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飞》雾生月见

7、流星花园

　　大学生活，说枯燥也枯燥，说有趣也有趣，6月底，一部台湾电视剧在内地悄悄流行起来，先是沿着网络转播，紧接着嗅觉特别敏锐的碟商跟进，一碟难求。
　　“姐妹们！看我把么事搞回来了！”寝室门被“砰”地撞开，何倩倩的眼睛亮得惊人。
　　静飞和灵犀抬起头，看杂志的晓辉支起身子。当倩倩把那套《流星花园》高高举起时，李灵犀“哇”了一声。
　　正背单词的姜美玲也来了兴趣：“真的假的？现在就能看到？”
　　“千真万确！我跑了三条街才找到！广东昨个儿才到的‘飞线’，武汉没几家有。还没拆封，七块一天，押金五十。最多给看三天，我们得通宵！”
　　美玲看看碟片上的四个帅哥：“通宵？不要，我白天得上课，撑不住。”
　　小萍抱怨：“你这个二百五，不会周五租吗？”
　　倩倩伶牙俐齿的反驳：“你才二百五，周五还能抢到吗？今天一晚，周四一晚，周五一晚，周六补觉，每天留俩人应付不定时查寝的班头！”
　　“那我和美玲轮今天，”罗小萍说，“明天有生化。”
　　晓辉举手，”我和静飞周四吧，周五选修多，可以偷偷睡会。”
　　倩倩抱着碟片不舍得放下：“关键问题是，去哪看？我们宿舍没有电脑。”
　　静飞眼睛弯成月牙，“ 燕记！我上次去吃饭，看见柜台后面有VCD机，放碟绝对够用！而且店就在门口，查寝随时能窜回来！”
　　“就那里了！”灵犀一拍大腿，“我请客！咱们买点烧烤，边吃边看！”
　　四个女生钻进“燕记”时，店里正弥漫着孜然和油烟的味道。段燕予在烤架前低头忙碌。“小老板！发财！”静飞笑嘻嘻地打头阵，声音清亮，“生意来啦！有个大项目，借你家电视和VCD机用用呗？我们搞了部好片子！”
　　段燕予抬头，目光扫过静飞的笑脸，点点头：“可以啊，一小时两块，通宵的话15。”
　　倩倩：“哎呀，小老板，便宜点唦！我们包三个通宵呢！”
　　“三十五块，要得啵？”
　　“晚饭也都在你家吃，三晚三十！”静飞双手抱拳，谄媚的看着段燕予。
　　“成交！”
　　电视屏幕亮起，《一起来看流星雨》的旋律流淌出来，瞬间给这个油腻的小店镀上一层不属于它的、梦幻的光晕。四个女孩围坐，烤串的香味和偶像剧的声光交织。另一桌是几个男生，也被吸引，看了几眼便叫：“哎呦，你们女生就喜欢这种啊？头发那么长，花里胡哨的，也没多帅嘛！”
　　倩倩立刻一个白眼飞过去：“要你管！我们就喜欢这种！”
　　“岂止是帅、关键有钱。”几个男生一边调侃一边笑了。
　　还有稍后进来觅食的女生：“不是吧姐妹！！你们哪里搞的？能一起看吗？可以？老板，我们也来一桌。”
　　小店的六张桌子，今天居然一下就坐满了。大学生们笑得毫无负担，欣赏和谈论着另一个遥远明亮的世界。觉得自己的未来也应该光鲜亮丽，一片坦途，最大的苦…应该就是爱情了吧。
　　烤架后的段燕予低下头，让油烟笼罩自己，这里只是一个她们偶尔光顾、吃饭放碟的地方，是她们精彩大学生活里一个市井的背景板，仅此而已。
　　连成为她们话题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其他。
　　”疙瘩！”他喊过来小伙计：“今晚你去十九街坊睏觉，我留下来看店！”
　　“老板哇，你不能这样撒，今天好几个美女通宵。”
　　“跟我们有个么关系？你当是来看球赛的那些男将啊？女生，麻烦的很，你招呼不过来。” “老板，你心好黑。”
　　“少嚼,做事。”

　　夜深了，但总有部分放飞自我的大学生们，陆陆续续散入还亮着灯的网吧，通宵放碟的小饭店，继续挥霍青春。
　　静飞她们在九点四十五分，被狂奔而来的美玲喊回寝室，又在十一点前，偷偷摸摸溜出来。
　　夜深了，疙瘩打扫完卫生，委委屈屈回了十九街坊，卷帘门落下，燕记烧烤变成了一个封闭的，活色生香的小小世界。
　　女孩们毫无顾忌，嘈嘈杂杂地分享着幻想。
　　罗小萍：“四个人好帅好帅，都有肌肉！”
　　骆静飞：“我本来就说单眼皮男生好看！”
　　李灵犀：“脸算什么，关键是专一……”
　　吴倩倩：“我一定要睡到道明寺！！！”

　　也是单眼皮、也有肌肉的段燕予觉得，她们可能就当自己，是屋子里的一件家具，一张桌子，一口锅，或者别的什么——听不懂人话，辨不明是非。他不做声，只利索地搞好服务：添水、撤垃圾、换碟片，把凉了的烤串拿回炉子默默加热。
　　正在美作和花泽类之间纠结横跳的静飞，突然觉得这个沉默的小老板，像一架炉子——没生火时是黑的、脏兮兮的；燃起来，却透着暗红的星子，火烧火燎，有点烤人。

　　凌晨三点，熬不住的几个人东倒西歪地睡着了。所有桌子被段燕予擦得干干净净，还体贴地铺上了洗得发白的旧毛巾。醒着的倩倩冲他竖起大拇指，用那句最地道的武汉话夸道：
　　“老板，是个梗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