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气满满》唐瓶

46、玉山倾倒5

　　昨日的亡国之君，今天的当朝皇后。
　　无论是臣子还是宫人，抑或是外面的百姓士卒，都被这番操作闪瞎了眼。

　　宽大的吉服遮掩了秦玉微微不自然的步伐。
　　赵深伸手扶住秦玉，低语道：“玉儿且先忍耐。典礼一结束，我就为你取出。”
　　秦玉愤怒的看向赵深，然而他此刻离不了赵深。

　　典礼盛大宏伟，秦玉却只觉得磨人。
　　赵深揽在秦玉腰间的手轻轻按压，惹得秦玉眼尾渐渐泛起一丝红晕。
　　“若是玉儿早早听话，也不必受这般折磨。”赵深轻笑。
　　秦玉不言，只是低垂着眼，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

　　等全部流程走完，已是黄昏时刻。
　　凤撵已备好。
　　秦玉犹豫片刻，还是坐了上去。
　　不同于以往的正襟危坐，秦玉微微侧身，像是斜躺一般。

　　冕服未除的赵深凑近秦玉，悄声道：“夫人莫要轻动，切记等朕来拿。”
　　秦玉偏过头。
　　赵深轻笑，“送皇后回坤宁宫。”

　　坤宁宫已经重新修整。
　　凤撵刚到，就有王顺小成子等一众宫人迎上来。

　　“陛......殿下！”王顺恭敬行礼。
　　秦玉勉强笑笑，“无事就好。”

　　当初苏妍入主中宫的时候，秦玉常宿在这里与苏妍谈天说地。
　　没想到今日后这儿就成了他的常住。

　　“你们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唯。”

　　内室里一片寂静。
　　秦玉钻到床里，垂下的帏帐仿佛将他与世隔绝。
　　趴伏在锦被上，忍耐着不适。

　　乾清宫正燃着灯火。
　　相较于秦玉的如履薄冰，赵深处理政务那是得心应手。

　　柯明贤站在堂下，拱手道：“臣给陛下贺喜。”
　　赵深将笔搁到一旁，“你与苏妍也算有始有终。”
　　“她不曾负臣，臣自然不会负她。”
　　赵深一顿，看向柯明贤。
　　柯明贤笑笑，说：“皇后殿下的确是真君子。”

　　“如此看来，倒是朕惩罚过重了。”

　　坤宁宫外间明亮，内室却只放着夜明珠。
　　秦玉难耐的抚着腰间，忽而帏帐被掀起。

　　“夫人真听话。”赵深俯下身，撩起秦玉的衣袍。
　　秦玉蹙着眉不言不语，额头却渗出冷汗。

　　有地毯缓冲，落在地面时只发出一声闷响。
　　可惜那地毯上的精美刺绣，还是被微微沾湿。

　　赵深拥着秦玉，大手覆在秦玉的手上，一起缓缓揉着腹部。
　　“是朕回来晚了。”赵深吻在秦玉白皙的面颊，“也怪朕竟误会了夫人。”
　　“嗯？”秦玉不解。
　　赵深笑笑，掠过这个话题。

　　或许是赵深良心发现，或许是今日典礼实在是累人。
　　这一夜赵深终于只是单纯的抱着秦玉入睡。

　　然而秦玉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他穿着皇后的礼服走向赵深。
　　似乎有什么不对？
　　他低头一看，却发现了自己凸起的腹部。

　　画面一转，他看到自己无悲无喜的坐在窗前。
　　赵深凑近来哄。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当日我做周家夫郎时，魏王便不管不顾的强拉我行事。如今令我怀孕生子，我又有什么意外呢？”

　　秦玉被这番话震得不轻。
　　忽而一切破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顺着黑暗奔跑。
　　秦玉茫然的立在原地，直到黑暗里奔跑的东西停下，他才又看到了自己。

　　一个清冷孤傲的自己坐在坤宁宫的廊下。
　　不远处，有一个少年带着一对龙凤胎玩耍。

　　秦玉走到自己身边，顺着自己的视线看着那三人。

　　画面在变。
　　少年变为沉稳的太子，龙凤胎亦初具皇家风范。

　　秦玉看向自己，感受不到自己的欢喜。

　　忽然一个宫人抱着孩子过来，朝那个清冷的自己行礼，“殿下，小公主醒了，吵着要您。”
　　“知道了。”

　　秦玉忽然胆寒，他猛然间醒悟了那三人与这一个小公主与自己是什么关系。
　　在醒悟的时刻，所有的一切化为黑暗。
　　黑暗中奔跑的东西现出原形，像是一颗被切了一半的丹药。

　　丹药第一次亮，第一个人出现。
　　丹药第二次亮，第二个人出现。

　　秦玉望着眼前的两个人。
　　同出一辙的相貌气质，又都走向一个归宿。

　　“我不会是这个结果的！”秦玉大喊着，不知是在与这两人对话，还是在说服自己。
　　秦玉看向那被切了一半的丹药。
　　经过两次闪亮，那丹药的颜色已经黯淡了许多，只剩最后一抹红。

　　“不会的！”秦玉眉眼凌厉，“我不会永远被囚困！”

　　梦醒了。

　　秦玉大喘气，努力平复着心跳。
　　他刚想动一动，却被腰间横着的手臂禁锢住。

　　心猛地坠进寒窟。
　　一时间秦玉都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夫人？”赵深睡眼惺忪，就见秦玉泪眼朦胧的望着他。
　　赵深不明所以，将怀抱紧了紧，抚着秦玉散乱的黑发，“做噩梦了？”
　　秦玉被拥在怀里，这一幕与梦中的画面诡异的重合。

　　秦玉畏惧的挣扎，却被抱得更紧。
　　“夫人别闹。”赵深不耐的压住秦玉，“朕明日还有早朝，安歇吧！”
　　“嗯。”秦玉望着上方的赵深，心里的恐慌在蔓延。

　　赵深无心细究，依旧抱着美人香香睡去。

　　秦玉失神的望着床顶，不断给自己安慰。
　　那是梦，不是真的。
　　秦玉抚上平坦的腹部，梦里不会成真的。

　　翌日，王顺侍奉秦玉起身。
　　秦玉忽而说：“亡国之君保住性命已是极大的幸事，为人该知足常乐。”
　　王顺不明所以，想来想去只当秦玉是有感而发，便道：“殿下说的是。”

　　冬去春来，新旧王朝的交替随着时间逐渐淡去。
　　理顺了朝中事，赵深召了几个大臣一同闲坐。

　　难得的清闲时候，聊得也是些闲事。
　　胡密饮了茶，说：“我弟弟胡枫去天山寻那神丹，费尽千般苦，却只得了一个装丹药的盒子。”
　　“天山神丹？”赵深奇道。

　　周溪一向是博览群书，解释道：“据传，服用神丹便可脱离世俗之苦，成就大逍遥。”
　　“那岂不是能成仙？”赵深来了兴趣。
　　“应是如此。”周溪道。

　　胡密笑笑，说：“如此看来，我那弟弟还算挂念这我这个兄长。他可是说了，若得了神丹，就一分为二，我兄弟二人一起成仙。”
　　“哪有这样的好事！”周溪摇头，道：“神丹一分为二，便不可能让人成仙。”

　　“那多活几年也是好事。”胡密道。
　　周溪说：“非也。寿命天定，改不了。若你与胡枫一起用了神丹，那轮回几世都是兄弟。”

　　原本只是听个乐子的赵深心中一动。
　　“看来那神丹还是有些用处。”赵深道。
　　“缘分一事强求不来。神丹捆得了一时，却困不住永远。”周溪一向为人洒脱，追求自然，对这种借助外力的丹药着实喜欢不上来。

　　赵深嗤笑，“朕是真龙天子。朕所求的必然为朕所获。”
　　“陛下当然与凡夫俗子不同。”周溪捧道。

　　胡密摇头，“这些都是虚妄之言。我弟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还是一无所得。或许这世上压根就没有神丹。”
　　周溪附和道，“不过都是些流传之语，真伪难以考证。”

　　这日的议论只在赵深心中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虽说如今天下承平，但事务总是不缺的。

　　终日忙于政务的赵深在接到柯明贤报来的喜讯时，险些没反应过来。
　　赵深站起身，激动地在殿内来回踱步，“不枉朕日夜辛苦！朕的江山总算后继有人！”
　　柯明贤作为报喜人收到了大大的奖赏。

　　而在坤宁宫，苏妍正耐心的为秦玉说着孕期的注意事项。
　　秦玉静静的听着，偶尔抚过仅有一丝弧度的腹部。
　　这番祥和的景象让不少人都相信，这位男后是真心实意的欢迎即将到来的孩子的。

　　待苏妍走后，王顺端来一杯茶。
　　“殿下能想通，奴才实在是高兴。”王顺布满岁月痕迹的脸笑得舒展。
　　秦玉轻笑，“我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鞭子击打在地面的声响。
　　很快，赵深就急匆匆地进来。

　　一众宫人纷纷行礼。

　　秦玉来不及起身就被赵深拉住。
　　“辛苦夫人了。”赵深紧盯着秦玉，不错过秦玉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秦玉依然如往日般风淡云轻。
　　“时间尚短，我未觉得有什么不同。”

　　赵深这才笑出来，“夫人这般就好。”

　　这个夏日，赵深过得惬意无比。
　　他掌握着天下的大权，享受着绝顶的美色，等待着继承人的出生。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夏日过后到了丰收的秋季。
　　赵深依旧整日忙碌。

　　秦玉孕期常往御花园的湖边散心，今日也是如此。
　　他一人坐在湖边的亭中。

　　“王顺。”
　　“奴才在。”
　　“胎儿已有七个月了吧？”
　　“正是如此。”

　　秦玉抚着隆起的腹部，当日梦中的几个孩子一一浮现在脑海。
　　他小声道：“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湖中坠落一个白色的人影。

　　溺水的窒息与分娩的疼痛交替而来。
　　秦玉在恍惚中又看到了那梦中的两个人，那两个无论如何都逃不开命运的人。
　　那枚被切了一半的丹药第三次亮起，第三个人随之出现。
　　秦玉的手指点了点，一，二，指着自己——三。

　　丹药的最后一抹红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