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逸速度【星际】》鱼缸儿

72、权衡术

　　第四卷·序：
　　命运从不是一个人的事，是一群人燃烧信仰、付之生命的拼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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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历325年，八星共和国万里祥云，蔚蓝苍穹飞过群群白鸽，又是一年国庆日。

　　这一年提到阮秋鸣的人少了，就连夏澜生的名字，大家也都鲜少提及。不是忘了，是不知如何提起。

　　说阮秋鸣肮脏，那就是蔑视现任领袖阮枭，不说元首陛下为治理国家付诸多少努力，让三年前那一场差点毁□□和国的战争的疮痍愈合，让八星星域有了全新希望。就说元首陛下至今不肯续弦，为了一个亡故的、不能被终生标记的向导，宁愿只在这把交椅坐上短短时日——阮枭声明自己不要继承人，待出现比自己厉害的哨兵，他就会退位让贤。
　　再者说，阮秋鸣很是可悲可怜，为了一个狼子野心的夏澜生，落得如今这般田地。没了荣耀之鹰，阮秋鸣什么都不是，被冤枉私通洛克，而洛克已经死了，倒是留他一个还活着的人让人评头论足，成日活在唾沫星子里。

　　所有人都知道，元首陛下在等阮秋鸣回来。但所有人都不希望阮秋鸣回来——泼出去的水在地上干了，也会留个印子，阮秋鸣到底是清白还是冤枉已经不重要了。若回来，元首陛下势必会恢复阮秋鸣的名誉，再给他个体面的位置，那么当年那么多人口中的流言蜚语肯定是要被清算的，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来，可谁想为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买单呢？
　　就算阮秋鸣回来，名声地位都被恢复，他曾帮夏澜生遮掩数次犯罪事实的事也不能被人原谅。做过一段时间夏澜生的向导，却不直言规劝，反而助其从白塔搜罗多名向导拘囿于匹司宫殿，这件事也是给元首陛下和王室抹黑。阮秋鸣还有很多过错，都和元首陛下无关，毕竟他小小年纪被送去了荣耀之鹰，儿大不由父，元首陛下的功绩他们看到了，阮秋鸣这样的人……

　　就承担下所有吧，杳无音信便是最好的结局。

　　说起夏澜生，那更是罪大恶极，人们提到此人就恨不得唾弃自己从前有眼无珠，曾那样拥戴一个自私到极点的恶魔。为了元首之位，不惜祸水东引到自己的故土家国，视人民生命安全、国家利益为儿戏，果然异能下降就是这种人的报应。
　　子不教父之过，夏犹清和两位S向导不清不楚，过去的佳话也成了一言难尽的风流债。这不，上梁不正下梁歪，夏澜生有样学样，关系混乱。好在珊迪生下一对龙凤胎不是他的种，也算是恶人恶报了。

　　正因为珊迪的一双孩子明显不是夏澜生的，这才逃过一劫。随着孩子渐渐长大，几乎不需要做鉴定，那鼻子眼睛的已经有了道奇家族的显性基因。道奇家族到底一门两位英烈，还有许多一级哨兵在共和国各行各业，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修妮家族在三年前几乎全体为国捐躯，仅剩一长子，于情于理，珊迪和这双儿女不能再被人架在火上烤。何况道奇家族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常与珊迪及其一双儿女走动，那样子就算是默认了。

　　元老院自保护起珊迪后，倒也没有因为阮枭上位而为难珊迪，他们把珊迪放在白塔好生待着。三年前的那场战争终于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功利在国破家亡时，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没什么比共和国赶紧把重心放到发展上来更重要了。从星历308年起，长达十七年的内耗该结束了。一个星历年就是地球时代的数倍，蜕变或衰败也变得肉眼可见，八星共和国再也不能因为占尽天时地利而自我陶醉了。

　　只是因为珊迪是前王后，是夏澜生的妻子，珊迪在白塔的日子并不好过——除了杰瑞斯，所有人都对珊迪嗤之以鼻。
　　道奇家族向珊迪表达过愿意把她视为家族一员的意思，尤其是斯堪迪的父母。一双龙凤胎煞是可爱，特别是那胖小子，和斯堪迪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他们想儿子了，太想了，如果珊迪愿意，他们甚至可以为珊迪提供在主星三号卫星上的一座庄园和辽阔土地，那里是道奇家族世代积攒的私产之一，可以为珊迪提供优渥的、不被打扰的安宁生活。

　　道奇家族的这个提议，元老院当然举双手赞成。他们保护珊迪是真，珊迪的存在让白塔成为民众对夏澜生不满的发泄口也不假。如今既然元首陛下也对珊迪和她的孩子睁只眼闭只眼，那么他们何不把这块烫手山芋送出去呢？

　　珊迪自己不愿意走。不再被夏澜生催眠，也不再被黑暗哨兵的意念操控，珊迪对斯堪迪的父母下跪，恳请他们原谅自己的自私行为。
　　她现在是个一级向导了，身份也很敏感，这一跪，让斯堪迪的父母手足无措。

　　“对不起。”失去意念操控的珊迪还是老样子，斯堪迪走的那年的样子，憔悴、悲伤、一双美丽的眸子里终年下着绵绵细雨。那雨不敢大，怕下尽了终有一天哭不出来，哭不出来的时候，就是模糊斯堪迪面容的时候了吧。那雨也不敢停，停一刻，对斯堪迪的思念就更深一分。她还有一双儿女要抚养成人，她不能再只一心一意地思念一个不回来的人。

　　“是我要的他们，是我没有经过你们的允许，一定要要的他们……”

　　珊迪只肯说，这是两枚合成的胚胎，要两个，一个给“他们”——两位上将，一个给自己。她说自己知道这件事迟早会败露，只是没想到夏澜生异能下降如此之快，就像是异能基因突变，让二人之间的契约无疾而终。

　　至于是什么契约，她不能说。只说夏澜生只是需要一个有“号召力”的向导，而她正好能团结整个修妮家族，让那些起初并不愿再回政局中心的族人，能随爷爷一起支持夏澜生。同时她也不是没有补偿，补偿就是人前风光，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孩子，还有……修妮家族几乎全部掌握了共和国的所有重要机构。
　　她没敢告诉斯堪迪的父母，她愿意做夏澜生的“模特”，让那个男人拿自己当替身。

　　一对佝偻老人泪眼婆娑，抱着珊迪安慰她，三人抱作一团不敢把眼泪带到小生命面前。斯堪迪的父母哪里会埋怨珊迪？珊迪这样做对自己毫无益处，倒是让他们枯萎的心偶遇春风，那种想要看到孩子们一天天变化的渴望，那种自己将死的希望有了着落、有了牵挂，可以超越时间，超越生死，突破所有的是非恩怨和绝无可能，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忽然间年轻了。
　　他们向珊迪表示自己衷心感谢，告诉珊迪，无论何时，道奇家族都欢迎她的加入，无关两家交情，她也是他们的孩子。

　　珊迪的一言一行都在监听中，阮枭认为珊迪定然是夏澜生的帮手之一。果不其然珊迪对斯堪迪的父母说了些肺腑之言，这便让阮枭确信，夏澜生要珊迪不要阮秋鸣，和契合度并无多大关系，而是早早就开始布局自己的势力。夏澜生想要集权，在共和制的基础上把统治者的力量发挥到最大，这的确很符合共和国的现状。只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夏澜生先砍了荣耀之鹰，再葬送了第一二五集团军，除了明明白白的政治方针，什么也不剩了。

　　秋鸣……

　　阮枭至今还相信那牙菌芯片还在阮秋鸣的大脑里。如果像鲍威尔二世那样，那么一直存在于他眼前的阮秋鸣，不过只是个蝉蜕一样的工具，所以夏澜生才敢肆无忌惮地去祸害他，是这样吗？“阮秋鸣”还活着，阮秋鸣就还活着。那么外域刺杀军团的机甲将军，到底是“阮秋鸣”，还是阮秋鸣？

　　每每想起N卫一上的事，阮枭都悲恸不已。他竟是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自己的孩子，然而时至今日，他依旧不能确定那个机甲将军到底是谁。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的信任再次被辜负——他被那个人骗了。

　　这世上的确曾只有一个黑暗哨兵，不过还有另一个强者存在，比夏澜生觉醒得更早，藏得更深。他们都能洞晓时空的秘密隧道，也知道粒子隧道的伟大力量。然而能进入粒子隧道的只有夏澜生一人。
　　现如今，他的儿子被分成“两半”，一个在外域联盟，一个被夏澜生蛊惑。

　　国安中心对被抓获的鲍威尔二世进行了试验检测，报告称，这种没有精神体，被复制走所有仅留下躯壳和被复制前记忆、情感的“蝉蜕人”，寿命取决于“新生体”何时发育成熟。“蝉蜕人”还活着，新生体就肯定还活着，但“蝉蜕人”的细胞会不再分裂生长，一直消耗过去留下的那部分，随时会被“新生体”抛弃——死亡。而随着“蝉蜕人”死亡，“新生体”就会遗失之前所有的记忆和感情，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新生”。

　　无论是死亡还是遗忘，阮枭都不能接受。他更是不能把阮秋鸣成为外域刺杀军团机甲将军的事让第二个人知道。他想阮秋鸣回家，不管成为什么样，他都会尽力去弥补。阮枭知道自己做错了。
　　是以这些年，阮枭一直没有放弃着人寻找阮秋鸣的下落。N卫一消失，外域联盟要再来八星共和国只能跨过柯伊伯带这条天堑，N星因不再被N卫一干扰，磁场能量大幅提升，轨道偏离，令共和国防线变得愈发坚固，柯伊伯带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外域联盟跨过柯伊伯带只能楚囚对泣，而八星共和国要去柯伊伯带那头，亦是如此。

　　阮枭只能下令全力搜寻夏澜生的去向。

　　出于多种因素考虑，阮枭并没用“搜捕”二字，而是“搜寻”——民众们一致认为引磁核最终没能被任何力量夺取，都是那三千零一英魂铸就的陨石利刃之功。还有一个人念夏犹清的好，阮枭都不能对夏澜生赶尽杀绝。现在共和国举国上下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权力者们还在窝里斗。
　　此外，阮枭还要保证夏澜生活着回来，不被民意处死，不被任何人拿在手中，而是为他所用。

　　幸好……阮秋鸣还活着。

　　阮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