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用敛娥眉》大唐昭仪

4、第 4 章

　　霍去病怒极而略显傻气的话令刘雪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没有回答，转身要去关上那扇被他狠狠撞开的房门，却被他拽住动弹不得。她望着他那张因为生气而泛红的脸，轻叹了一口气，知道对付他的火爆脾气，只能来软的，于是她轻声地道：
　　“我要去关门，好冷啊，你瞧，我的手都冰凉了呢！你不怕我冻出病来么？”
　　她的话非常起作用，霍去病闻言，皱着眉头看了看被他抓着的手，便立刻松开了她，大步走了过去，重重地甩上了门，然后面色依旧严肃的走了过来，抓着她，紧盯着她，用眼神在质问着她，等候着她的回答。
　　面对这个暴跳如雷的男人，刘雪梅望着他，心中缓缓地溢出足以温暖她全身的暖流，就凭着他的这份心意，纵使将来不能和他在一起，她也已经感到了心满意足。
　　“怎么想着这个时候回来？不用陪着卫将军？过来时可见到我爹娘？他们平时总把你挂在嘴边呢！”
　　“我早就拜见过爹爹和大娘了……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的话……怎么，你不高兴我这个时候回来？是嫌我扰了你的好事？”
　　“没有啊，过年之前能见到你，我很高兴。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过年了呢！”
　　“为什么要背着我去嫁人？你喜欢那个男人？”
　　霍去病的口气很是不善，尤其提到那个“情敌”，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怎么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心情，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吗？他是个男子汉，就是心里爱她，他也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说出口啊！难道平时自己为她做的一切，她一点都没感觉，一点也看不出来么？
　　“我没见过他，又怎么可能喜欢他。只是爹娘都觉得他为人忠厚可靠，觉得我嫁给他将来会生活的很好，所以才想定下这门亲事。我听说他是谦谦君子，想必今后是不会太难相处的。”
　　“你就为这些要嫁他？那……那我呢？在你准备要去嫁人前，你有没有想过我？我算什么？难道这么多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一点都没感觉吗？你以前说过要很我永远在一起的话，你都忘了不曾？”
　　霍去病看着她说话时云淡风清的样子，只觉得心火一阵阵的蹿了上来，无法控制的朝着她大吼起来，将多年来始终没有说出口的心里话终于明明白白地铺陈在了她的面前。看来，当初那个哭着说要和自己永远永远在一起的女娃娃已经彻底的忘了她曾经说过的话，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从他走出刘家大门的那天起到今天的这数年来，他的心底里就只藏着她一个！
　　“我没忘。我记得儿时的自己曾说过，我想要和去病哥哥永远在一起。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今天的你贵为皇亲国戚，身份何其尊贵，不再是那个可以陪着我在小树林里玩闹的去病哥哥，你的婚姻，自然会有许多的名门望族之女争着要嫁给你。而我，不过一介平民，与你的身份已经如同云泥之别，倘若我嫁了你，别人必然会耻笑于你，也会耻笑我的不自量力。
　　我是个普通的女子，过不惯那样高高在上的生活，承受不了那种无形的压力，我只想与未来的夫君相敬如宾，恩爱相伴，白头到老，与我的孩子们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这就是我唯一想要过的生活！
　　去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对我如何，我又如何能感受不到？我知你待我好，我也喜欢你那么对我，我曾暗暗地希望你会是我将来的良人。但是，如今在你的面前有那样好的一条路给你走，任你可以自由的发挥自己的才华，我不能成为你的绊脚石，你应该有一个更好的姑娘来配你！
　　听说，京城里的很多大臣都希望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你，去病，你明年就要十八岁了，也是该到了娶亲的时候了……”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这些话！没想到，你可真伟大，竟然为了我的前程而要将我让给那些与我不相干的女子？什么身份，地位，你什么时候起也讲究起这些劳什子东西来了？我霍去病从来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什么名门淑女，我从来都看不上她们！
　　我还是我，就是奴隶出身，就是私生子的身份，这些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也从来都没有变，过去我是，现在我是，将来我还是！
　　什么荣华富贵，皇亲国戚，这些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那些也不是我的，是我舅舅靠出生入死的替国家打仗，拿命换来的！我凭什么去享受这些功劳？我霍去病何德何能？
　　你说不能成为我的绊脚石，你说放在我面前的是条康庄大道，是可以让我飞黄腾达的路，你要我放弃你，去和那些名门望族的女人成亲，你已经做好了决定，替我选择了我要走的路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会选择什么样的路来走呢？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会愿意走你认为对的，认为好的这条路呢？
　　你说你是个普通的女人，只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你怎么不问问我呢？你怎么知道我会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呢？白头到老，儿孙满堂，我为什么会不愿意和你一起过这样美好的日子呢？你为什么不问我？！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当成了什么，你的心里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东西么？可以让来让去的东西吗？
　　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不要，你有没有问过我？没有，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说，让我还蒙在鼓里，象个傻瓜一样的暗自高兴的做着春秋大梦，以为等过些年，我随着舅舅建功立业了回来之后，就能娶你过门，就能和你永远的在一起！
　　啊！上天对我霍去病可太好了，不但让我有个皇帝做姨夫，有个皇后做姨母，有个大将军做舅舅，现在还有一个青梅竹马做出了那样伟大的牺牲，要成全我的前程！哈哈哈……上天果然待我不薄啊！
　　你们……你们一个个都说是为了我好！都说我不是池中物，说我将来一定会一步登天！可你们有谁真正尊重过我自己的意愿？你们有谁知道我想要过怎样的生活呢？当初舅舅将我从你家接走，你们都说是为了我好；皇帝姨夫和皇后姨母说要为我做媒，也说是为了我好；如今，连你也那么轻易的就要将我让给那些莫名其妙的女人，居然也说是为了我好！
　　可笑，太可笑了！你们谁都没有问过我，到底我想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当初，我一点也不想走，不想离开刘家，因为我喜欢和你们生活在一起，我喜欢这种家的感觉；我不喜欢姨夫姨母为我做媒，因为我不喜欢那些别有目的想要嫁给我的女人；我不想你嫁给那个小子，因为我想要娶你，想要和你永远永远的在一起！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霍去病几乎是大吼着将这些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话统统地宣泄了出来。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双手紧握成拳，说到恨时，竟然举手一拳将手边一个案几砸得粉碎。他双眼瞪着眼前低着头默然不语的女子，几乎要冒出火来，他不能接受她那样堂皇的说辞，他不能接受她在心里恋着他的同时，居然会愿意嫁做他人妇！
　　突然他胸间一滞，胸口处一阵翻腾之后，只觉得喉咙口一甜，一股气血直冲上来，禁不住“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那鲜红的鲜血喷在了地上，那样的刺目，惊得刘雪梅顿时跳将了起来，惊叫道：
　　“去病，去病，你……你怎么了，你怎么吐血了？要紧么，要紧么，你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说着，便要上前扶他，却被霍去病一把挥开，他用手背擦了擦唇边的血迹，看着手背上的血痕，恨恨地看着她道：
　　“不用你管我，我霍去病不劳如此伟大的你来照看我！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一声，我已决定明年开春之后便要和舅舅一起上战场，为国杀敌。既然你能如此绝情的弃我而去，那我也就更无牵挂了，那样也好，孑然一身，马革裹尸。告辞！”
　　说罢，他转身便毅然的从刘雪梅身边走过，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仿佛也是绝情绝意一般。可被他那口鲜血惊得浑身发凉的刘雪梅听到他那句“骇人听闻”的“马革裹尸”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难道他真要上战场去么？去和那些凶残的匈奴人打仗么？一想到这里，心头顿时无比紧张的她连忙回身，一咬牙，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了，扑将到了他的胸前，双手紧搂住他的腰，头摇得象是拨浪鼓一样，急道：
　　“去病，去病，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你别走，你别走。你让我看看你，你刚才都气得吐血了，年少吐血，如果不调理好，最伤身子的！我不再说那些话，不再说了，你不要走，不要走！
　　你以为我愿意将你拱手让与他人么？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么？可是你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你以前受过那么多的苦，现在是应该得到回报了，所以我只是希望你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想让自己成为你前程上的拖累！”
　　“哼！”
　　盛怒之下的少年在被少女那带着清香而柔软的躯体如此紧密的一抱，从未接触过女人身体的霍去病不免有些心猿意马起来，更何况这具身体的主人正是自己的心上人，她正温言软语的安慰着自己，向他赔着不是，因此，满腔的怒火在这一刻竟渐渐地消散了不少，可他却不愿意那样快的将自己心中的这些情意太过轻易地表露出来，于是便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重重的鼻音，来表示自己还在盛怒之下。
　　刘雪梅说着，眼中隐隐地已有泪意，她埋首在他的胸前，将脸紧贴着他衣服的前襟，听着他胸膛里传出的阵阵强健而有力的心跳声，无限怅然的闭上了眼睛，如儿时那般一动不动的抱着他，仿佛在尽情的享受着与他重逢的喜悦，又仿佛动容于他对自己那份坚贞的情意。
　　他果然还是她的去病哥哥，果然没有变，一点也没有变啊！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过了许久，霍去病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不时轻轻地摩挲着，双臂紧紧地揽住她，胸间原本郁结的怒火终于在她如此的曲意承应之下悠然的散尽。刘雪梅似乎也很享受这样平和的气氛，在他胸前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那样温顺的拥着他。
　　两人青梅竹马多年，虽然情感亲密无间，却一直以礼相待，加之成年之后又两地相隔，那层带着点暧昧的感情窗户纸从来都没有捅破，直到今天，霍去病愤怒之下的告白，彻底地将两人的感情推向了明朗化。
　　“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不是气话？”
　　“什么？”
　　“明年，你真的要上战场去么？”
　　“是，好男儿就当在沙场上建功立业，驱除匈奴，保我家国，我要和舅舅一起上阵杀敌！”
　　“可那些匈奴人不是都很凶残么，况且战场上刀枪无眼，我怕……”
　　“怕我一去不回……”
　　刘雪梅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皱眉道：
　　“你想上战场杀敌，我可以不拦你，可你一定不许说那样不吉利的话！”
　　“要我不说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永远不离开我，我就一定会平安回来！”
　　霍去病侧着头望着她，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芒，如同一个无赖般的与她周旋起来。
　　“去病，这完全是两回事，你不可以混为一谈的！我不可能永远跟在你身边，所以无论我今后怎样，你也一定要活着回来！因为你不单单是为我活着，还有很多人都希望你活下来，你的舅舅，你的姨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了半天，你还要离开我？”
　　霍去病的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语调变得充满火药味，他将她从自己身前拉开，睁大了眼睛死盯着她。
　　“不是，将来的日子充满了变数，我们谁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所以我那样说，只是比作一下，用来提醒你要保重自己而已……”
　　“你不要说了，既然你担心未来的事情有太多变数，那么我想有些事就必须要有个了结，不然我就是上了前线，放你在这里，我心里也不得安生！”
　　霍去病手一扬，制止了她继续要说下去的话，他皱着眉头细细地打量了她很久，然后猛得拉过她，双手扶住了她的头，双唇对着她的额头便狠狠地亲了下去，在刘雪梅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他便一阵风一样的从自己身边大步走过，拉开了大门消失在了她愕然的视线中。
　　“我没说要离开他啊，可他这风风火火的是要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