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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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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冬日里的长安城静静地矗立在大地上,厚厚的大雪如一场棉被一般,将整个都城覆盖的严严实实。随着冬季的第一场大雪的飘落,意味着一个重要节日——腊日即将到来。
腊日离正旦之日很近,迎来了腊日,也就表示新年就要到来,因此,尽管天气寒冷,呵气成霜,但城中百姓的脸上都充盈着喜气洋洋的神色。许多出门在外的旅人也都要赶在腊日之前回到家,与亲人团聚,甚至连代表天子巡牧一方的朝廷衙门,也会在这一天表露出无限的温情,让一些罪行较轻的犯人回家与亲人团聚。
霍去病与舅舅卫青两人高坐在正房中央的榻上,甥舅二人一边赏着白雪红梅的美丽雪景,一边颇有兴致的喝着小酒。正房外的庭院里,卫青的三个儿子正在雪中嬉闹,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孩子们欢快的笑声还有他们无忧无虑的模样让卫青很是感慨:
“唉,同人不同命,做有钱人家的孩子可是真好啊!什么都不用担心,你看我的这三个小子,成天就只知道傻吃,傻玩,累了就睡,恼了就闹,高兴了就笑,活得简单而自在,多开心啊!”
“舅舅,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这些?为何如此感慨?”
“前日京官来报,说是今年这场大雪来势汹汹,不但将数千牲畜冻死,竟令很多贫苦百姓也受冻而死,皇上已下旨让受灾之地的官员要多发放炭火,开仓赈济,以供流民取暖果腹,不致受冻挨饿。奏报上说,受灾之地,状况惨不忍睹,到处皆有死尸,除牲畜外,死者多是老人与孩童,想来那情景真是凄惨。
说起来,同样是孩子,你看我的孩子们,在雪中玩的无忧无虑,只当这场雪是他们玩耍的好景致,可他们又怎么知道这场大雪夺走了多少人的性命;你我坐在这里将这场大雪当一场不错的风景来欣赏,可那些穷苦百姓却偏要在这团圆之日到来之际,受那些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痛苦。明明是同一桩事情,却有这样的天壤之别。这个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
“舅舅不必如此悲观,这乃天道轮回,自有其存在的道理。况且,命数一说也不尽然,人的确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的境遇,固然出生在有钱人家是件好事,但倘若因此而碌碌无为,终日沉湎于醉生梦死的日子里,却也不见得能算什么幸事。倘若穷人家的孩子心怀大志,力争上游,他日的成就必然高于富家之子。舅舅,您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霍去病的回答很直接,显然是很有针对性的,卫青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只是笑而不答,看着外甥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与玩味。他朝霍去病举了举酒杯,然后一口喝下了杯中的汾酒。清香而干洌的汾酒令他齿颊留香,他抿了抿嘴,沉吟片刻后道:
“去病,腊日那天,皇上按例要召见皇亲国戚,我听你姨母说,皇上此次想是有什么来年大计要筹划,所以恐怕这次你我都是要去的。你这次无论如何可都要去露个面,别再找什么借口溜之大吉了,到时惹恼了皇上,别想过个安生年。”
“最烦见到那些人,从来没有什么正经事,成天凑在一起不是说什么女人,酒色之事,就是说些无用的陈词滥调,听的人直想睡觉。要我参加那样的宴会,我宁愿留在家里陪着妻儿过呢!”
霍去病一听皇上又要召他去参加酒宴,脸上立刻露出不耐烦的神情,鄙夷的撇嘴说话,看得卫青忍不住想要发笑,他揶揄道:
“果然象你姨母跟我抱怨的那样,去病,你堂堂铁血男儿,打起仗来宁愿流血也不愿意留泪的人,什么时候竟也变得这么婆妈起来了?”
“就是因为我是堂堂男儿,所以更应该心疼老婆孩子,难道不是么?想我们在外面辛苦的打仗,出生入死是为了谁?说难听点,舅舅,哪里是为了什么皇上,为了社稷,为了天下,那样冠冕堂皇的大帽子我还不愿意带,说到底,无非就是想让自己的老婆孩子有个太平日子可以过,吃上一口太平饭,不用过那些担惊受怕的苦。
守着老婆孩子一起吃饭,睡觉,过日子,就是受再多的罪,我心里也踏实。要我和那些满脑子就只想着怎么玩女人,怎么捞钱的混帐家伙一桌吃饭,什么皇亲,我还瞧不上他们呢!”
“行了行了,知道你瞧不上他们,祸从口出,这话以后可不许多说了!……哎,让梅儿把嬗儿抱出来给我瞧瞧,前几日你接了她来,我正在宫中值日,这些日子也忙,没碰上,正好趁今天,让我也好好看看他。”
霍去病闻言,本来还有些不耐的神色顿时被兴奋所取代,他立刻从榻上站起来,不待下人去唤便直冲□□。卫青见他如此急切的模样,禁不住笑着摇头微叹:
“都说万物是相生相克的,这一物克一物就好比去病遇到梅儿,竟可真是百炼钢变绕指柔了。”
不多时,霍去病便抱着他就要满周岁的儿子霍嬗出现在了卫青的面前,他身后跟着身穿一身鲜丽色彩信期秀深衣的刘雪梅。刘雪梅见到了卫青,立刻恭身行礼道:
“舅舅。”
“梅儿啊,来,来,坐这儿。趁着清闲,正好陪去病一起和我说说话。你平日不在长安,我和去病也都要在宫中当差,难得有这样清净的机会咱们大家坐在一起聊聊。如今嬗儿也快一岁了,你也不用那样操劳,有什么交与下人去做就是。只当这里是自己家,不要和舅舅我客气啊!”
“多谢舅舅关心,雪梅知道。我们一家实在是叨扰舅舅了。”
刘雪梅欠身朝卫青躬了躬身,谦逊而客气的回道。
“看,又可我客气了吧!你好容易来一次京城,这次带着孩子和亲家一起从平阳过来,和我们一起过节,这么多人,多热闹啊,你看我那几个儿子都高兴成什么样了?哪里算的什么叨扰呀!”
卫青接过胖嘟嘟的小儿抱在怀中,粉嫩可爱的小家伙倒不怕生,第一次见这位舅爷爷也不哭,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抓着他腰带上的玉佩不肯放手。卫青见了更是喜欢,索性取下玉佩塞到孩子手中,又连连地抱着亲了几口,对霍去病道:
“去病,瞧这小子的手劲……你可真是要好好的感谢梅儿,没有她,你哪里来这么好的儿子啊!你看这小东西长的多结实,还不怕生,比我家那几个小时侯可是强多了!”
霍去病听了舅舅的话,得意地笑了起来,神采飞扬,他望了一眼刘雪梅,然后用很自得的口气回答道:
“那是,他可是我儿子!”
刘雪梅坐在他身旁,听到他说出这样骄傲的话来,暗暗地推了他一把,低声嗔道:
“又胡说!怎么能在舅舅面前说这样没规没矩的话!”
霍去病对于雪梅的嗔怪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更是得意,卫青见状,仰首朗然大笑道:
“哈哈哈……梅儿,无妨无妨,我啊,早就习惯了,他要是不这么张狂而骄傲,就不是我认识的霍去病了!”
刘雪梅笑着斜飞了一眼霍去病,不语,随即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惊喜道:
“咦,这不是我们家乡的汾酒么?”
“是,前些日子皇上赐的,怎样,味道不错吧!”
“梅儿,皇上赐这酒,可是有些意思的……刚才我还与去病在说,今年腊日,皇上照例要召见皇亲,一家团聚,共享天伦。我听皇后说,皇上这几日总是提到去病,还点名说要见见你们的孩子,看来这次家宴,恐怕你与去病都要参加。你先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若是需要添置什么,尽管告诉我就是,我去帮你置办。第一次面圣,总是要隆重些的。”
刘雪梅闻言,微微一楞,随即回道:
“我也要进宫面圣?可我不过一介山野民女,什么都不懂,那朝堂之上尽是些达官贵人,金枝玉叶,万一有什么礼数不合,让他们笑话,失了我自己的身份倒也罢了,可这不是让舅舅和去病丢脸了吗?我想,如果不是一定要去,我还是不去了吧!”
霍去病“蹭”的一声从榻上坐起,手里的酒杯重重地砸在了案上,酒水洒了一手,他急道:
“那怎么行,要去就一起去,我看谁敢笑话你!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我本来就不想去参加那什么狗屁宴会,你若是不去,咱们就在家过节,不比在那更自在舒服么!”
卫青看着火爆性子的外甥,失笑之余,连忙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拽着坐了下来,劝道:
“看看,看看,没说上几句话,你就又跳起来了,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上辈子是个炮仗托生的!雪梅也没说一定不去,你在那里急得什么!打仗的时候倒看你沉的住气,怎么在家遇上这么点小事反倒毛躁起来了?”
卫青转头又对刘雪梅道:
“梅儿,你自与去病成亲以来,一直没在众人面前露过面,很多人都不知道去病已经成家立业,更别说知道他有了一个儿子!就算是皇上皇后,也只是闻你其名,却从来也没见过你的真人。去病的亲人里,也只有我与去病母亲见过你还有孩子,是,我知你个性恬淡,不喜抛头露面,也不想让人说成是飞上枝头的麻雀,可你知道么,到今天为止,还有很多人在托我,还有皇后为去病说媒。
这次的家宴,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你在众人面前露个面,一来告诉大家,去病早已有了当家主母,如今更是后继有人,省去那些无端的烦扰;二来,也好断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想借着亲事攀龙附凤的念头,为去病免去一些‘外戚’之祸根,堵上那些言官还有眼红我们卫氏一族之人的嘴。如此一举两得的好事,应该值得你好好考虑一下。你是聪明之人,觉得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刘雪梅低头思忱了片刻,抬头看了看紧张瞪着她的霍去病,又看了看一脸沉凝之色的卫青,转眼又望了一眼卫青怀中正兀自把玩着玉佩的稚子,权衡利弊之后,最终缓缓点头道:
“我明白舅舅的意思了……但愿我不会给去病,还有舅舅一族丢脸。”
“好,果然是个通达事理的人,那就这么说定了,腊日宴会,你们带着孩子,与我一同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