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用敛娥眉》大唐昭仪

3、第 3 章

　　岁月匆匆，物换星移，当年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也随着时光的流逝，在渐渐的成长。曾经被人欺负、被人鄙视的私生子霍去病跟随着舅舅，由一介黄口小儿，在平阳公主府里逐渐的成长为一个英俊少年。刘家的那个小女娃也在父母的呵护下，变成了一个窈窕可人的少女。他与她都到了情窦初开的花样年纪。
　　或许命运永远是充满着变数、充满了不可预计性，充满戏剧性的，就在这两个大汉朝里普通的孩子一天天成长起来的时候，可能谁都没有想到，当年全家都是奴隶出身的卫氏一族，竟然奇迹般地成为了令众人瞩目的显赫家族。
　　元光六年，因姐姐卫子夫被皇帝宠幸而有机会进入宫廷，在建章宫当差的卫青被皇帝亲封为车骑将军，迎击屡次南下骚扰大汉边境的匈奴，未己，卫青率军大破匈奴王城龙城，斩获匈奴首级７００余人，取得了自汉朝开国以来对匈战役的首次胜利，打破了汉初以来一直盛传于民间——“匈奴不可战胜”的神话，大大鼓舞了汉军士气，受到了皇帝刘彻的大加赞赏，加封为“关内侯”。
　　元朔元年，卫青姐姐卫子夫生皇帝之长子刘据；三月，卫子夫被封为皇后；同年，卫青率三万骑兵，长驱直进大汉北部边郡，深入敌营，驱杀匈奴，斩杀、俘获敌人数千，匈奴大败而逃；
　　元朔二年，卫青收复河朔之地，驱走白羊、楼烦二王，切断了他们与匈奴王廷的联系，活捉匈奴数千人，夺取牲畜一百余万头，完全控制了河套地区，又开筑了朔方城，从此彻底解决了匈奴对长安的威胁。战功赫赫的卫青更是因此而成为了皇帝最为倚重的国之大将，连当朝名将李广也望尘莫及。卫青此战后，被封为长平侯，食邑三千八百户。从此，曾经地位地下，奴隶出身的卫氏一族赫然封侯列将，权势如日中天；
　　元朔五年，车骑将军卫青击败匈奴右贤王，得右贤王之子十余人，畜数百万，汉军大获全胜，皇帝大喜，亲自到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加封食邑八千七百户，诸军皆从大将军号令……
　　短短六年间，卫氏家族的命运竟有如此巨大而令人侧目咋舌的变化，这是许多人都始料未及的。因此，当卫氏一门显赫之后，朝中官员无论大小，皆阿谀逢迎，举国百姓也纷纷用一种尊敬而惊叹的异样心情仰起头重新审视这个家族。

　　身为当朝大将军外甥的霍去病，也在舅舅地位的不断变化中，感受到了人情冷暖，看到了人性的阴暗一面。他逐渐地从一个人人可以辱骂、欺负的私生子变成了人人争相巴结的权贵。现在的他，再也不用在冬天穿着单薄的衣服为主人干活，再也不用忍受别人的白眼，讥笑和侮辱。
　　今天的他，已经跟随着舅舅从小小的平阳县城搬到了天子脚下的长安，车马繁华的京城相比于那片平静而美丽的晋南大地，是那么的华丽与壮大。他如今拥有了令人羡慕的权势、财富，皇宫是他经常可以出入的地方，他的姨夫是当今天子，他的姨母是当今皇后，他的外甥是当朝太子，他的舅舅是当朝大将军，这样显赫的家事和背景，简直让他拥有了可以目空一切，可以桀骜不逊的所有条件！
　　但是，年少的霍去病，尽管有了这些足以令他醉生梦死的生活环境，但却不屑于像其它王孙公子那样呆在长安城里放纵声色享受长辈的荫庇；相反，他在屡上战场，屡立军功的舅舅潜移默化的影响下，精于骑射，喜好军事，不喜纵情声色，最喜听舅舅说起那些在沙场上痛杀匈奴的经历，在他心目中，他只希望有朝一日能与舅舅一起同上战场，一同为国家建功立业。
　　成为贵族之后，生活中总会出现的那些逢迎拍马的人，但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面对他们的谄媚笑容，他甚至连与他们说话也觉得是一种多余，他痛恨这种势利之人，一向的不给他们好脸色看。相比于舅舅无论对谁都那样的谦让与仁和，他更是不以为然。在他心里，从幼时起便早就界定好的爱与憎的界线异常分明，他有自己想要爱的人，想要报答的人，想要尊敬的人，其他的一切人与事，外人的那些看法与说辞，根本和他无关。
　　不过，或许是霍去病没有想到的，他在达官贵人前的冷淡态度，还有他行事乖张、孤傲勇猛的个性，反让世人觉得他寡言而多智，是个颇有胆识的翩翩佳少年。许多朝中大臣和京城中的巨商富贾都想将自己的女儿嫁他为妻，到处找人托朝中重臣说亲，以求能与皇族扯上些许姻亲关系。

　　元朔五年　　冬　　晋南平阳县
　　这年冬天来的特别早，才刚过了十月，晋中的五台山上便已经下过了第一场雪，天气寒冷而肃然，凛冽的北风肆意地吹拂在晋南大地上，逐渐封冻的大地也在昭示着入冬之后，一场大雪即将到来。
　　刘雪梅穿着厚实的棉衣，盘坐在房里的榻上安静地绣着丝帕，乌黑的长发松松的挽在脑后，整个人看上去安宁而祥和。房间中央烧着炭火，升腾而起的热气将室外的寒意挡在了门外，使得屋子里暖洋洋的，她的脸颊也因这温暖的炉火而变得微微发红。
　　自从卫氏一族开始飞黄腾达，霍去病跟随着舅舅搬去了京城之后，她还是住在当年那条简陋而略显破旧的巷子里没有离开。尽管霍去病在离开平阳之后，时不时地总托人带上许多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给她，也一再地要她搬出那条简陋的巷子，但是她却依然平静地住在那里。
　　在她心里，这块地方尽管陈旧，但却充满了她对童年时代美好的回忆，也正是在这里，在没有了她的去病哥哥相陪的日子里，她常常喜欢倚靠在院子的走廊上，回想两人曾经快乐而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早已过了及笄的年纪，大汉崇尚早婚，自从前年开始，才刚满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有媒人上门，要替她说媒。尽管她一直对这件事没有表态，每每爹娘说起的时候，她总是沉默或是回避，但是她知道，爹与娘其实是希望自己早早出嫁的。
　　原来人的童年时代才是最开心，最快乐的；原来长大之后，生活里就会有这么多令人烦恼的事情。成亲、嫁人、生子……这条从古至今的女人们必须走的路，如今也同样出现在她的面前，需要她做出自己的抉择。
　　这些日子的书信往来中，她一直没有把一件对她来说算是很重要的事情告诉远在京城的霍去病，因为她知道，如果告诉了他，依照他那火爆的性子，必是要回来大闹一番的。而她并不愿意让这件事影响到他在京城里的前途。
　　自从他与卫将军一起搬去了京城，她就知道，以他的脾性，是决不甘心做池中物的，将来一定会成为人中龙凤。如今他跟着卫将军住在京城之中，贵为皇亲国戚，自然会有许多高门大户的淑女求嫁。而她自己，不过平民之女，容貌算不上倾国倾城，才学也不是学富五车。也没有配得上他的身份和容貌。所以，她要过的将会是平淡无奇的普通民妇的生活。纵使他与自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她却是很清楚的明白，这样一段经历，在一个将来会平步青云的人的眼中，或许是不值一提的。因此，她从来不存那些非分之想，她也知道，自己是不应该出现在他生活中的。
　　所以，直到今天，她都还没有告诉霍去病，爹娘似乎已经为她相中了平阳当地的一户殷实人家，准备过年之后，开了春就要让她嫁过去了。她听说那家的公子是个谦谦君子，如果自己嫁给了他，想必未来的生活也会是幸福的吧！
　　至于霍去病，她的去病哥哥，她与他之间未曾说破的朦胧情感，会永远地记在她的心底里，永远怀念与珍藏。或许等到有一天，她老了，儿孙满堂的时候，她就会把这段淡淡的情愫当成一个美丽的故事讲给她的儿孙们听。
　　那一定也会是个很温馨而美好的画面吧！刘雪梅怔怔地想着，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脸上浮现出一个憧憬似的微笑，唇角向上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猛然间，“砰”地一声，房门被人撞开，刺骨的寒风顿时随着敞开的大门肆意地吹进了温暖的房中。寒意顿起，寒风吹得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正要回首去看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卤莽，却听见身后一个怒极却又极其熟悉的声音朝她吼道：
　　“谁允许你背着我跑去嫁人的？！”
　　听到如此震怒的声音，她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来者何人了。不过，伴随着寒风，纵使她从小与他熟识，知道他的脾性，却也被他冷不丁这么一吼吓得瑟缩了一下。未等她起身，怒极的霍去病已经象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她的面前，暴跳如雷般地将她一把从榻上拉了起来，横眉怒目的居高临下瞪着她，他那双发红的眼睛和怒气冲冲的模样，却让她禁不住想到了田间地头总喜欢打架的公牛。尽管她知道，眼下的这个场面实在不适宜笑，可她心里这么想着，越想越象，实在是忍不住，便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还敢笑！说，为什么要背着我去嫁人！”
　　刘雪梅脸上尚未褪尽的笑容看起来极为温婉，仿佛她已经接受了要嫁为他人妇的事实，仿佛他的怒火与她并无丝毫关系一般，平时他最喜欢看的笑容竟是变得如此刺眼。她是那样聪明的女孩，应该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却还是什么都不告诉自己，若不是最近朝中无事，他正好借着机会回乡过年，这才听说了这个事情。不然倘若他再晚些回来，那她说不定都嫁给那什么臭男人了！
　　一想到这里，令他更为气愤，他大声质问着她，抓着她的手紧紧地攥住死命地不放。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都十五了，早就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啊！隔壁小我一岁的妹妹今年都做了娘了呢！”
　　她眨着眼睛看着愤怒中的霍去病，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表情看上去无辜而认真。
　　“你也想做娘？所以就这么着急要嫁人吗？”
　　“瞧你，胡说什么傻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