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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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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六
“哎呀呀——你真觉得他是想去吃甜点?”
送走了北冥风举,琴狐更加肆无忌惮,直接跳进占云巾怀里,“你没发现吗,他每次路过店铺时都有点坐立不安,尤其是后来靠近大门口的时候,更严重了欸。”
琴狐说的这些,占云巾又岂能没注意到。
虽然好奇,但北冥风举不说,占云巾也就不问,眼下看琴狐神气活现地仿佛是要献宝,索性就顺着这狐狸的毛捋。
“哦?所以琴狐小兵有何高见呢?”
“诶呀!”
琴狐一跃跳上他肩头,得意的胡须一抖一抖,“他只是想跟你呆久一点啊,但大概是又觉得太麻烦你了吧,所以一路上都在犹豫要不要拉你陪他逛店!啧啧,这你都看不出来?江南春信说你是憨憨,依敝人看,你是个呆呆还差不多!哼哼,这下你信敝人了?北冥风举就是喜欢你!”
“哦……原来如此。”
占云巾故作恍然大悟状,走到门边的角落里,哪壶不开提哪壶,“所以,你这是在好心提醒我,除了你之外,我还有更多选择么?哎呀,多谢好友大度。”
“耶?!”
琴狐一愣。
紧接着嘎嘣一声磨了下牙,像是要把一口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咽,又约摸是实在咽不下去,索性二话不说,直接伸长了脖子作势又要去咬占云巾的手指头。
好在占云巾眼疾手快,一把拎起琴狐的后颈皮,把这只狐狸提了起来。
隔空欣赏了会儿狐狐拳和狐狐飞腿,以及狐狸尾巴蒲公英,占云巾这才宽慰道,“好了,别闹了,我会找机会和风举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怎么解释?”
琴狐瞪大了眼睛,期待又好奇。
占云巾一挑眉,把琴狐放回自己肩头,边往门外走边道,“就说——我被一只狐狸缠上了,甩也甩不掉。这狐狸不仅不学无术,还嚣张跋扈,关键是喜欢咬人,让风举千万别离我太近,免得被波及,进了狐狸的嘴,被咬肿手指头。”
“敝人才不会咬他……”
琴狐急得跺了跺爪儿,不好意思地续道,“其实敝人也知道,你没法拒绝他以挚交好友的身份发出的邀请。”
“哦?”
“就……你们两家世代交好嘛,他家又对你家颇多照顾,于情于理吧,你都不能拒绝他的合理请求。”
“呵,你一只狐狸,懂的倒是不少?”占云巾一挑唇角,又别有深意地重复道,“原来,道理你都懂啊——”
“……吃醋又不需要懂。”
琴狐撇撇嘴,低下脑袋小声咕哝着。
占云巾笑着揉了揉狐狸头顶的绒毛,推开商场厚重的防风门帘,“不过道理虽然是这样,但那也并不意味着我会毫无底线地答应风举的所有请求……”
“噫——!”
被门外十二月的寒风搞了个突袭,琴狐冷不防打了个哆嗦,瞬间忘了方才话题,浑身的狐狸毛颤巍巍地抖着,爪忙脚乱,一股脑往占云巾怀里钻。
“冻死狐啦!”
“狐狸还怕冷的?”占云巾望着衣领里长出的狐狸脑袋,皱皱眉,很是不可思议,“你不是有毛么?”
“怕啊!不然长那么多毛做什么!”
好像很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琴狐就这么在他脖子下面哈着白气,一仰脑袋,报复似的在他下巴上舔了下。
湿漉漉的面颊被冷风一吹,果然刀割似的疼。
是真冷。
占云巾抱起胳膊,裹紧围巾,也就结结实实抱住了怀中暖烘烘的琴狐,贴在了心口,心口处便也是热的了,热得他要烧起来,他低头问琴狐,“那雪还看么?”
“看!当然要看!”
随着灵力的充沛,琴狐的记忆也在复苏。
虽然具体事件一个都没能想起来,但从入冬开始,这狐狸就天天盼着下雪,说是雪地里遇到过的人事物,总能让他觉得美好和温暖。
但这狐狸分明是怕冷怕得要命,难不成是在雪地里遇到过“东郭先生”?
占云巾叹笑一声,抱着琴狐站在雪下。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琴狐和他经历的第一场雪,却是他和琴狐经历的第一场雪。
占云巾仰望着天空飘落的雪绒,路灯把它们染成了温暖的柔黄,有新雪在旁边竖起的圣诞树上盖了个白头,他刚想带着琴狐再去别处看看雪中的街景,却是琴狐兴奋得从他衣领里窜了出来,落地成人。
“多穿点。”
“知道啦!”
琴狐从善如流,指尖一弹,身上立即多了件镶有白毛边的蓝色大衣,却是一回身,整个人就扑在占云巾怀里。
时间确实是不早了,接近十点的冬季夜晚,还是个雪夜,街上只有零星的几位匆忙过客。
没人会注意到这棵霓虹炫彩的圣诞树下,一个人正举止怪异,连连后退,险险撞倒身后装饰用的泡沫礼盒道具,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手却不知所措,仿佛不知该往哪儿放——
他怀中的白发青年头上落了白雪,那双湛蓝的眸子里沉着星河和着雪花片片温暖的柔黄,红霞飞上面颊,又被毛茸茸的白色毛领映得嫩生生的,像是颗能捏出水的蜜桃,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
“鹿巾!”
琴狐抱在他腰间,仰起红扑扑的脸看着他,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大声喊道,“我爱你!”
声音在市中心高楼的寂静里回荡,占云巾整个人呆住了,愣了半晌,才终于颤抖着找回自己的声带。
“我也是。”
说完,他终于浅尝了一口那颗诱人的蜜桃。
是甜的。
“天太冷,回家吧。”占云巾又说。
再不回去,只怕会激动到连车都没法开了。
心脏仿佛跳到了耳朵里,血液冲刷耳鼓的声音不绝,占云巾牵起琴狐微凉的手,刚要离开,却又总觉少了些什么。
他回头看着那棵圣诞树,下意识拿出手机,拉着琴狐站到镜头下,趁着琴狐还在发懵,就摁下了相机页面的快门图标。
屏幕闪烁的一瞬,立刻出现了成片预览。
但没等琴狐看清,占云巾已是迅速往右一滑,又将照片抹没了,比之前划掉《拾异经》简介文案的速度都快。
“给敝人看看!”
回过神的琴狐嚷嚷着要抢手机。
占云巾却直接把手机放回口袋,冷冷道,“已经删了。”
“骗鬼!”
“骗的就是鬼。”
“都说过敝人不是鬼啊啊啊!”
“……眼睛疼,我去冰个敷。”
“嗷嗷嗷不要!敝人怕冷!魂体更怕!”
“你要是再乱来,我就冰敷左眼。”
“呜呜呜你虐待动物!”
“鬼不是动物!”语气忽然变得凌厉,占云巾一回身,显得有些激动。
大约是那大声的一吼之后,占云巾自己也是懵了,随即出口的声音低落得像是喃喃自语,里面竟是隐约带着点儿恐惧。
“连生物都不是……”占云巾握紧琴狐的手,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
是他最近幸福得昏了头,都忘记了琴狐仍然是一只妖或是鬼。
“人鬼殊途”这句古话如果是真的,那再多的憧憬和期许,是否也都只能是梦幻泡影?
周遭突然没了声音,静止了两秒钟后,琴狐忽然眼睛睁得老大,长长叹了一声,“哦——”
“怎么?”占云巾挑了下眉。
“嘿嘿,你那照片里,是不是没有敝人呀?”
琴狐眨着眼睛,神秘兮兮地凑到占云巾跟前,又说,“魄体和魂体分开了嘛,镜头不会照下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啦,要不你再照一张?敝人自有办法,快嘛快嘛!”
被琴狐抵着腰推了出去,占云巾半信半疑,拿出手机对准琴狐。
画面里是正常的街道,行人、圣诞树、幻彩的霓虹和洁白的雪花,唯独没有他想要留念之人的身影。
琴狐撇嘴一笑,捻捻指尖,掐了个诀,清声一喝:
“千山雪路绝狐踪!”
占云巾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漫天雪花席卷而来,呼啦一下全扑在了琴狐自己身上,雪落了琴狐一头一脸,而占云巾手中的手机屏幕上,终于出现了一个用雪堆砌出的人形轮廓。
模糊,却又清晰。
差点变成雪雕的琴狐就在其中极力挥舞着手臂,笑嘻嘻地看着占云巾,“快拍快拍!晚了可就没啦!”
没了的话,这狐狸是不是打算再用雪埋自己一次?
占云巾忽地鼻尖发酸,依言轻轻按下快门,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前,匆匆掸落琴狐身上冰冷的积雪,便将人狠狠拥在了怀中试图捂暖,颤抖着低语道——
“……个傻狐狸。”
“看清楚了么。”
暗绿色的轿跑在快速路上奔驰了近一刻钟,喧闹的市中心已经被远远甩在了身后,北冥风举这才终于鼓足勇气,出声问正在开车的圆缺。
“看清楚了。”
圆缺点了下头,拿出自己的手机向后递去,“这是拷贝下的监控录像,您请过目。”
影院这种地方,为了防止在黑暗中发生意外时无凭无据,会在放映厅内安装红外摄像头,任何细微的动作,都可以在摄像头中视如白昼。
而以投资人的身份去要一份摄像头的权限,简直轻而易举。
“算了,不必了……”
相比于圆缺从监控里的观视,北冥风举是坐在离占云巾最近的地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这位发小的情绪波动和心不在焉。
自然,也注意到了占云巾整场电影都放在隔壁空位上、从来没收回来过的右手。
北冥风举疲惫地倚在靠背上,神情却是无比凝肃和坚定——
“帮我联系任云行,就说我要见他,现在,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