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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寂寞香无主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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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吹,扰得肃穆的宫殿多了些阴凉的气息。
白日放肆游玩的代价就是晚间的加班加点。
等赵深批完最后一封折子已经是月上中天。
李盛见赵深起身活动,问:“陛下可要用些夜宵或是召太医院来松松筋骨?”
“皇后已睡了?”
“王顺早先来报,说殿下疲惫已早早就寝。”李盛躬身道。
“那就召范音来!”赵深按着肩膀,说:“动静小点,莫要惊扰皇后安眠。”
“唯。”
坤宁宫因皇后未在,总是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除了皇后近侍跟去了乾清宫,其余宫人都留守在坤宁宫。留守的宫人们都安安静静的缩在一角。
范音一人独居在一间还算宽敞的卧房中。
宝珠被慎刑司带走,范家人迁出洛阳。加之宫禁日严,太后亦不敢随便召她,她也不能随意出坤宁宫。
范音只能开着窗,独自望着四四方方的天。
夜风并不温柔,天上的月倒是明亮。
不知从何时起,秦玉不再召见她,就连平安脉也是太医院的柯明贤负责。
宫人们虽不至于因此苛待她,但一些颜面却是再也没了。
或许是风吹得太过阴凉,范音从心里感受到一股恐惧。
难道她就要这样终老宫中,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范音赶紧甩掉这个念头,她不能虚度青春,也许是时候该出宫嫁人了。
但嫁给谁呢?
韩王已死,胡枫呢?
范音想到那日穿着诰命服的何云,她若嫁给胡枫,就要喊何云大嫂。
而胡枫远不如胡密会做官,范音就永远不可能穿上何云那般的诰命服。
范音绝不能让自己被昔日闺阁的手下败将踩在脚下。
范音思绪正乱,就听坤宁宫外传来脚步声。
若是从前,她肯定会好奇的一探究竟。但严格的宫中律条已让她学会老实。
范音关好窗,缩在卧室,只留个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没想到这动静竟然是朝她来的。
常意脸上带着笑,与那日带走宝珠不同,此时的笑多少有些讨好的意味。
“范医女,陛下传召!”
范音面上镇定,一应行礼毫无差错。
她跟在常意身后,感受到坤宁宫宫人们敬畏的眼神。
走到坤宁宫门口时,那个苛刻的守门太监吴稳更是把身子躬得厉害。全然没有那副表面恭敬内里讽刺的样子。
韩王的霸气风光与胡少侠的众人吹捧都在皇帝的威势下变得一文不值。
范音到乾清宫时,皇帝正在沐浴。
“请范医女稍候。”常意道。
范音应着,心里却在忐忑。难道她就要这么没名没分的将自己交待出去吗?
赵深沐浴过后,仅着亵衣躺在榻上。
常意禀道:“陛下,范医女来了。”
“让她进来。”
“唯。”
范音正天人交战,却也不敢拒绝皇帝的命令。
她想到了宝珠,她的好姐妹就那样没了下落。
若她拒绝皇帝,也许就落得宝珠那样的下场。
思及此,范音坚定了想法。
她不得不应了皇帝。
因为只有如此,才能给宝珠一个交代。
等范音进去,就见皇帝正闭目养神。
李盛道:“陛下今日疲乏,还请范医女好好按摩。”
范音险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惊愕,幸好反应及时没露出什么情绪。
处理政务而劳累的大脑在范音高超的技术下得到了放松。
赵深倍感惬意。
李盛见状,小声询问:“陛下,太医院送来了几个教好的小太监。那足底按摩可是连柯太医都夸的。”
“还是你体贴朕。”赵深道,“传吧!”
“唯。”
李盛出了门,脸上带着些得意,叫常意去喊人。
看着常意恭敬的背影,李盛心中暗唾,想赶上他这个大总管,想得美!
当两个小太监进来后,范音的脸色就有些控制不住。
尤其是在他们上手按摩后,范音手上的力度差点失度。
安静的享受一番,赵深只觉通体舒泰。
“停吧!”
赵深起身,便有近侍为他换上舒适的睡袍。
范音与太监们一同跪在地上,心头的不甘简直要冲昏她的头脑。
她是名扬天下的医仙,怎么沦落到与这群太监为伍的地步!
范音努力平复着心情,她想她还没输。
皇帝正在换衣,或许换衣之后.......
范音努力的回忆曾看过的春宫图,回想韩王闹脾气时故意在她面前与其他女人亲密,回想胡少侠曾带她见识过的花楼。
只要给她机会,就一定能翻盘。
换好衣服,赵深就去了内殿。
而范音与几个小太监则在李盛的安排下直接撤了。
同样的路,来时与去时完全是不同的心情。
范音已经可以想象那群势力的宫人会如何暗地里讽刺她。
坤宁宫的守门太监吴稳见范音回来,没说话只是略微躬身。
范音脸上火辣辣的。
乾清宫的常意笑道:“范医女服侍陛下甚是尽心,今晚还请早些安歇。”
一听这话,吴稳连忙道:“能服侍陛下就是天大的福分。天色已晚,请公公快回。奴才自会安置好范医女。”
范音没想到常意会为她说话,朝常意感激的笑了笑。
常意脸上也带了些笑意,随即就离了坤宁宫。
乾清宫里一身舒爽的赵深进了内室。
或许是睡得过早,赵深动静不大,秦玉却被惊醒。
“陛下?”
赵深钻进被子,问:“吵醒夫人了?”
秦玉不言,眼睛里氤氲着雾气。
赵深心里一动,“夫人可是想了?”
“我累了,还是睡吧!”秦玉翻过身背对着赵深。
赵深讨了个没趣,也不介意。
就在背后借着床帐外夜明珠散发的微弱光亮看秦玉。
“夫人生气了。”赵深道。
“没有。”
赵深轻笑,说:“就当没有。”
秦玉将手按在腹部,内心憋闷,他能怎么办?
太医院都是听命于赵深的,而他也不想把范音牵扯进来。显然没有人能来帮他除掉这个孽种。
赵深伸手,顺着秦玉的臂,覆在秦玉的手上。
两手相贴,搭在凸起的腹部。
“夫人莫愁,万事都有朕。”
秦玉心想,就是有你才愁。
一夜沉沉睡去。
等赵深起床上早朝时,竟发现秦玉也醒了。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只有宫人们规规矩矩的脚步声与亮起的一盏盏的灯笼。
赵深道:“夫人还是先歇息,待太阳出了再起不迟。”
秦玉接了近侍的活,为赵深佩戴上种种饰品。
两人间距离极近,赵深隐约能嗅到秦玉身上的香气。
“夫人如此贤惠,真是为夫的福气。”
秦玉笑笑,说:“昨日睡得多,今天难得精神足。我想在宫中随意转转。”
赵深调笑:“夫人是后宫之主,哪里去不得。”
“多谢陛下。”秦玉诚心诚意的道谢。
赵深穿戴好后,取了妆台上一根木簪为秦玉戴上,说:“夫人清雅,只是根木簪便已不俗。”
秦玉仍带着笑意,目送赵深远去。
待赵深远走,那笑意也随之消失。
天色还是黑的,早间的风吹得人冷,昨日阳光留的热经过一夜已消耗殆尽。
有小太监在前面提着灯笼。
王顺随侍,张成及一并近侍在身后缀着。
秦玉道:“如此声势浩大,倒没了趣味。”
王顺劝道:“天黑路暗,公子当小心。”
“这是自然。”秦玉上前,从小太监手里拿了灯笼,说:“我随意走走,你们远远的跟在后面就好。”
“公子,这......”王顺愁眉苦脸。
“不必再劝。”
秦玉一副兴致高涨的样子,独自提着灯笼游赏。
张成凑到王顺身边,问:“殿下是风雅人物,自然有非常之举。师傅不必太过担心。”
王顺没说话。
他常年侍奉秦玉,知晓秦玉一些文人习性。只是今日这心里总是不太平。
王顺决定赌一把,说:“张成,你去御前通报,就说皇后似有不对。”
张成瞪大眼,说:“师傅,这会儿正早朝呢!”
“去!”王顺厉声道。
“诺。”张成还是不敢违背师傅的意思。
秦玉踱步到一处荒废的宫殿,目光在梁上扫过,然后笑了笑,说:“这宫殿久无人来,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王顺与众宫人皆在旁。
“王顺你亲自去取我的那方墨来。”秦玉细细的说清,末了强调道:“不要取错。好诗要好墨来写。”
“唯。”王顺应声。
遣走王顺,却未见张成。
到了这个时候,秦玉也不在意。
命令其他人守在外面,他一个人待在殿中。
今早特意选好的腰带一经抽出,衣服就变得格外宽松。
腰带穿过房梁,重新系好。
秦玉透过这方圆圈望着空荡的宫殿,忽而感到一阵轻松。
回想曾经。
从陌上人如玉的秦公子到先皇的摆设皇后再到如今的祸水妖孽,秦玉所经受的屈辱在层层累加。
直到今日,不明不白的怀了身孕。
当这最后一根稻草落下,秦玉有了一个想法——就这样了结。
他实在是想终结这段无望的人生。
只是可惜见不到今日的太阳。
脚下的绣凳跌落,腰带结成的圈下坠,梁上摩擦出痕。
过度的痛苦后意识陷入黑暗。
而在黑暗之前,一把匕首飞来,斩断腰带钉入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