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冰》崔梅梓

1、第 1 章

　　沈凉冰到没人的地方接电话。

　　列车以320km/h的速度行驶，沈凉冰靠在列车门上，随着列车微微摇晃。

　　邓简在电话里撒娇，“你怎么还没有到？我等了你好久了，要急死了，你快点到好不好？”

　　沈凉冰笑起来，“又不是我说的算。”

　　邓简跟着笑起来，“我知道啊，但是我好想快点见到你，我两个月没有见到你了。”

　　“你每天都要和我视频，也算好久没有见到我吗？”

　　“那哪里能一样？”邓简反驳，“我想抱你嘛，你是不是又瘦了？”

　　“没有，只是晒黑了一点。”

　　车正开往北京，沈凉冰和邓简慢慢说着话。

　　沈凉冰认识邓简是在两年前，沙漠里，他问她有没有水。

　　当时他的行为其实算得上冒昧，可沈凉冰还是从背包里拿了瓶未开封的水给他，他管沈凉冰要微信，说要把水钱转给她，沈凉冰说不用，他坚持给，在沙漠里追着走了两个小时，讲的喉咙都哑了，沈凉冰看他可怜，于是向他出示了收款码，最后得到了20块钱。

　　扫了钱后邓简很开心，他向沈凉冰自我介绍，“我叫邓简，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沈凉冰思考了半分钟，“沈凉冰。”

　　邓简听到后想了一阵，忽然笑起来，“是我想的那几个字吧，你名字真好听。”

　　沈凉冰不予回应，只和他告别，他迎着日光，眯着眼睛笑。

　　“好啊，会再见的。”

　　说再见只是沈凉冰出于社交礼仪的一句客套，萍水相逢的人，也许就是再也不见，可沈凉冰足足再见了邓简一年。

　　天南地北，山河湖海，哪里都能见到。

　　他一直笑着跟她说你好，再说再见。

　　他看着很乖，也从没有过过分之举，很难让人心生讨厌，于是沈凉冰主动找他说了话。

　　她问他为什么要跟着她，他很惊讶，说：“难道我的意图还不够明显吗？”

　　沈凉冰看他年纪不大，问他怎么没在上学，他笑着说休学了，问他为什么休学，他说你肯定知道的，然后又急着说，我不打扰你的，你不要觉得我烦，你要是有了男朋友而且男朋友不是我的话，我一定会离开，不给你添麻烦。

　　他看沈凉冰的眼睛非常明亮，像那天夜里的星光，他小心翼翼地说，“所以，我可不可以做你男朋友？我是个好人，而且很喜欢你。”

　　邓简最终回了学校。

　　他如愿以偿成为了沈凉冰的男朋友，得到了沈凉冰的微信。

　　他通过微信同沈凉冰分享他生活的一切，上课，写作业，出去玩，说考试好难，哪家的菜好好吃，室友偷用她送他的洗面奶，还打烂他的球。

　　沈凉冰很难及时回复他的微信，他从不抱怨，热情也没有消退半点。

　　沈凉冰空闲时，如果他也空闲，他就去沈凉冰家里找她，如果他不空闲，沈凉冰就会去他学校找他。

　　起初他不愿意沈凉冰去找他，因为她很累，空闲了就该休息，可沈凉冰不许他逃课，他没办法，只能让沈凉冰继续跑。

　　邓简做了沈凉冰男朋友一年，邀请她到他家为他庆祝生日。

　　邓简同他爷爷一天生日。只要他爷爷在一天，这天的主角就不是他，而且每年都必须在家里。

　　沈凉冰这段时间很忙，却也在邓简生日当天踏上了去北京的车。

　　列车七点零五到站，沈凉冰第一次到北京，很没有头绪，七点四十才出站。

　　邓简看见沈凉冰就开始喊她，穿过人群冲到她面前，一下子抱住她，委委屈屈地说，“姐姐我好想你。”

　　过往的人都要看他们一眼，甚至有年轻女孩子拿起手机偷偷地拍。

　　沈凉冰觉得好笑，拍他背一下，说：“好了，快松开，好多人。”

　　邓简嘻嘻地笑，拿过沈凉冰的行李，牵了沈凉冰的手，“我们走这边。”

　　跟邓简一块来的还有他朋友。

　　邓简神经病，提前五个小时就来等，他朋友跟他一块等，早就不耐烦，看邓简那傻兮兮的模样就想骂他，结果看见沈凉冰的脸，变成胳膊肘撞他，“哇，大美人啊！阿简。”

　　邓简把行李塞给张跃，抱住了沈凉冰不撒手，介绍道：“姐姐，这是我朋友，张跃，给我们开车的。”

　　张跃骂他。

　　一开始邓简喊张跃跟他一块接人，到时候给他开车，张跃不愿意，说你有车有手叫我给你开什么车，想摆谱喊你家司机，凭什么使唤我，邓简说要不是你跟我好我喊你去接我女朋友，还不是想第一时间把我女朋友介绍给你。

　　张跃到底跟着来了。百无聊赖等了五六个小时接到了人，这也就算了，上了车之后才知道原来他真是来开车的。邓简在后座跟条狗似的扒着人不放，没出息的玩意连这一小段路都忍不了。

　　谁知道到了邓家，邓简说自己去停车，交代张跃领沈凉冰去他家后花园看他种的花，说完不等两人反应，上了车就开车跑了。

　　张跃被他搞得摸不着头脑，一句傻/逼脱口而出，然后尴尬地朝沈凉冰笑笑，“他就是这么个傻东西，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别嫌弃他。”

　　沈凉冰忍不住笑，“他就是傻乎乎的。”

　　张跃哈哈大笑，“我领你去看他种的花，好大一片，什么都有，但是才种下两三天，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他是真的傻，夏天过一半了他种花。”

　　邓简在人群里上蹿下跳，别人喊他他一概不理，飞快往楼上跑。

　　邓闻叫他他也不停，惹得邓闻跟身边朋友抱怨，“你说他什么时候能有点样子？我看我家是指望不上他了。”

　　还不待他朋友对他这番话发表看法，邓简又飞快从楼上跑下来，已经换了一身齐整西装，还把头发抓了上去，不知道在跟谁讲话，“我好了我好了，快放！”

　　邓闻人愣了，“这是闹哪出？”

　　话刚说完，外边一阵吱哇乱叫，随后“轰”一声，火树银花照亮了窗户外的天，明如白昼。

　　花园里头，张跃心里骂邓简，败家玩意把自家花园剪得光秃秃，叫我领人过来看土吗？脸上却仍笑着，“他家花园原先打理的很不错的，四季都有花开。”

　　沈凉冰正在看石径边裸露的土，忽然一阵乱响，紧接着身遭一切都被照亮。

　　魏琦皱着眉朝邓简走过来，“你弟弟搞什么呢？”

　　邓闻很是莫名，“我哪知道？他没告诉我啊！再说了你是他妈，我又不是，怎么他什么事都问我呢？”

　　魏琦一巴掌呼大儿子脑袋上。

　　说话的功夫，寿星也到了这边来，也是问邓闻，“怎么，你送给爷爷的大礼？”

　　邓闻不敢开他爷爷的玩笑，老老实实答：“阿简搞的，弄什么我不知道，我去问问。”

　　邓兴说，“听声音在花园，一块过去瞧瞧。”

　　邓兴已经过去花园了，邓闻却没动，他在原地跟他朋友抱怨，“这也就是我弟，要换个人，你看我爷爷会不会是这好说话的模样。”

　　花园里烟花已放完了，四面八方亮起了灯，亮的要刺疼人的眼。

　　张跃一脸懵，沈凉冰没好到哪去，她看张跃，张跃挑起一边眉毛看她。

　　紧接着天上落下什么东西来，纷纷扬扬蹁跹多姿，空气里尽是馥郁香气，沈凉冰伸手，接住两片血红玫瑰花瓣。

　　乐团演奏起一首沈凉冰不知道的曲子。

　　就在这漫天花雨里，乐音里，邓简一身正装，手里攥着一把玫瑰，一步一步朝沈凉冰走来。

　　张跃看邓简还是像看傻/逼，他没说话，默默退到暗处去了。

　　花园正中央只站着邓简和沈凉冰两个人，邓简站在沈凉冰面前，看着得出他很紧张，嘴唇都在抖，声音也抖，他喊，“沈凉冰。”

　　沈凉冰看着他，双眼放空。

　　邓简单膝下跪，举起他的戒指，几乎要哭出来了，“沈凉冰，今天我二十一岁，前两天，我在这里种下了好多花，玫瑰，百合，绣球，桔梗，栀子，好多好多……”

　　“明年我二十二岁，它们会开出漂亮的花，我会把它们剪下来，做成手捧花送你……”

　　“沈凉冰，我求求你嫁给我。”

　　“那天那么多人，我第一眼就看到你，看你第一眼就很喜欢，非常喜欢，那天跑那么远去看月牙泉，是我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事。”

　　“所以，沈凉冰，我求求你，嫁给我吧。”

　　邓简已经哭出来了，他流了眼泪，更像一个小孩子了。

　　他是如此的真挚，没有人能够无动于衷。

　　沈凉冰捂住脸，转过了头，她在邓简看不到的地方流下了眼泪，然后她转过头，去看那枚颤抖的戒指。

　　她朝那戒指伸出手时，眼前走马灯闪过无数画面，像是又重新走过这一生，终于，她泣不成声。

　　沈凉冰摸到戒指的那一刻，邓简将戒指塞到她掌心里，然后又将那手紧紧攥住，抱住了沈凉冰大哭。

　　沈凉冰脸趴在他肩膀上，哭着说，“你真老土。”

　　邓简哭着哭着笑出声来。

　　宾客都远远看着，脸上神色各异，邓闻还疑惑着，魏琦脸上不大好看，还是兴先喊了一声好，鼓起来掌来，笑着对魏琦说，“二十一年前，你送给我阿简，一份大礼，今年阿简也送我大礼，多好！”

　　魏琦干笑两声，身边宾客已开始朝她道喜了。

　　邓兴喊，“小兔崽子，还不快领人过来！”

　　邓简给沈凉冰擦眼泪，“走，带你见我爷爷，他最疼我了。”

　　沈凉冰点头，邓简把戒指戴她手上，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朝人群走去。

　　到了邓兴跟前，邓简很骄傲地对他爷爷说，“爷爷，这是我未婚妻！叫沈凉冰。”然后又对沈凉冰说，“姐姐，这是我爷爷，我妈，还有我哥。”

　　沈凉冰顺着邓简的声音挨个问好，然后，她就看到了盛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