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气满满》唐瓶

8、寂寞香无主8

　　东北战事平顺，几位大将携胜回朝。皇帝连续几日在乾清宫设宴，甚至拉着几位将军抵足而眠。
　　几位将军本来还因着男后之事心有戚戚，生怕皇帝一个对眼就把他们也纳入后宫。毕竟将军们也是威武雄壮的汉子。
　　是保卫清白还是服从皇命？
　　将军们的纠结在一夜过后自然而然的消散。
　　显然，皇帝看不上他们这帮大老粗。

　　不过皇帝很看重他们这帮大老粗。
　　为了在乾清宫陪他们侃天说地，都冷落了坤宁宫的皇后。
　　争宠成功的将军们翘起了唇角。

　　此时被冷落的坤宁宫里燃着清淡的香。
　　抛去艳丽繁复的新衣，秦玉穿着水青的旧寝衣独坐在案旁。
　　一枚黑色的棋子在莹白的指间来回，努力寻找着破局之处。

　　王顺因着不慎跌伤挪到宫外养病，张成便一跃成了坤宁宫的第一人。
　　张成穿着新制的厚底鞋，指挥着宫人安置库房里的物件。
　　虽说皇帝几日没来，但这赏赐却是未曾断过。
　　张成新官上任头一件就是打理好这些御赐之物。

　　殿外是流水般的珍品，殿内是旧时的衣裳。
　　秦玉将自己陷在棋局中，在这一方天地里自得逍遥。

　　直到坤宁宫来了稀客——太后身边的张嬷嬷。
　　张嬷嬷与张成略微几句后，便在张成的引导下进殿。
　　一路上，张嬷嬷暗自打量，即使她跟随太后已久，也被这坤宁宫的富贵震得不轻。

　　隔着个绣江山美人的屏风，张嬷嬷朝皇后行礼，并说明来意，“太后说一家子骨肉自西山后便未得亲近，今日得空请殿下过去叙叙家常。”
　　秦玉略一琢磨，大概是西山后皇帝与他都只送了礼而未曾去拜见，损了太后颜面，如今太后主动找台阶下。
　　其实秦玉本想去拜见太后的，可惜皇帝缠得紧，直到这几日他才有了空闲。
　　如此，秦玉便应了太后之言。

　　张嬷嬷回去回话。
　　张成命侍女捧出衣服。
　　秦玉略扫一眼，便令撤掉。
　　“殿下，这都是陛下命尚衣局新制的，料子都用的是最新最好的贡品。”张成劝道。
　　秦玉摆摆手，有些想念称呼他为“公子”的王顺。

　　张成不敢再劝，又连续换了几批都不如意。
　　此时殿中的气氛已经有些冷凝。
　　秦玉内心叹息，说：“去取那身白色绣云纹的来。”
　　张成赶忙亲自去取。

　　换好衣服，张成看着却不大满意。
　　虽说云纹俱是银线绣成、裙摆间更是缀以亮片，但白色还是太过素净。哪有新制的紫色云锦华贵？
　　秦玉却颇为开心，没有那昏君干扰，他也不必穿着一身身艳丽服饰招摇。

　　慈宁宫里太后正与几个宫女闲话。直到鸾驾将近，才正坐迎客。
　　秦玉见礼后，便被太后指了座位。
　　太后态度和蔼，说：“人老了，性子也就怪了。前阵子，未跟皇帝说就从西山回来，实在是哀家的错。”
　　秦玉笑道：“陛下还以为太后是生他的气。”
　　“哪里的话。”太后连忙解释：“是我一时左性，万万无怪罪皇帝的意思。”

　　在慈宁宫闲话许久，聊到太后确保秦玉一定会把她的歉意传达给皇帝后，秦玉才得以离开。
　　甫一从慈宁宫出来，秦玉就长出一口气。
　　想想太后也是可怜，一辈子都活在皇权的阴影之下，偶有任性便诚惶诚恐，生怕招来灭顶之灾。
　　秦玉不禁为自己的想法发笑，同是沦落人，谁又比谁可怜。

　　鸾驾起。
　　“玉哥哥。”
　　秦玉像是被冰冻住一般。
　　张成唬了一跳，就要招呼人赶紧走，不要让皇后与范医女碰面。
　　然而，秦玉还是发话了。
　　张成只得苦着脸，带着人远远避开。

　　秦玉并不知道范音已窥见落英池一幕，只以为他和范音解开误会，是对阴差阳错命运弄人的苦命鸳鸯。
　　“范医女莫要如此称呼，小心招来祸事。”
　　范音抬头，眼中带着怀念与决绝，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玉哥哥了。你我今生无缘，只望来生再见。”
　　范音说完就转身离去。

　　“什么？！”秦玉急忙去拉范音，却被范音甩开，无奈之下只得从背后抱住范音。
　　“玉哥哥，我就要嫁给韩王了。我......”范音的泪水不断。
　　秦玉的眼眶泛起红晕，眼尾更是红得艳丽，“你不愿的，对不对？是他逼你？”
　　范音带着哭腔，“不！是我愿意的，他没有逼我！”

　　远处暗中观察的张成简直要炸，他万万想不到会撞见这一幕，他该怎么向皇帝汇报。
　　鸾驾旁的宫人更是一个个缩成鹌鹑，谁也不知道皇帝会对他们这些知情者做什么处置，索性就都做个聋子、瞎子。

　　而范音却毫无顾忌。
　　她听说了封后大典的隆重，察觉到皇帝对秦玉的喜爱。
　　只要牢牢抓住秦玉，皇帝就绝不会对她动杀招，甚至还会......

　　范音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她的眼里满是深情，望着远方像是望着她和秦玉虚无缥缈的未来。
　　“玉哥哥，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哪怕是做一只小猫、小狗，只要能每天陪着你、看着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秦玉内心剧震，这曾是他期许的与范音的未来，现在由范音流着泪亲口说出。

　　秦玉痛苦的松开怀抱，说：“音娘，你莫要寻短见。我会帮你解除与韩王的婚约。若是你顾念与我的情谊，就要珍重自身。”
　　秦玉不等范音回应，急匆匆的上了鸾驾离开。

　　张成回头看了一眼范音那状似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也有些疑惑。这范医女一会儿爱秦公子一会儿又厌秦公子一会儿又爱秦公子，奇怪。

　　乾清宫里，赵深批完奏折，问起偏殿里的几位将军。
　　李盛道：“将军们宿醉方醒，预备洗漱后向陛下告罪。”
　　赵深笑道：“大胜而归，就该饮烈酒，醉上个三天三夜才算罢休，何须告罪。”
　　“陛下体恤将军，将军们也是怕冒犯了陛下。”李盛躬着身应道。
　　毕竟连着在乾清宫开了好几天宴席，天天鬼喊辣叫，惹得每个将军都背了一身御史大夫的弹劾。
　　就连一向温和的吕相都出来发话，差不多、该收敛了。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报道，“禀陛下，皇后殿下请见。”
　　赵深瞪大眼，仿佛是在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不成。
　　就连李盛都用怀疑的目光望着小太监，莫不是说错话了？这羊还能自己洗干净跳狼嘴里？
　　事实是，能。

　　赵深快步出了殿，就见秦玉着紫色云锦立于殿前。
　　“臣......”
　　赵深止了秦玉的礼，牵着秦玉的手就要往殿里走。

　　恰好，宿醉的几位将军前来问安。
　　赵深待几人恭敬行礼后，笑道：“还不快拜见皇后。”
　　秦玉想抽回手，却被赵深握得紧紧的，只能以这样亲密的姿态受了将军们的礼。

　　几位将军中官阶最高的是祁信，他颇为赵深信重，与赵深私交甚好。虽然因为军功不够、成不了四将臣，但若评个七将臣、十将臣，祁信是一定能进的。
　　祁信说话要大胆些，见状便调侃：“我们打扰这么多天，嫂夫人必定有怨。信向嫂夫人赔礼，望嫂夫人莫要见怪。”
　　几个将军连忙跟着见礼。
　　秦玉不自在的受了礼，捏了捏赵深手心，叫皇帝不要在旁边看热闹。

　　祁信以弓箭闻名，一双鹰目锐利无比，哪里看不清皇后这点小动作。
　　“陛下，臣等告退。”
　　临走前，还给了赵深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赵深朗笑，“信在外，越来越没规矩。”
　　秦玉撇开赵深的手，恼怒之下一人进了殿。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肆意，哪里是求人的样子。
　　在后面的赵深就见张成着急忙慌的找了李盛。
　　赵深转了转扳指，心知秦玉必定是有求于他。
　　不过那又如何，送上门来的肉就别想他吐出去。

　　秦玉收敛好羞恼的情绪，待赵深来后，恭恭敬敬的行礼。
　　赵深道：“夫人这是想要什么？是新贡的绸缎还是新做的首饰？”
　　秦玉想要的肯定不是这些。秦玉知道赵深也知道。

　　“陛下，臣近来身子不适。”
　　秦玉硬着头皮扯谎，没注意到赵深在他腹部停留的目光。
　　“陛下？”
　　“朕在听，继续。”
　　“范医女医术高超，臣想请范医女随侍左右。”
　　赵深细细的打量秦玉，手指抚上秦玉的眼尾，“朕冷落了夫人，竟致夫人以泪洗面。”
　　秦玉不知如何回话，也不敢躲避赵深的动作。

　　赵深轻笑，抚着秦玉的后背，却激起秦玉层层颤栗。
　　“朕曾说过，夫人不晓世事。”
　　赵深的目光自那双如同坠星潭的眼睛滑到秦玉的腰间。
　　“夫人想要什么？若是朕给得起那自然就会给，就怕夫人受不起这代价。”

　　秦玉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失去的，那般的侮辱亵弄都能挺过来，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承受的。
　　“若是陛下应我，我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深的手停留在秦玉腰间，满意道：“望夫人言出必行，到时莫要怪罪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