在怀疑我?!”阮枭怒目圆睁。夏澜生知道了他把阮秋鸣送到匹司宫殿的意图!
“那怎么可能,我若怀疑您,怎么能把半个共和国的权力都交给您手上?这不是念在过去的旧情么。哦,别误会,我不记得自己和阮秋鸣之间还有什么剪不断的纠葛,只是念在您曾经是我父亲的左膀右臂。”
“再说,阮秋鸣可是一个健康的超S哨兵,他刚觉醒的时候,国安中心的基因库就备份了,怎么……国安中心从那时候就搞错了?还是……”夏澜生端起杯子,一点点品尝甜到发酸的咖啡,慢慢悠悠半晌才道:“不管怎么说,国安中心现在在您手中,阮秋鸣的那些事,有疑点的,您这个做父亲的也该着着急了吧?”
夏澜生这是清洗了议会后,连国安中心也不信任了!阮枭怔然。
打发走失魂落魄的阮枭,夏澜生坐在椅子上出神。许久,他从领口拉出一条链子,那吊坠是他从多蒙那要来的,曾经,里面有一张褪色的全家福,现在,那里还多了一枚携带牙菌的芯片。
芯片挡住了照片中一个人的脸。夏澜生吻了吻合上的吊坠,看向蔚蓝苍穹。
阮秋鸣……
夏澜生压住自己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