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分身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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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可以看见六个纬度空间，凤凰啾啼，吐纳万息，真火而过所带走的生灵，其精神体不是灭亡，也并没有被凤凰吞噬，而是进入了凤凰的空间之中。那里有许许多多的精神体，这些精神体则可以通过凤凰为夏澜生提供了各种各样的异能，这是阎火凤凰这只神话体精神体的特殊之处，也是黑暗哨兵拥有无上能力的原因之一。
凤凰拥有的诸多精神体中，有“一位”很是特别。夏林贞注射的神经毒素早被豪斯的沙漠毒蝎“吃了”，这送上门的大餐，沙漠毒蝎怎么会错过呢？是以夏林贞对夏澜生的注射根本就无效，而夏澜生之所以在原子能舱不杀夏林贞，是因为夏澜生意识到，战争的结束绝非仅是夏林贞伏诛——
机甲战士都使用过夏林贞的向导素抑制剂，一个都不能活着走出去，否则这些人一旦失去这种成瘾的抑制剂，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得疯狂。放走这帮匪徒无异于纵虎归山——当外域联盟的向导不能满足疯狂哨兵的时候，他们就会把黑色的手，再次伸向共和国，那时索要的，将会远不止引磁核。
没有人能抗拒利益的诱惑，欲望会让贪心无止境的人，像洪水猛兽一样前赴后继赶来。
每一个精神体都各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但能力差异导致它们精神世界的膨胀度不同，因此，它们尽管在同一纬度空间之中，所感知的世界也不尽相同。现同处于凤凰的空间内，各精神世界不再能无限延伸，难免发生碰撞，这种碰撞交集形成一个个独立的时空点，在超强辐射再次爆发时，这些点发生时空折射效应，使得凤凰的六维空间变作数个，再交集汇聚，则成了七维空间。
人类发展至今，科技的极限才将四维空间探索了个边边角角，只因时间这种让人无法肉眼可观的东西是实实在在作用于任意一个空间的。在人类普遍适应的三维空间里，人们会把过去的自己很快遗忘，更是不可能看见未来的自己，于是有人满眼星辰，有人满心尘埃，他们最后走上了不同的路。
可命运这种东西真的是人为选择决定的吗？在更高维的空间里，一切都是注定的。就拿七维空间来说，里面有无数时间线，换言之，能看到这个空间的人，就能看到自己无数个不同选择之下的不同结果。夏澜生看见了，每一个结果都是一片黑暗作为终止。七维空间里的时间线相交，这个交点就让时间在对应的空间点上运动起来，即是说，不同空间在同一时间体系下运动——这就是夏澜生能同时出现在好几个地方的原因，像极了分身术。事实上，这些“夏澜生”都是实实在在的夏澜生，他能在七维空间里去往任何一个他想要去的角落，去尝试任何一种可能，只不过……结局是无法改变的。
“我很累。”夏澜生的言行十分怪异，就像他不是来决战，只是太寂寞了，想要找人聊聊天。夏林贞哪里顾得上和夏澜生扯这些个废话，也没工夫去想万泊湖之东的夏澜生是蝉蜕人还是什么虫皮娃娃，他只知道自己操纵不了夏澜生，眼下唯一能让他逃出生天的，就只有昔拉了。
“无力感是真的。”夏澜生继续道，仿佛看不见夏林贞微一后仰的身子，和欲要转动戒指的手指：“像你说的，我早疯了。内心的阴暗，在那些没有尽头受折磨的日子里，野蛮生长。”
夏林贞怕激怒这阴晴不定的黑暗哨兵，毕竟正面交锋，他再也不敢大意能有绝对胜利的底气：“那怎么会，现在八大集团军都为你效力。”
夏林贞摸到了戒指，夏澜生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副怔怔然的样子。夏林贞趁悄然转动戒指，加强了对昔拉的神经线连接频率，可是要怎么在夏澜生面前传达指令而不被发现？
不知夏林贞哪一句话好笑，夏澜生竟虚握拳头抵在鼻尖低笑起来，俄顷，他抬头，双眼是黑沉沉的颜色，只有眼尾是风光旖旎的水红，润如粉霞绯岚洒逸峦翠，濛濛水色，漂亮极了。
“夏林贞，”他的眼睛越来越红，不是眼珠，是正个眼眶，像个十足的伤心人模样，“如果是阮枭这样对我，我都能理解，偏偏是你，我不懂，真的，我不懂。”
说起阮枭，现在还在莱芜湖底，正抚摸自己看不出模样的纹身，望着没有窗户的墙壁像是在看遥远的星星，嘴里念念有词。他很费力地才听见身后有人的呼吸声，没回头，只看着自己的“星星”，缓缓道：“来了啊。”
夏澜生同时也出现在阮枭身后，仍是一副恹恹的样子：“如果我不拆穿你，如果九年前我便死在陨石利刃前，断了你的念想，让你不得不在那时就成为共和国的元首，一切仍旧不会改变，还是会发展成今天这样。所以阮枭，你这么做后悔吗？”
九年前，星历318年。
夏澜生二次觉醒前，阮枭曾试图提醒阮秋鸣保护好夏澜生。如果阮枭没有提醒，夏澜生在那个时候也没有二次觉醒，那么夏澜生必定小命不保，阮枭想用粒子隧道复活尤安娜的想法也就彻底终结了。如此，阮枭会放下执念重拾信仰，为了共和国的前进鞠躬尽瘁吗？
如果阮枭的选择是“会”，他将得到十大功勋家族的鼎力支持，便能威慑元老院和议会，以他自身的功勋成绩，在执政官组织里也有很高威信……都是送到手边的药石良方，一切也许会有不同吧。
可是，夏林贞还会有其他法子让阮枭按照自己的意思走，那个还没有彻底叛国的阮枭还是会重蹈覆辙。阮枭对尤安娜的执着俨然钻了牛角尖，没人可以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没人能够体会，一个风雪里独行千年的人，有多渴望能看见一点星火。
……就像这茫茫宇宙中，一颗被恒星遗落的星球，将永远失去自己原本的固定轨道，它不得不流浪，不知目的地，也不敢停下来。在流浪的途中，这颗彷徨的星球很容易被其他星球的引力带走，但只能同行一小段，因为，它始终想回家，可是无论它做什么，那颗让它诞生、赋予它生命意义的恒星，已经走出很远很远，它想追，却连影子也追不上了。
“不会。”阮枭道。
不是不后悔，是夏澜生在九年前死亡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黑暗哨兵，是自然进化、时代发展的必然产物，一个全新的事物从产生到灭亡，一定需要另一个新事物来替代。现在，甚至未来许多年，会有强过夏澜生的存在吗？谁能替代他？这个幸运的天选之子，何尝不是注定不幸的使命道具？何况，开弓没有回头箭，再谈后悔颇显多余。
“你拆穿我是对的，起码他……好过些。”
阮枭说的是阮秋鸣。不难想象，如果阮秋鸣在那一年就亲自发现，自己深深崇拜的父亲是叛国者，是黑暗势力的帮凶，那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得多难过。那个时候的阮秋鸣，还对未来充满大胆想象，还有无尽的爱与希望，想要有家，想要带一个人回去，或许会和阮枭说，“爸，我有伴儿了，他叫夏澜生，是我的储君小殿下，将来是最最尊贵的元首陛下。”照阮秋鸣那时的性子，八成嘴巴越说越没溜儿，阮枭都能想到他会嘚瑟地抖腿，不定还要和他喝上一杯，趁他那尊贵的伴儿不在的时候飞眼挑眉道：“老爷子，要不你就退了吧，以后就帮我在家带孩子。”然后拍着胸脯得意洋洋地吹嘘，“瞧瞧我这体格，两年抱仨都不是问题。”也许说到这里会难为情一小下，硬绷着面皮抓耳挠腮充大个儿，“我是向导，那个……别人怎么说我不管，在您老人家这儿，我跟您保证，我是我们小家的户主，给你娶了个漂亮媳妇儿回来。”
傻孩子，阮枭想，他这个儿子总以为自己是向导会让他不好受，谁让他阮枭是个功勋满满的S哨兵，是人人渴羡的强大存在呢？其实向导也很好，也很厉害的。不再是因为故人才这样觉得，而是阮枭从来都认为向导没有低人一等之说。
在这段日子他经常想，如果一切没有发生，没有战争与阴谋，阮秋鸣完完好好的成家立业会是个什么样子？就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吧。
后来在N卫一上，阮枭在机甲将军面前暴露自己的野心，事后才知那机甲将军就是阮秋鸣，他很是担惊受怕，也曾深深懊悔。他做过的事迟早会败露的，最怕的就是阮秋鸣知晓后的反应。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兵戎相见于他，秋鸣一定会输，也一定会拼了命去赢，他会让秋鸣赢吧？他不知道，阮枭只知道自己让一步的结果，是阮秋鸣一蹶不振、遗恨余生不得解脱，不让，他就是这个世间的孤家寡人。粒子隧道是不敢再想了，百年后去了那一边，他就是个孤魂野鬼，老婆孩子根本就不想见他了。
想来也是在N卫一暴露的时候，阮秋鸣更容易接受点吧。星历318年阮秋鸣若就知情，无疑是把一只冲天鹰隼一箭射下，那痛苦可想而知，是远远大过把一个万念俱灰的囚徒扔进深渊的。
“谢谢。”阮枭道。回首往事，真是当局者迷。夏澜生怕是早就洞察道他的异心，不是不怀疑，是因为阮秋鸣而“不舍得”怀疑他罢了。夏澜生是给过他悬崖勒马的机会的，阮枭谢的正是这个。
夏林贞的人在鲍威尔二世带领下进入特情科，给冷冻舱里的阮秋鸣种植芯片，这件事阮枭事先就知一二。夏林贞的意思是，莱恩家族都是一家人，阮秋鸣命不久矣，外域联盟可是在医药方面的技术远超于八星共和国，只是他们不见病号，如何下药呢？阮枭知道夏林贞不会单纯好心，救阮秋鸣的条件是要继续巩固二人之间的合作关系。所以是阮枭自己给人开的门，帮人善后销毁了记录，却不知自己销毁的记录，是已经被鲍威尔二世干预过的——那群人哪里是给阮秋鸣治病？是在要他的命，是在给他种植芯片，是……这是一家人做的事啊！
在得知阮秋鸣被种植芯片后，阮枭和夏林贞的合作也面临了第一次危机，阮枭与其决裂，不再为夏林贞的人进入共和国有关部门大行方便之门。那个时候，比起夏澜生对阮秋鸣侮辱的恶劣，夏林贞的作为更显其阴狠毒辣。也是在那时，夏澜生把国安中心、议会甚至是军权一并交到阮枭手上，如果阮枭能像真正的S哨兵那样冷静，忠于曾经的信仰走回正途，就不会对权力的渴望越来越甚，以为只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就能摆脱被被人戏耍的命运。
夏澜生在阮秋鸣身上是疯狂的，却是对其他事无比理智，阮枭没有理解夏澜生的用意，继续在歧途上越走越远。通过清缴彻查国安中心和议会，扶植了自己的心腹起来，想要和夏家兄弟俩一较高下，想要……夏犹清曾拥有的一切。
“何来谢谢之说？我们不过互相利用。”夏澜生沉声回应阮枭：“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心甘情愿为我利用，不求索取回报。”
现在的交谈都不必把话说透了，懂的人自然懂。阮枭知道夏澜生说的那个人是谁，也知道夏澜生所谓的利用是身不由己。
夏澜生只有在面对阮秋鸣的时候会完全失控，是因为他体内有夏林贞的向导素。那向导素虽然不能操控夏澜生，但病毒基因是个霸道的，它有着和其余向导素一样的占有欲，却是不必终生标记，就能让夏澜生的每一个细胞里都刻录下夏林贞的气息，是会成瘾的。可夏澜生身心都在阮秋鸣那，他迟早会被意识和身体的矛盾折磨崩溃。
阮枭能不知道吗？星历318年，他迟来救援，就是因为夏林贞的动机他预料到了，他动摇了。
因着夏澜生没有办法控制在阮秋鸣面前的自己，所以他不得不利用自己的疯狂刺激阮枭。若阮枭迷途知返也许还有另一重的故事经过，但阮枭没有，阮枭在那时的所作所为已经出卖共和国许多，已经让夏澜生受到太多本不该他承受的磋磨，如二次觉醒被打断，一个黑暗哨兵竟然到了处处受限的地步，不得不在政治风云里进退维谷。
用阮秋鸣刺激阮枭，是为了收归修妮坚等人的信任。夏澜生继位后口碑并不好，反对之声也很大，何况他没有办法左右有终生标记的异能者，以至于想要施展拳脚难如登天——夏澜生想要做的一切努力，想要追求的曙光，前提是有人信他。修妮坚很有分量，能呼吁十大功勋家族，有这股力量，即便没有八大集团军没有荣耀之鹰，夏澜生也能和元老院、议会抗衡。
修妮坚却有自己的考量：一个劣迹斑斑的黑暗哨兵，能力还受到限制，那还不如临时政府值得让人托付呢，再有失踪的大殿下，那也是一个强大且可靠的竞争者，曾是共和国的雏鹰，收获盛赞不绝，令人过目难忘。再不济还有一个阮枭，曾经的第二顺位人。
不过那时修妮坚更倾向夏林贞，已对阮枭的行径有所疑虑，怎么那么巧，每次外域联盟进犯共和国时，阮枭和他的部队都会迟到？就像是故意的。当然宇宙之大，难免遇到什么偏离轨道的星矢，与其说修妮坚对阮枭怀疑，不如说不满更恰当。
夏澜生便是和修妮坚长谈了阮枭。只要试上一试，阮枭是不是叛国者就知道了。在阮枭篡改特情科监控的铁证下，修妮坚深思熟虑后决定信夏澜生一回，共和国哪怕是壮士断腕，损失一串优秀异能者，也绝不能姑息一个卖国贼。
同一时间，外域联盟也在向阮枭施压，曝光了芯片复制下来的对话，让阮秋鸣一夜之间声名狼藉。修妮坚老辣，也看出夏澜生在对除阮秋鸣以外的人事上十分可靠，瞅准时机对阮枭再推一把，逼迫阮枭替阮秋鸣认下那一盆盆的脏水。
阮枭被逼入绝境，既没有为阮秋鸣争取正名，也没有好好经营到手的国安中心和议会，而是用军权强压，以几个无关痛痒的无名小卒顶罪，趁此机会把自己的心腹推上了台面。
至此，阮枭想要夺权的心思呼之欲出，缺的……就是阮枭通敌叛国的直接证据了。
修妮坚用珊迪的终生幸福帮助夏澜生，是因为执政官组织不复，共和国三大权力机构的平衡即将倾倒，内阁委员会的建立不得不抓紧时间，只不过，最可靠也是最有信服力的人选自然要从十大功勋家族里出。然而经历过十数载的内斗，谁也不愿做这个出头鸟，修妮坚不得不挑起大梁，说动第一二五集团军的旧识，更是以珊迪的终身大事作保，给自己家族和利益相关的家族们都留有余地——珊迪成为王后，至少能保证这个情绪不稳的黑暗哨兵不会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
修妮坚对夏澜生的保留，在经历阮枭一事后逐渐打消。接下来他的任务则是要动员所有可靠的力量，把共和国的内忧外患一网打尽。
在N卫一阮枭露出真面目，直到这个时候，夏澜生才算真正有了拥趸者，也让修妮坚为首的中流砥柱相信，夏林贞才是幕后黑手。然而那时夏澜生进入休眠期，所有人不得不按兵不动。
“杀了我吧。”阮枭一心求死。
夏澜生只低笑。杀了阮枭吗？当得知阮枭给阮秋鸣注射Zeta抗体的时候，他就想要杀了阮枭，当时没杀，现在杀了……结局还是那个结局，黑暗还是黑暗。呵。
J星，原第五集团军驻地，指挥中心。
“你既然早已知情，为何还要随我来J星，假意受我训导，到底是为了什么？”夏林贞百思不得其解，夏澜生是有能力速战速决的，在匹司宫殿的时候，夏澜生就有机会杀了他，却是故意暴露弱点，让他反压势头。
仰首，天色像是许久不见亮光，苍穹光轮越来越亮，却越缩越小，仿佛照耀不到黎明来临。黑压压的山峦绵延起伏，如疲惫巨龙正酣。直视天际，只有远处一寸靛蓝，像失去星汉的干枯银河。
靛蓝正在绽放，那是陨石利刃前的昔拉正在站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分身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