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鹿狐]《左眼见狐》》晦弦

1、第 1 章

　　之一
　　至少以占云巾的认知，与这只鬼的相识才不到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前，有个声音像从遥远的山谷中传来，飘渺虚幻，时近时远，还带着回声。
　　等他发现这个声音并非耳鸣，而是实实在在出现在耳边的时候，他已经被江南春信摁着脑袋许完愿，吹灭了自己三十岁的生日蜡烛。
　　余烟袅袅之中，那个高兴得仿佛自己过生日的声音，就欢快的在他耳边蹦达，跳跃得仿佛一只欢乐的小精灵。
　　“鹿巾呐鹿巾，生日快乐啊！居然一转眼都三十啦，话说这蛋糕可真可爱，敝人想要啃上面奶油梅花鹿的屁股！吸溜——”
　　“没礼貌！”
　　世界安静了。
　　下一刻，比江南春信的关怀更快传过来的，还是这个陌生声音。
　　“你、你、你！你听得到敝人了吗？！你听到吗？鹿巾！鹿巾鹿巾鹿巾啊——！”
　　吵死了！
　　占云巾嘴角一抽，猛然抬头，赫然发现众人正一脸迷茫地看向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听得见这个声音！

　　浑身的鸡皮疙瘩登时起立鼓掌。
　　占云巾蹭得一下几乎是跳起，匆忙和朋友们说了声抱歉，便直冲酒店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扑了自己一脸冷水。
　　然而那个声音不仅没消失，还聒噪得变本加厉。
　　“鹿巾！鹿巾、鹿巾、鹿巾你听得到敝人了对吗？你理我一下，你快理我一下，让我知道你听得到啊……”
　　急切的尾音带上了微妙的颤儿，像是抖着唇说的。
　　如果再不回应，这声音下一刻就会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也说不定。
　　直觉告诉占云巾，那样后果可能会不太妙。
　　确认过洗手间内无人，自己不会被当成自言自语的疯子，占云巾抹了把脸，这才开口，“闭嘴，我又不聋。”
　　“骗狐狸！你都聋几十年了！呜呜呜！几十年啊……”
　　然后，这个不争气的、名唤舒龙琴狐的鬼，就在接下来的整个生日趴里喜极而泣，哭诉了一整晚。

　　“都说了！敝人是狐仙！不是鬼啊啊啊啊啊——！”
　　“好了闭嘴，眼睛疼。”
　　甫进家门，占云巾鞋都没换，三两步跑到洗手台前。
　　镜前灯暖光依旧，左眼的淡蓝虹彩也依旧，甚至二十几年如一日，比右眼红瞳看上去更显柔和，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就算是把眼白翻到天上去，这左侧蓝眼也依旧不痛不痒，毫无异常。
　　“嘿呀，在干什么呐？”
　　鬼的心情显然不错，但占云巾懒得搭理这，只专注地盯着镜中蓝白分明的眼球，上下转动。
　　还好，眼睛的控制权还在自己手里，不会出现斗鸡眼或者两边分的状况，出门应该不成问题。
　　“——你是想看见敝人吗？不过你灵力还没能强到让敝人显形哦，所以就算把眼睛贴到镜子上，也看不见敝人的啦！唉……是说你们人类也真够弱的，你都三十了，才勉强能听到本狐说话而已，难怪千百年来都鲜有能得道升仙的！”
　　谁会想要白日见鬼？
　　“自作多情。”
　　占云巾从鼻腔里轻哼一声，放下扒着眼皮的左手，“不满意的话劳烦另谋高就，谢谢。”
　　“嗷呜！别嘛——”
　　鬼的声音飘了个弯儿，忽左忽右，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音效。
　　占云巾下意识退后一步，却压根没看见任何奇怪的东西从眼前飘过，然后那声音仿佛落在了他怀里，声音贴着他胸口发出来，像只黏人的小动物正贴着他蹭，讨好的向他乞求道，“好歹我们也算老相识了，别赶敝人走好不好……”
　　“我们很熟？”
　　“很熟啊，敝人跟你很熟的……唔，难道你不信敝人吗？”
　　占云巾抱起胳膊，睨着镜中左眼，“我凭什么要信一只冒失鬼？”
　　“都说敝人不是鬼了啊啊啊啊！”
　　“……闭嘴。”
　　“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狐狸叫直冲天灵盖，脑仁突突跳疼。
　　占云巾揉按着左眼，咬牙切齿地低喝，“闭嘴！吵到眼睛了！”
　　“嘤嘤嘤呜呜……”

　　听起来颇像是被主人批评了的犬科动物，耷拉着眼皮，眼角甚至还带着点儿泪花，可怜兮兮，委屈巴巴。
　　但委屈的是鬼，为什么眼眶发酸发热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应证在了自己身上？
　　占云巾皱着眉头，试探着轻轻摸了下眼眶。
　　某只鬼竟像是真的受到了安抚，柔软轻哼一声作为回应，还隐约打起了舒服的呼噜，不知怎的，让占云巾想起了街头主动靠近，又一脸期待的毛绒小动物。
　　“……算了。”
　　占云巾认命的叹了一口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从哪儿来，要做什么，以及怎样才能离开我的左眼。若敢有半句虚言，明天我就超度你，信么。”
　　“信！信，敝人信的……”
　　鬼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唾沫，仿佛被吓得不轻。

　　连自己都不信。
　　这鬼居然真的信。
　　占云巾皱了下眉，吐出口沉沉的浊气，又转去餐厅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便倚在阳台的玻璃围栏上，喝了口沁心凉的冰茶水。
　　初夏的夜风还带着凉意，吹走了身上燥热酒气。
　　占云巾打了个冷颤，就那听吱唔了半天的声音终于又说了句人话——
　　“其实，敝人认识你二十年了啊，鹿巾……”
　　咣当一声。
　　占云巾手中的瓶子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