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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断点的回忆 ...

  •   吴法几乎是僵着脖子回的头,冷漠的声音象一把杀人的刀,狠狠的插进了吴法脆弱的神经中枢。
      自己绝不是江湖上的泛泛之辈,手中这把“风雷鹤”虽称不上天下数一数二,但是也是剑器中的名品,如今却被人轻易击断,来者看来非但不善,形势对自己更是凶险。
      然而身后没有别人,正是那个刚才那个已经气若游丝的小书僮。
      吴法用眼角轻轻瞥了一眼仍在地上滴溜溜直转的小石子,刚才的那个小鬼头如何会有这样的功力,仅用一颗石子就能震断自己的“风雷鹤”?周围还有旁的人在暗中相助!?
      吴法的眼睛快速的打量着四周的树林,晨风下的树叶沙沙的响,稍小一点的树苗儿连树杆子都跟着秋风狂摆不已,看不到有任何其他人潜伏其中的踪影。
      吴法惊出一身冷汗。

      断剑不仅让杀人者心惊,更让被杀者意外。
      议潮抬头看看站在晨曦中屹立不动的阿淼,有些不解,阳光从阿淼的后背照过来,议潮一时看不清楚阿淼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脸白皙得如同透明一般。
      议潮把眼睛微微眯起,逆光下的阿淼是陌生的,烈烈的秋风已经有点生猛,阿淼披散的长发在空中飞舞,即使有着太阳的映衬,阿淼的周围仍然散发着来自地底的寒气。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白衣派算是什么东西?”这次议潮看得分明,问话之人正是阿淼,阿淼陌生而低沉的声音让议潮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小鬼头,你不要命了么!”吴天的沉府一向没有师兄那么深,他没有多想,拎着两个巨大的铁锤直扑向阿淼。

      阿淼这次连头都没有会,脸上冷冷的笑意更盛,只见他一抬腿,“叮”的一声,吴天随后噔噔噔往后连退几步,还是没能稳住下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一颗飞快旋转的小石子应声掉到吴法的脚边,看着坐在地上茫然不知的师弟,吴法咬咬牙,看来没有错,就是眼前这个小鬼了,两个石子只怕都是他踢出来的,一颗打折了自己的风雷鹤,另一颗刚才应该打在师弟的铁锤上,师弟是被石子的力道震倒在地的。

      “不要过来,”吴法用手中的短剑紧紧抵住三姐的咽喉,另一只手则按住议潮的天灵盖,“要不我就杀了他们两个。”

      “哼,”从鼻子里发出声音的阿淼又往前踏了一步:“请便吧。”
      吴法愕然:“这些人是你的同伴。”
      “我不记得我有过任何伙伴,”阿淼把眼睛眯起,眼神轻轻掠过议潮和三姐。

      “我只是对你刚刚讲的白衣派很感兴趣。”阿淼的眼神蛊媚,仿佛自己身处的不是凶恶的战场,而是在铺满鲜花的自家庭院。
      淡淡的笑,粉红色的唇微微上翘,阿淼伸手迎风轻轻拢齐自己的长发,用丝带松松的在脑后绑好。

      “好了,我给了你时间,”阿淼把被风吹到唇边的一丝散发别到耳后,“但是似乎你并不懂得怎么杀人,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话音未落,阿淼的右手一抬,银锁链便从袖子里甩了出来,直冲着一旁的吴天飞了过去,吴天也不是等闲之辈,知道对方的锁链是个软兵器,吴天轻轻把锤伸出,用锤顶荡开锁链的方向。
      “哦,还不赖,看得清楚方向嘛,那么这样呢?”阿淼轻抖手腕,笑得张扬,只见吴天周围银光一边,再没有人看得清楚锁链的舞动。
      吴天闭气凝神,双手把双锤抡开了,在空气中呼呼生风,只听见叮叮当当一阵阵金属的碰撞声。
      吴法心里暗暗替师弟捏了一把汗,从小和师弟练功,闯荡江湖,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可是说是情同手足,看着师弟和小书僮争斗,吴法心里七上八下,不是不信任师弟的功夫,而是这个小书僮来的太诡异,刚才自己那一掌下足了十分的功力,若是常人早就毙命,既是有内家功夫护体的好手,也至少要十天半个月的调息才能恢复,这个小书僮竟然现在就能似无事一般的站起来,莫非他真是白衣派的传人?可是如果真是传人,如何会问“白衣派是什么东西”之类的话?
      吴法转脸看着阿淼,只见阿淼的脸色由冰冷变成带着嗜血的兴奋——他的兴奋就好像猫儿戏弄自己爪下的老鼠。
      “住手,如果你再不住手我就杀了这个人,”吴法指着议潮,大声吼道。
      阿淼眉头微蹙,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只听啊的一惊呼,吴天已被锁链勒了一个结实。
      “放开我师弟,否则我杀了他!”吴法急红了眼,见到阿淼没有反应,吴法挥手将短剑插入议潮前胸,没及至柄。
      议潮倒在血泊中时,阿淼甚至连头都不曾扭过来。
      “这位小哥,你不记得了,那是你们家的公子啊!”三姐痛哭出声。

      只听嘣的一声,阿淼突然收紧手中的锁链,吴天的头颅被锁链生生切了下来,吴法心痛的叫出声来,“师弟!”,然而吴天已经没有办法回答。
      “你真的很让我心烦!”刚刚杀死吴天的阿淼转脸看着吴法,他的声音伴着锁链的寒光同时冲着吴天扑了过来。
      吴天连向后翻了几个跟头,躲过锁链的纠缠。

      阿淼低头看看跪在地上抱着议潮痛哭的女人:“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小哥,你不认识我,也该认识这位公子吧?”三姐摇着地上的议潮,“小哥,张公子快不行了,你要想办法救救他。”
      阿淼走上前,蹲下来,仔细端详着议潮。

      吴天在一旁看到阿淼没有继续攻过来,自知自己绝不是阿淼的对手,忙扛起一旁师弟的尸身,恨恨的转身飞速离开。

      “我不认识他,也不认识你,”阿淼抬脸看着三姐,他突然伸手掐住三姐的咽喉,“既然你的同伴也快死了,那么让我送你一程。”
      三姐的脸色因为窒息变得青紫,阿淼的眼泪却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是阿淼么?”血泊中的议潮突然拉住阿淼的裤腿。
      “阿淼是谁?他是谁?”阿淼低着头看着议潮,突然全身一震,手慢慢的松开三姐。
      “阿淼?”阿淼低头沉思。
      “阿淼?”阿淼的声音透着痛苦,他抬头看着地上那件醒来时盖在自己身上的长袍。

      “我叫阿淼,你不要问我哪里人士,我算不上一个人,我就是一只游魂野鬼。”阿淼听见空中漂浮自己的声音。
      “孤魂野鬼么!”阿淼狂笑,天地在他的眼前旋转,清晨温和的阳光那么刺眼。

      阿淼突然跪倒在地,他看着议潮,眼泪的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痛,好痛,救救我。”看着议潮温和的对着自己笑,阿淼的身子一歪,缓缓的瘫在地上。

      四围的黑暗象潮水一样包围了阿淼,黑暗中,阿淼一个人慢慢的摸索,突然抬眼发现不远处另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冷眼看着自己。
      “你是谁?”阿淼问。
      “我就是我,”那人回答,“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是她把你带过来的么?”
      “什么世界?谁把我带过来的?”阿淼满是疑惑。
      “你都忘记了?”那人冷冷的笑,“她有很有手段呢。”
      黑暗的世界在身边慢慢的粉碎,一道亮眼的阳光直射向阿淼,灼伤的不仅是阿淼的眼睛,更是阿淼的神经。
      浑身刺痛的感觉让阿淼本能的往回缩,四围望去,又回到那个山洞了——除了山洞,自己没有更为久远的记忆,自己醒来就在这个山洞里了。
      洞里的石室墙上,挂着一张残缺的画,画里的女人微微颔首,手中举棋不定,全神贯注看着面前的棋盘,对面的那个人已被撕去,阿淼看着这副图发痴,这个女人是谁?是自己很重要的人么?为什么自己竟没有一点记忆?和她下棋的又是谁?为什么画会残缺?
      自己对周遭的陌生让阿淼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可是,在洞里等了好多天,没有人来解救自己。
      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糟糕,至少,阿淼发现自己能把所有的链状物耍得很好,不需要人教,这个本领仿佛与生俱来,包括自己袖中那个银色细锁链,阿淼能把它用得和自己手一样。
      “我是谁?”阿淼看着自己的双手。
      如果没有人来找自己,是不是自己应该走出去看一看,阿淼在晚上常常溜出洞去,他很快知道这是深山中的一个洞,周围渺无人烟。
      阿淼很想找个人说话,至少那样能够有人证明自己的存在。
      阿淼每夜都出去,他走得离山洞越来越远,甚至越过了几道断崖,那天他终于看见了一个夜晚上山采药的药农,阿淼躲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一定可以过去现身。
      直到听到老虎的低吼声,和药农脸上惊慌的神色,阿淼冲了出来,他把老虎杀死了,但是当他扭头,发现药农看自己的眼神甚至比看见老虎更加惊恐。
      “鬼……,鬼啊!”药农那时候是这样喊的,他扭头就跑。
      阿淼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的悲哀,原来自己是一个鬼,想想自己见不得太阳光,自己住在石洞里,自己种种莫名其妙的东西,阿淼苦笑,自己要是不是鬼,那才是真他妈的见鬼了呢!
      从对自己有了清醒的定位认识,阿淼开始安心过起了自己的“鬼日子”,可惜唯一麻烦的就是,阿淼发现自己虽然是个鬼,但是仍需要一日三餐。
      难道人间就没有一个想着自己,愿意供奉自己的人?弄得自己成了鬼还要天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见自己当人的时候做得很失败啊!
      阿淼常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墙上画中的美女感叹:“唉,你要是还是个人,至少也应该供奉供奉我吧,我可是连死了都带着你的画像呢!”
      然而日子长了,阿淼的烦恼更多了,他发现整个森林里,似乎只有自己一只鬼,可是阿淼觉得自己是喜欢群居生活的小鬼。
      “神啊,我需要交流,要不我会患上忧郁症,然后提前去投胎转世变人的”,阿淼在无数个深夜对着天痛苦流涕,难道神仙们都太忙了,竟顾不上为自己这个小鬼头的小小心愿动动手指头。
      在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万般无奈的情况下,阿淼只能选择离开这个鬼都待不下去的寂寞森林,踏上自己万般艰难的寻友之路。
      然后,在一个深秋莫名其妙的夜晚,自己遇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恩公,在下张议潮,关外沙洲人士,恩公对议潮有救命之恩,请受在下一拜。”那人对自己说。
      嘿,这人话挺多,人挺帅,条件都挺符合阿淼的标准,阿淼决定先和这个公子哥凑合着过一阵再说,毕竟自己好久没说过话了,如今黔驴技穷,“鬼友”是寻不到了,“人友”有一个也能将就着用。

      “议潮,议潮”阿淼重复着这个名字。
      刺眼的阳光,刺骨的痛,身体和自己慢慢的剥离好像自己的皮肤被人生生的扒了下来一般。
      阿淼看见那个瘦高的老头把短剑插入议潮的胸膛,阿淼想过去阻止那个老头,自己却好像踩着棉花一样浮在空中,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声音也不是自己的。
      阿淼痛哭,谁能听见我的声音,谁能听见。
      “你是阿淼么?”议潮轻轻的问。
      “我是阿淼,我当然是!”阿淼一遍又一遍的说着,直到慢慢的失去知觉……。

      阿淼惊坐起来的时候把身边的三姐吓了一跳,三姐警惕的看着阿淼,阿淼好奇的瞪着三姐,突然,阿淼想起议潮和插在议潮胸口的那把短剑。
      “啊!~~~”阿淼尖叫。
      “怎么啦,怎么啦,”议潮把头探进车厢,看见阿淼醒了,议潮温和的笑,“终于醒了!”
      “你没事么?”阿淼歪着脑袋看着议潮。
      “我没事,倒是你,昏睡了十几天呢!”议潮伸手摸摸阿淼的脑袋。
      “你的伤呢?”阿淼比划着指着议潮的胸口。
      “不碍事了。”
      “这么说,我昏迷了十几天?”
      “唔,幸亏三姐的帮忙呢,”议潮指着三姐,“她可是我们两个的救命恩人。”
      阿淼丝毫没被议潮的话感动,他爬上前去,一把拉住议潮的手,脸往下一苦,眉眼耷拉着,瘪着嘴:“我十几天没吃东西了,我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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