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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压海棠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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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的风声越发紧了,原本的繁华也被冲刷成萧条。
“秦先生,我们要返乡了。若能太平,必会相见。”那些找秦玉写信的人们推举出一个尚算见过市面的来向秦玉告别。
秦玉叹息一声,只能说一声珍重。
这段时日秦玉过得最为惬意,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哪怕没了以往的富贵也甘之如饴。
不过战线在推进,杭州燃起战火是迟早的事。
秦玉回到偏院。
因着秦玉为吴发启蒙的缘故,主院与偏院之间开了一道小门。
秦玉从这扇门看过去,就见吴家父子正清闲的在院中乘凉。
“老者不离开杭州吗?”秦玉问。
吴稳摇着蒲扇,说:“我毕生积蓄买下这处宅院。倘若真是刀兵加身,我也认了。”
秦玉劝道:“吴发还小,也该为他考虑。”
“先生好意。不过我已老朽,不想再动,就在此听天由命吧!”
吴家父子很坚决,秦玉也不再劝。
待秦玉到房里,看见昨夜打包好的行李,忽而生出一股留下的冲动。
就在这时,外面周瑞方在叫门。
秦玉收敛好思绪,将周瑞方迎进来。
周瑞方拎着个小包袱,急道:“夫郎我们快些走!”
“怎么这样急?”秦玉问。
“魏王的军队已快来了,杭州知府昨夜就带着几个壮实的家丁跑了。”周瑞方神色慌张。
秦玉听完,道:“你略等我一下。”
说完就丢下焦急的周瑞方,跑到主院,与吴家父子一说。
吴稳倒还是一番镇定,吴发却有些着急地看向秦玉。
秦玉以为吴发是害怕,便俯下身摸了摸吴发的头。
“先生!”吴稳忽而跪倒在地。
秦玉被唬了一跳,连忙要去扶,没想到旁边的吴发的力道很大,竟让他一时不能上前。
吴稳继续说:“我人老无力,遇上乱兵也是拖累。倒是我这儿子,还算有几分机灵。若先生不弃,烦请带上他。就当给他一条活路。”
说完就哐哐地磕了几个响头。
秦玉阻拦不及,硬生生受了。
“老者放心。我算是吴发的半个老师,定会将他安全带回。也请老者保重自身。”秦玉恳切道。
“多谢秦先生!”
周瑞方着急忙慌的等了半天,就见秦玉带了吴发过来。
秦玉快速的一番解释,周瑞方见是个半大小子也觉得还行。起码路上不会是个累赘。
杭州城的各个大门已被逃亡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秦玉暗自将一个小元宝塞给周瑞方,又指了指城门的守卫。
周瑞方是一时着急,又身无长物。得了秦玉给的元宝,且与守卫还算面熟,三言两语后便有了守卫专门开出来的通道。
出了杭州城,秦玉见有行商经过,就上前交谈,花了些银钱,为三个人在商队里买了个位置。
至此,总算能休息一会儿。
他们三人坐在商队最末的马车。
吴发自告奋勇去御车,周瑞方与秦玉两人在车内。
周瑞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真心实意道:“这一路上真是多亏夫郎。”
秦玉笑笑,心中的那个念头愈演愈烈。
思前想后,秦玉说:“我听闻瑞方与一女冠甚好。”
周瑞方尴尬道:“确有此事。不过战火一起,早已各奔东西。”
“我非是质问瑞方。你我本就互不属意,且你有爱慕之人,我亦......非清白之身。不如就此分道,你自回周家,我愿永不归秦家。”
周瑞方怔怔地望着秦玉,他知晓秦玉说的是真心话。
车厢一时静默。
周瑞方叹气,说:“魏王势如破竹,假以时日必为天下之主。我观魏王对世家的态度,周家倾覆乃是迟早之事。”
“秦家也逃不开。”秦玉道。
“我是来到杭州后才看清的局势。”周瑞方道:“我与母亲书信相通,她已带着家当往琼州去。”
“琼州?”秦玉惊讶道:“那般偏远,母亲受得住?”
周瑞方道:“总能活命不是。”
见秦玉无异议,周瑞方继续说:“你我一同遭此大难,不如同赴琼州。届时你我兄弟相称,互相扶持也好有个照应。”
秦玉思忖后,道:“如此也好。等天下太平了,再送吴发回杭州。”
所有话都说开,周瑞方与秦玉倒比以往的相敬如宾更显得和睦。
吴发隐秘地注视着两人的互动,心里的忧虑愈发严重。
商队行了几日,总算远离了杭州城。
只是不等他们庆幸,就与江南方的军队对了个正着。
江南几大世家纵横,割据一方自立为王的更是多如牛毛。
与意图鲸吞天下的魏王不同,江南这边的杂牌王基本都是图做个土皇帝的快活。
军纪什么的基本相当于无。
商队领头的直接将所有财物献了出来,以求留个性命。
幸亏他们遇到的这支军队比其他的要强许多,至少真的是劫财不劫命。
商队领头带着所有人站到路边,见他们信守承诺,就寻了个负责的,谄媚道:“不知在下可否有缘面见将军?贵军如此和善,我们行商的往后愿在这边行走。”
那负责的瞅了一眼,道:“是个机灵的,不愧是撑起大商队的人。你等着!”
那将军来了,是个勇猛内敛的汉子。
将军与商队领头交谈得不错,商队这边的人也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忽然一枚烟花燃起。
“谁?!”
那些兵卒瞬间将武器对准路边等待的商队。
那将军一看那烟花,脸色骤变。
他撇下领头人,亲自来到这边,问:“是谁放的?”
一个兵卒将吴发拉扯出来,一指他,说:“就是这小子。”
周瑞方没拉住,秦玉直接出去,道:“不过是个顽皮的小子,还请将军莫怪。”
那将军与吴发对视一眼,见吴发以眼神示意秦玉,于是心下了然。
领头的这时跑过来,说:“蓝英将军为人和善,必不会与一小子计较。”
“谁说的?”蓝英不顾周围人难看的脸色,说:“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从军了。来人,将这小子与他家大人一并带走!”
“唯!”
周瑞方纠结且犹豫,或许是与秦玉前些时候的交谈,或许是不想再如赶往杭州路上的那般窝囊,他鼓足勇气站了出来。
为免横生枝节,周瑞方不敢撒谎,直接说:“他是我的夫郎,我与他一同前去。”
蓝英诧异地望了周瑞方一眼,先令小兵一起将周瑞方带走。
商队领头的还想求情,却被蓝英打了回去。
三人被带到了一处营地看管起来。
秦玉安抚着吴发,然后看向周瑞方,说:“瑞方实在不该出来。”
周瑞方笑着说:“我也是饱读圣贤书,以前实在是不堪,如今生死线上走一遭,反倒看开不少。”
“我无人惦念自是无妨。瑞方莫要忘了还有母亲。”秦玉劝道。
周瑞方一愣,转而苦笑:“大义与孝顺真是两难全。”
秦玉见周瑞方这般,安慰道:“相逢会有时,总会无事的。”
“还真是乐观啊!”蓝英感慨。
三人连忙起身见礼。
蓝英越过围栏,打量着秦玉,说:“还真是个美人。”
周瑞方踌躇着,到底不敢像先前那样冲动。
秦玉低下头不去看蓝英。
“久闻魏王好美人,正好当本将军的见面礼。”蓝英语毕,便有两名老妇进来去拽秦玉。
秦玉心惊,却挣动不得。
吴发似是吓慌了,只顾着紧跟秦玉。
周瑞方在原地无措,想来想去,竟上前去推那妇人。
刀出鞘,一柄钢刀猛然架在周瑞方脖颈。
秦玉见状,大喊:“瑞方莫要管我!”
“将军饶命!”周瑞方连忙下跪。
蓝英嗤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说着就拿脚去踹,踹得周瑞方捂着胸口跌倒在地。
“瑞方!”
形势混乱,两名妇人一时没掌住劲儿,被秦玉脱开身去。
秦玉搀扶着周瑞方,说:“我知瑞方的情意,只是瑞方要保重自身。”
“还真是情意绵绵啊!”蓝英为了给魏王送好礼,就拔出刀想斩了这碍事的人。
刀骤然落下,周瑞方吓得睚眦欲裂,秦玉竟直接挡在了刀前。
幸好蓝英收刀及时,外加一个吴发又去挡住了秦玉。
见这幅场景,蓝英顿时意识到自己可能好心办了坏事。
“哼!”蓝英表面冷硬实则悻悻然的离开。
惊魂未定的两人彼此安慰,吴发神色非常不好。
秦玉也没忘安慰吴发。
自那日后,他们三人再没见过蓝英。
虽有食物供给,但无人来问过。
这样的日子就像是钝刀子割肉,叫人难以忍受。
直到有一天,先是周瑞方被传了出去。
周瑞方提着心吊着胆,来到一处营帐。
一箱黄金黄橙橙,一柄钢刀寒岑岑。
蓝英坐在上首,问:“你选哪个?”
周瑞方犹豫了许久,走到黄金前,手指要去触及却还是停住了动作。
他不能枉读圣贤书。
紧接着被传出去的秦玉直接被带去梳洗。
秦玉十分抗拒,完全不配合。
旁边服侍的妇人劝道:“先生不为自己想,也该为那被关押着的小子想想,为那周秀才想想。”
秦玉的拳头握到发白,却还是颓然地放开。
等到了主帐,秦玉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是你?”秦玉难以置信。
“玉儿放心,你那相公已将你卖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