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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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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这几天时常发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时常想起醒来时梨白专注温柔的眉眼,怎么形容呢,好像他是一块举世无双的珍宝,宠溺的喜爱的,他像是被这种温柔吸引,又像是被这种喜爱灼伤。有时看着邹令仪相似的眉眼,总会忍不住轻柔地抚弄感受,又在下一秒,懊恼自责。他想,自己真的是被神秘的东方力量下了咒,他不应该,也不能在未婚妻面前想着另一个女人,这人还是未婚妻崇拜喜爱的姐姐,这让他充满矛盾与背德的刺激。
顺遂完美的人生中,梨白像是城堡上肆意绽放的野蔷薇,不知不觉已经攀爬上他的心,刺痛的同时又贪念迷人的香气。
“塞拉斯,你为什么不敢看我。”邹令仪吻着“久别重逢”的塞拉斯,她的爱人终于回来了,这怎么能不灵她欣喜雀跃,以至于她想要献上一切。呼吸缠绵柔媚,塞拉斯蒙上她的眼,避开旖旎潮湿的氛围。
“令仪,别。”
沸腾的血液被一盆水浇灭,未婚夫的冷淡和心不在焉,她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不愿相信,邹令仪落下两行泪,呜咽道:“你爱上她了。”
“不,我没有。”塞拉斯仓惶否认,“令仪,我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他是一个魔鬼,干扰了我的情绪。”
邹令仪将塞拉斯的手抓住放下,盈盈美目淌着泪,哀伤了然地说道:“没人能抵抗姐姐的魅力,我知道。”她身边的人,都爱她,就连她自己,最爱的也是她的姐姐梨白,没人能不喜爱她,爱上梨白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必然。
塞拉斯的心跳快得失去了平时的镇定,他的这颗心脏听到邹令仪说“爱”字的那一刻,完全失序,酸甜苦的滋味像烟花一般炸开,他的血液因这个字滚烫而热烈。恍然明白住在身体里的另一个人的疯狂与执拗为何而来。
他痛苦地说道:“不,没有。”
“你有。”有人在他的脑海中笃定地说着,塞拉斯大喊:“没有,我没有!”
“哼。”嗤笑声中带着嘲讽,还有对他气急败坏地好整以暇,塞拉斯的崩溃何尝不是他另一种不堪的承认。他对未婚妻的姐姐产生了别样的情思,不可饶恕,恶意与爱意疯涨。
塞拉斯扑到钢琴前,像一场暴风雨,又像是海面上独自面对风浪的帆船,他满头大汗地疯狂敲击琴键,企图用钢琴的震动去镇压内心的凶兽。他在咆哮,呐喊,不甘,懦弱,毁灭,塞拉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不知道,深渊的恶龙早已挣脱了枷锁,他的脸上讽笑和痛苦交相出现,他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面具已然分不清自我的疯子。
一曲终了,塞拉斯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的水妖,艳红的唇瓣张开,像花蕊中扭动的蛇悻子一般红艳鬼魅,海藻般的金发无力地贴在脸上,苍白的脸孔诡谲又惊人的俊美。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呢?”
“爱欲。”塞拉斯,哦,不,伯吉斯睁开了眼,他张开双臂,抱着钢琴,脸贴着琴键,像是拥抱至死不渝的恋人,他喘息着,回味着刚刚那场酣畅淋漓的演奏,他的绝望,他的愤怒,他的渴望,他的小心翼翼,全部随着这场演奏迸发,再也藏不住了。
“莉莉,莉莉。”伯吉斯闭上了眼,身上的肌肉因为刚刚的紧绷和激烈酸胀着,他的激动已经苏醒,此刻已经全然不在乎邹令仪还在身边,他完整的展露出他的欲望与爱意。
邹令仪的心咚咚跳着,显然还未从伯吉斯释放出来的磅礴的情感中抽离出来,她跌坐在一旁,无望地靠着钢琴一角,绝望而悲哀的意识到,塞拉斯再也回不来了。
“我还有个姐姐?”小时候的邹令仪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个姐姐的时候,内心是抵触的,她讨厌这个姐姐,幼年的邹令仪害怕突然出现的姐姐会抢走爸爸妈妈的关注。她看着荒凉的院子,小小的眼睛里满是好奇还有防备。孩子的天性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去探索,她在草丛里发现了躺着的小女孩,比她瘦而高的一个孩子,面容和她每天在镜子里看到过的一模一样,不,她看起来要冷淡一些,比她笑起来弯弯的眼,梨白的眼像她害怕的老师,严肃的淡然的,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这让小小的邹令仪不由得升起几分害怕。
“姐姐。”迟疑的软糯嗓音被荒草吞没,像是蟋蟀悄无声息地从草地上跳过。
过了好一会儿,梨白转过头来,她的世界是颠倒的,看着蹲下来好奇的大大的脑袋,小大人般轻轻说道声:“太近了。”
“哎呀。”猝不及防被突然睁眼的姐姐吓到,邹令仪摔了个屁股噔儿。
梨白坐起身来,看着这个面容相似的小姑娘思考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说道:“我知道你,你是我的妹妹,令仪。”
听到亲密的名字从女孩的口中唤出,邹令仪稍微有些不自在。
“有摔到吗?”梨白也蹲下来,明明自己也是孩子,却表现得比谁都成熟,她摸摸邹令仪的脑袋,暖心地安抚着:“没事啦,痛痛都飞走。”
“我才没事。”邹令仪灵活的翻了个身,躲开梨白的手,利落的爬起来,骄横地说道:“我才不是你的妹妹。”说完,就一溜烟地跑走了。
梨白仍然蹲着,看着那个小炮弹一般离开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有点好玩,她想起手下细软的触感,摸摸自己野草般生长的头发,若有所思。
当晚,在爸爸和妈妈过来的时候,她第一次提出了要求,“我要和妹妹一样的洗发水。”
叶菀言听到这话脸色一变,立马拒绝:“不可以。”
梨白歪着头,看着妈妈防备的眼神,不解但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甜甜地笑道:“好的,妈妈。”她低头吃着饭,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被拒绝的不开心,表情很平静。
叶菀言食之无味,她忍不住开口:“为什么要用妹妹一样的洗发水。”
“哦,洗发水用完了。”梨白一板一眼地回复。
“那可以换其他的,妹妹的不可以。”叶菀言强调妹妹的不可以,梨白停下筷子,沉静的眼看着叶菀言,然后又笑着,重重地点头:“知道了,妈妈,妹妹的东西,不可以。”
叶菀言古怪地看着瓷娃娃一般的梨白,她的笑和其他的孩童并无不同,只是刚刚发生的前因后果让她笑起来像个假人,彷佛梨白只会按设定好的按键促发情绪。
普通小孩遇到妈妈的拒绝,就算再乖巧懂事,也会感到失落的。而梨白,完全没有这样的表现,叶菀言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握紧颤抖,手臂皮肤的表面冒起细小的疙瘩,她讨厌这样的梨白,为什么是这样古怪的性子,让她完全亲近不起来。于是半月一次的见面,被她延长到一个月一次,同时警告小女儿不要到这边来,以防传染上梨白的古怪。
邹令仪是谁,是被全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妈妈越不让她做的事,她越是好奇越是想做。她偷偷跑过来隔着铁门看梨白,有时候,梨白没有在院子里,她就在铁门外鬼鬼祟祟地绕上一圈,拉着铁门试试能不能挤进去。如果梨白在院子里,看见她了,她也会装模做样地说道:“好巧呀,我过来散散步。”
“要进来吗?”小院没有上锁,梨白十分乖巧,很小的时候,为了防止她跑出去,会将这里锁起来,现在,似乎没有必要了,被圈养的宠物早已失去了最初的野性,她很少靠近铁门这个界限,最后只是站在楼上的卧室,看看远方,像长发公主。
“长发公主,她最后用自己的头发逃出来了。”邹令仪被梨白请了进去,她溜出来玩,也是等妈妈去医院做康复训练,拿着一本童话书,邹令仪给梨白讲着长发公主的故事,就想妈妈在她床头讲的那样,她想这个姐姐一定没有她懂得多,这点她很骄傲,在学校,她的成绩可是名列前茅,虽然只是幼稚园。
梨白没有看过童话书,一愣一愣的听着邹令仪讲故事。童话般美好的故事,让她平静的情绪有了些许波动。
“想上学。”梨白提出了第二个请求,好在这次妈妈同意了。
“只要你像我这样笑,妈妈说我的笑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最治愈的,她一看到我的笑,就觉得开心,只要妈妈开心了,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邹令仪得意的讲诉着自己的方法,这么多天过来看这个姐姐,已经让她把梨白划入了自己人的范围。
梨白对着镜子,练习着笑。和她平时的笑好像差不多,梨白不理解,平时她这样笑着的时候,妈妈也没有露出特别的情绪。直到她看见另一种表情,因为多次偷偷过来,不听话的小女儿让叶菀言生了很大的气,她亲自过来,严厉斥责,众目睽睽之下,丝毫没有给千宠万顺的邹令仪一点面子。
“我才没有错。”邹令仪委屈地哭着,一张小脸布满了泪,抱着梨白死不松手,“她是我的姐姐,为什么我不可以来找她玩。”
叶菀言被小女儿哭得心情烦躁,她坐在轮椅上,拉着邹令仪,拉不动,举起手,然后又放下,在邹令仪持续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妥协了,“你们可以在一起玩。”
“真的?”邹令仪抱着梨白像抱着人形抱枕,终于止了哭声,抽噎着问:“我今天要和姐姐一起睡。”
“行。”叶菀言心疼地看着哭得打嗝的小女儿,推动轮椅靠近,用手将女孩因为哭泣还有汗水打湿的头发搁到耳后,轻轻擦去她的眼泪,这次邹令仪很顺从地放开梨白,扑进妈妈的怀里,撒娇地说道,“妈妈,你刚刚凶我,好吓人的。”
“妈妈错了,妈妈再也不会了。”
当天晚上,邹令仪被哄着回了家,叶菀言的说法是过几天再过来,得到妈妈的再三保证后,邹令仪才开开心心的离开了。接下来几天,梨白的小窝进行了全面的大扫除,邹令仪喜欢的一切装扮了梨白的卧室,抱枕,柔软的床,可爱的床单,陈旧的楼道也被人精心打扫,确保每一处都让邹令仪感到舒适。她会拉着爸爸妈妈,不定时地过来梨白这里吃饭。后来,梨白干脆被邀请到他们那里去吃饭,偶尔也会和邹令仪睡一个被窝讲悄悄话。
一切的变化都是邹令仪带来的,梨白自然很喜爱这个妹妹。她开始思考如何获得其他人的喜爱,妹妹很可爱,别人喜爱她是发自内心的,而梨白呢,她觉得获得一个人的喜爱需要精心的设计,因为她平平无奇,性子也不讨人喜欢。她想获得妹妹的喜欢,想要获得很多人的喜欢,她想要很多,这些必须靠自己去获取。
独自在这座院子里的岁月,让她学会看父母的脸色,学会看照顾她的阿姨的脸色,她乖巧地顺从得讨好着他们,不哭不闹,安静懂事,妈妈说的话会乖乖答应,阿姨做的饭一点也不剩的吃完,她在他们眼里,很省心也很容易忽视。
邹令仪的闯入,让她意识到,一味的乖巧也会让人生厌,有时候,也需要带一点点的尖刺,足够令人心疼也足够令人不再小瞧她,当然,更多的是,她可以从中获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她要走出这里,去读书,去见邹令仪的世界。
她对着妈妈,露出自己的迷茫忐忑和小心翼翼,成功地让叶菀言沉默愧疚思考,叶菀言此刻才发现,自己的大女儿也十分的普通,她会有一个正常孩子的恐惧和贪婪,她也渴望得到爱,之前的顺从只是害怕得到妈妈的否认,于是不哭不闹,安静得不像个几岁的孩子,因为她知道,即使哭闹,也没有人会哄她,不像令仪一般,从小在她身边长大,要星星要月亮,都有人会满足她,久而久之,邹令仪常常拿苦恼当武器,而叶菀言也每次纵着她。
当梨白露出这样乞求又委屈的眼神的时候,叶菀言首先想到的也是邹令仪,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怜惜了几分,最后松了口,“去上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