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第 59 章 ...
-
苏锦沿着公园的林荫道慢慢地散着步,耳边弥漫着属于尘世和自然的各种微妙声音,还有身旁人的脚步声。
“谢谢你,你走吧,不必一直跟着我,gaya呆会儿会来接我。”苏锦对跟在身边的人说。对方却摇了摇头,在他手上写道:“没关系,我也没事做。”
“那好吧。”他不再说话,只顾自己沉默地散步,身边的人也不说话,只留下轻微的脚步声表示自己还在左右。走了一会儿两人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休息,奥汀在他手心写道:“看不见的感觉是怎样的?”
“像活在迷宫里,没有光线的迷宫。”苏锦说。“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好奇,感觉一定很难受。”
“无所谓。”苏锦笑了笑,“我本就是个瞎子,早就瞎了。”
“你不开心?”
“还好,只是少了双眼睛而已,不算是最糟糕的事,至少还听得见。”
“你听见了什么?”
“树。”苏锦微侧了头,不想让奥汀知道他连耳朵也只有一只是完好的,“可我不知道是什么树。”
“梧桐。”奥汀在他手上写道。
“我猜也是。”
“还有呢?”
“虫,鸟,鸭子在游水,有人骑自行车经过。”他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看不见,我这辈子都不会去注意这些东西。”
“这么说来失明也算是件好事?”
“人看不见就不会觉得眼花缭乱,多少沾点灵台清明的光,也算是种造化吧。”苏锦想了想说,他自觉是个不能渡化的人,但这段时间沉思默想,也颇同意佛家的五蕴之说,爱恨贪嗔痴都起于五官所感所受,目不能见,这世界于己就少了层诱惑,若早是这样,或许也不必应这场劫,生受了两年的煎熬,最后一场火烧成了灰烬。
奥汀顿了顿,似乎在思忖,又好像在观察他。过了半晌在他手上写道:“灵台清明是佛家的说法,佛门中人修的是虚空,自然只求心境如水。但人到这世上走一场,多少总是想求个圆满的。否则岂不是辜负了生命和希望。”
“我没那个福气。”苏锦平静地说。“活着现在对我来说就只是活着,哪天死了就算是解脱了。”说完便站起身来,表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奥汀见状也跟着起身,一路送了他回去。
Gaya买完东西回来发现苏锦不在家,正要出门去找就碰上他从电梯走出来,回了家忍不住撅嘴抱怨:“您要出去也该先给我个电话通知一下吧,这样擅自出去多危险,万一在路上摔倒或者迷路了怎么办?”
苏锦向来我行我素惯了,想做什么从来都不需要向人交代,因此并没把gaya的叮嘱当回事。没想到这位管家妹是位乌鸦嘴,第二天苏锦一出门就真摔倒了,不知是谁不小心植物油洒落了一些在走廊上,苏锦不慎踩上去整个人就滑倒在地上。奥汀听到门外的痛呼声跑出来,看见苏锦咬着牙慢慢地坐起来,脸色青白一片。他赶紧将人抱回了家,放到沙发上捞起衣服一看,腰上一片淤青。
苏锦觉得这一跤几乎把他的腰骨摔散了,奥汀不知从哪里找来些药油替他擦在伤处,他忍着痛趴在沙发上,禁不住想起上一次有人这样替他擦药油的事,眼泪就毫无察觉地滑落出来。
“很痛吗?对不起,我不常做这个。”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擦掉他脸上残留的湿意,接着在他手心写道。
“还好,谢谢你。”苏锦侧头避开他,恍惚间又觉得这温柔似曾相识。
苏锦的腰伤让洗澡成了个问题,gaya是个年轻女孩子,不好替主人打理这种隐私性的问题,只好去找对门的邻居帮忙。苏锦没有选择,接受了对方的好意,脱光了衣服被放进浴缸里的时候还是不免举得尴尬。原本这种时候该找点话题分散注意力,偏偏他面对着一个不能说话的人,只好干脆当他不存在。
苏锦摸索着去拿洗发水,一不小心瓶子就掉落到地板上了,伸出手想捡回来,却发现浴缸太高够不到地。奥汀把洗发水捡起来,默不作声地替苏锦抹在头发上。苏锦微扬了头,任他把头发揉满泡沫,然后再用温水冲干净。最后奥汀把他扶了起来,用一张大浴巾裹着抱进了卧室。
“谢谢。”苏锦裹着浴巾坐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像个被人照顾的孩子。奥汀摸了摸他的头,表示接受了他的谢意,然后又给他找来衣服换上。
“奥汀,你为什么来这里?”苏锦问。
“等人。”奥汀在他身边坐下写道。
“只为了这个?”
“是。”
“那还要等多久?”
“不知道。”
苏锦把身体往后倒,忽然觉得好笑:“我们一个瞎一个哑,又都是不遂意的人,倒是对衬头的邻居。”
大概是因为觉着同病相怜,也或许是因为生活寂寞,苏锦慢慢地同这邻居也熟络起来,闲来没事坐在一起打发时间。等到苏锦的腰伤慢慢开始好转的时候,gaya又忽然接到家里来电说是父亲病重,要她即刻回家看看。这一去走得匆忙,临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接手自己的工作,gaya情急之下只能去请对面的先生行个方便替他照顾苏锦两天。奥汀一口答应下来,当晚就搬到苏锦公寓里留宿。
“我知道你答应了gaya这两天照顾我,但也不必全职守着,有需要帮忙我自然会找你。”晚餐之后苏锦站在厨房门口,听着对方来回走动收拾餐具的声音说。奥汀没答他,等把厨房收拾干净了才走出来在他手上写道:“怎么了,你这房子也不小,还怕被我吵到吗?”
“对啊,吵死了。”苏锦开玩笑说,然后转身走回沙发旁坐下,对奥汀道:“电台的节目太刮噪了,我想读书。”
“怎么读?”奥汀递了杯酒给他,跟着问道。
“我有个好主意,我们凑合一下,你看,我念。”
“真聪明。”奥汀当真找了本书来,照着内容写在苏锦手上,苏锦跟着一字一句地念出来,到后来渐渐倦了,大概也赖酒太醉人,眼皮慢慢往下耷拉。朦胧中他似乎听到奥汀起身走动的脚步声,便是带着两分醉意,失明的人听力也比普通人灵些,他模模糊糊地听到有打斗的声响,整个人就猛地警醒过来,伸手往左右摸索,一边喊道:“奥汀,你还在吗?”
匆忙的脚步声伴随着物品落地的声音响起,苏锦忽然意识到了危险,屏住呼吸凭着自己的感觉慢慢往前走,快到门口的时候脚下忽然踢到什么东西,他俯下身去摸索,一边问道:“奥汀,是你吗?”
对方握住了他的手,一声压抑的呻吟逸出来,苏锦只觉得他手上全是湿热的液体,沾了自己满手,凑到鼻端一闻却带着血腥气。顿时大惊失色,急忙伸手往他身上摸去:“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奥汀忍着伤痛,勉勉强强在他手上写下911三个数字,苏锦方才会过意来,急急忙忙报了警。
十分钟后警车赶来,先把奥汀送到了医院,然后才开始调查现场。苏锦跟着救护车先到了医院,护士将病人的随身物品都交给了他,过了半天急救室里还没传出消息来,奥汀的手机先响了起来。苏锦思忖着该把邻居受伤的事通知他家人和朋友,于是替他接了电话,还未开口就听到个熟悉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你在做什么,终于肯接电话了。”
苏锦愣了愣:“杜主席?”
电话另一头的人也愣了,意外地道:“你是,苏锦?”
苏锦顿时呆住了,只觉得一道惊雷在头上炸响,电话另一头的杜老爷还在继续不确定的询问,苏锦却一个字都再听不进去了,他摸索着冲到急救室门口,敲着门要见躺在里面的人,护士出来不悦地喝斥,说是病人身上的伤口太深,已经流血过多晕过去了,他们正在缝合伤口,要他保持安静在外面等着。
没多久负责采集现场的警官也跟到了医院来,问了他一些问题,然后道:“初步估计是有三名盗贼潜入了阁下的房子意图行窃,呃,我估计他们是事先探查过所以知道您的状况,以为只要小心行动就不会被发现,只是没想到还有别人在,所以发生了打斗。”警察想了想,又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您对此竟然毫不知情。你朋友的现在怎么样了?以一对三自然难免会受伤,尤其对方又是受了惊的匪徒,身上还带着刀。您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太好,需要休息一下吗?”
苏锦摇了摇头,抬手擦了擦脸,在救护车上时杜霖摸过他的脸,那手上全是血,染了自己一脸。警察见状就转问道:“你需要去洗手间吗?我可以带路。”
苏锦又摇了摇头,径直坐回椅子上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