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湾》鹤青风

3、第三章

　　一支曲子弹完，不懂音乐的小张都忍不住鼓起了掌，流露出羡慕的眼神，不住地称赞，套起了近乎：“弹得太棒了！小姐真厉害！你妈妈真会教育，其实你妈妈对你挺好的，花那么多钱培养你，我儿子就不行，唉，那时候家里条件不行，全让他自己混的，学习成绩一般般，也没个才艺，我要努力挣钱，以后有钱了把我孙子好好培养。”
　　夏朗音擦了擦汗，看了眼小张，没接话，打开曲谱准备开始练习下一首。
　　小张讨了个没趣，连忙闭嘴：“对不起，我不说话打扰你了。”

　　大门外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好像是刘姨的声音，夏朗音对外界一向不在意，既没精力也没心思，继续弹着她的琴。
　　过了一会儿，刘姨进来了，站在琴房门口道：“小姐，外面有个女孩听见你弹琴，想进来看看，就是昨天在海边和你一起的那个。”
　　“问我干嘛？我妈允许陌生人进来吗？你不怕被她知道？”她冷哼一声，头也不抬。
　　刘姨有些窘迫，要是在家里，她定是不敢提的，但现在她们搬出来了，她想着小姐也许会高兴认识一些新朋友，所以就想擅作主张替她瞒一瞒，偶尔带朋友来玩玩，也能缓解她的苦闷，人毕竟是需要同伴的，可谁知夏朗音拒绝得很干脆。
　　“那我让她走？”
　　“随你。”
　　刘姨只好硬着头皮出去赶人了。

　　家教老师今天留了一张数学卷子，夏朗音练完钢琴将卷子做完，又就着牛奶吃了两粒药，洗了澡便上楼睡觉了，留下刘姨四人向她妈妈汇报她的情况。机械化的一天算是过完了，只有在睡梦中她不用受人控制。

　　第二天一早，夏朗音起床了想把头发绑起来，可楼上卧室以及楼下厕所洗漱台都找不到那根蓝色的发绳，渐渐急躁起来。
　　刘姨带着另外三人将房子的边边角角都找遍了，也没发现她说的蓝色头绳，见小姐脸色不对，刘姨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拿出另一根黑色的头绳，说：“要不用这个吧，这也是从家里带来的。”
　　夏朗音固执地说道：“我就要那个。”
　　众人面面相觑，以为她是因为不想学习而闹脾气，的确，换个人来，即便是大人，也没几个能顶住这么高压的安排，就连跟了夏家这么多年的刘姨也不清楚那根发绳的意义，以为夏朗音是借题发挥，想和她妈妈作对。
　　“快去吃早餐吧，要开始练形体了。”
　　夏朗音将卧室里的桌子翻得乱七八糟，东西洒了一地，坚持的说道：“我就要那个”。
　　“要不我们去帮你买，看看有没有一样的？你先去吃早餐好吗？”刘姨继续安稳她。
　　“没有一样的，我只要那个。”
　　夏朗音说着走了出去，疯了一样在每个房间里乱翻。

　　小张小声的对刘姨提议道：“要不我们给她妈打电话吧，说说她的情况，看他妈怎么解决，这孩子脾气太大了。”
　　刘姨惊得连忙制止：“别给她妈打电话，这孩子很乖的，一定是有原因，要是她妈来了，不知道会怎么折磨她，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小张听完有所触动放回了手机，不再言语。
　　夏朗音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早餐早已经冷透了，她不吃，刘姨她们也不敢强制，想着她饿了就会自己主动吃了。
　　刘姨四人轮番劝她，她都不为所动，全程紧闭嘴巴，不说一个字，大有八面来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气派，刘姨好歹一把年纪了，却输给了一个孩子，还说得口干舌燥，不禁有点羞愧难当。
　　双方僵持到了八点，家教老师也来了。
　　“都在客厅呢？怎么一大早这么乱？夏朗音，我给你的卷子做完了吗？”
　　“在书房，老师你自己去看吧。我今天不舒服，不上课，拿了卷子就请你回去吧。”
　　刘姨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声说道：“别闹了，跟老师乖乖去上课。”
　　“不去，我要我的头绳。”
　　老师说道：“上完课了你再去找你要找的东西可以吗？”
　　“不上，请你出去。”
　　不知道的人以为这孩子中邪了，为了一根头绳不肯妥协。

　　“我要问问你妈妈看你今天是不是可以不上课。”老师说着掏出手机拨号。家教老师是唐秋重金从市里请来的高级教授，为了方便周一到周五的补课，还专程替他在月亮湾租了房子，本着拿了那么多钱就要对人家孩子负责的原则，他不能因为孩子的一句今天不想上课就转身离开，他得向家长说明情况。
　　夏朗音坚持道：“就算她来了我今天也不上。”

　　“喂，唐女士？你女儿今天不想上课，那我是不是给她放一天假？”
　　“什么？哦哦，好的好的，那就这样。”
　　刘姨本来不想让唐秋知道，但是家教老师她没资格管，只能由着他去打电话，两个人的通话听得她心脏突突地跳。
　　家教老师挂了电话，回过头说道：“你妈妈说今天可以不上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刘姨松了一口气，心道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唐秋肯定心软了，就从让夏朗音离开她的直接监视搬了出来就可以看出她应该是想缓和缓和跟女儿的关系，不再逼她那么紧，至少循序渐进。

　　结果她想错了，当天中午唐秋就驱车赶来了。
　　她一进门就严厉的呵斥道：“怎么回事？”
　　家里已经收拾干净了，不然估计她能当场爆炸。
　　夏朗音不说话，另外四人不敢说话。
　　唐秋的目光在旁边四人身上来回扫视，放缓了语调：“刘姨，我最信你了，你说说怎么回事。”
　　刘姨有些结巴起来：“这……小姐昨天太用功了，可能是累了吧，所以今天想休息。”她想了想，尽量挑选让唐秋高兴的词，至少让她听起来不是夏朗音故意和她对着来，否则肯定没有好果子。
　　唐秋皱了皱眉，转向夏朗音，依旧是没有感情的调子：“怎么？这就压力大了呀？这就嫌累啊？我看你是住十几天的院住懒散了吧，现在我命令你上楼去学习。”
　　“不去，我要我的头绳。”
　　哎呦，我的姑奶奶哟，刘姨忍不住在心里叫苦，怎么没完没了了。
　　唐秋有些没听清，问道：“什么？”
　　夏朗音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我说不去，我要我的头绳。”
　　“这不就是！”唐秋拿起茶几上那根黑色的，感觉自己被女儿耍了一样，声色俱厉地说道：
　　“绑好你的头发，现在上楼去学习！”
　　夏朗音抬起头，毫不畏惧地对上唐秋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不是我的。”
　　唐秋要被气笑了，推了她一把，将发绳丢在地上，威胁的说道：“那你别绑了。最后问一遍，去不去？”
　　“不去。”夏朗音冷冷的答道，不甘示弱的回盯着她。
　　刘姨在一旁看着母女俩之间的硝烟味弥漫，担心夏朗音又要遭罪了，果然接下来就听见唐秋发话了。
　　“小李，去把我后备箱里带的东西拿来。”
　　“是。”
　　刘姨胆战心惊地说道：“太太，小姐都这么大了，算了吧。”
　　“不管多大，她都要服管教。”
　　小李抱着一个大的黑色编织袋进来，估计是东西挺沉，显得有些吃力。
　　“跟我来。”唐秋拽过夏朗音的手臂，拉的她一个踉跄，直直地往角落一个小房间走去，众人小心地跟上。
　　“太太，你不是说这是工具房吗？来这里干嘛？”小张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
　　唐秋拿出钥匙一边开锁一边说道：“关禁闭。这里是杂物间，但被我改造了。”
　　门很小，人得弯腰进去，这本来是房主用来放杂物的一个密闭小隔间，只容得下两个人同时在里面，而且还得一前一后地站。让她们搬进来之前，唐秋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清理干净，摆了一张带扶手的铁椅子，将墙壁以及天花板全都涂的漆黑，装了一个监控器，直接连接她的手机，并把灯的开关装在了门外面。
　　屋外是阳光明媚，可此刻这间小房间却漆黑一片，像个黑洞吞噬着一切，小李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这位太太到底想干嘛。
　　唐秋啪的一声按下了门上的开关，狭小的空间顿时亮了起来，将全貌展示给众人。
　　她指了指椅子，对夏朗音说道：“坐上去。”
　　夏朗音不动。
　　“最好乖乖听话，少受点苦头。”唐秋用力把她推进去按倒在椅子上，又用椅子上的铁链把她的手脚固定在扶手以及椅子腿上，防止她挣脱。
　　确保她不能逃脱后，唐秋退出来转向小李：“东西给我。”
　　拉开编织袋的拉链，里面是一套电击设备，刘姨和夏朗音对这东西都很熟，她曾经见过很多次小夏朗音被这东西整的哭到失声。唐秋有一两年没用这玩意儿了，现在又拿了出来。
　　刘姨看到她拿出这套东西的时候变了脸色，央求道：“太太，小姐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放心，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见它了，死不了也伤不了。”
　　唐秋利索的组装设备，将电极片贴在了夏朗音的左腿上，然后调整参数，将电击设置成每十分钟一次，，每次的电流大小随机，让人永远猜不到下一次会有多痛，时刻保持着对下一秒的恐惧感，但就像唐秋说的，这套设备会让人产生痛感，但绝对不会伤人性命，甚至不会留下伤痕，所以用来处罚是最好不过的了，因为连证据都不会留下，而这把铁椅子又是最好的导体，能将电流带来的痛感迅速传至全身，无形中扩大了力度。
　　唐秋拿了远程开关走出来，关了灯，小房间恢复漆黑一片，然后她按下电击开关，滋滋的声音伴随着蓝色的电火花将房间徒然照的一亮紧接着又黑下来，刘姨四人俱是一惊，终于明白为什么不能给她打电话了，唐秋则淡定的锁上了门。
　　“先关24小时吧，明天中午十二点看看情况。”
　　刘姨有意缩短一点时间，尽力想着恰当的理由：“可明天早上八点家教老师不是会过来吗？”
　　“我电话里已经跟他说了，放他两天假，明天不用来。”她说完拿着钥匙去二楼客房午休了。

　　刘姨留在外面没走，隔着门板听里面的动静，很安静，什么也没听到，第一次电击才过了三分钟，她有些担心夏朗音能不能熬过24小时，小声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良久，弱弱的一声从门里传了出来：“没事。”

　　刘姨不敢久留，转身离开忙自己的事去了，她不想被开除，自己留在她的身边或多或少能帮衬着点，多少放心些，若是唐秋找来了新的人就不一定了，所以还是尽量让唐秋满意。

　　夏朗音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早餐、午餐都没有吃，早就已经饿了，一会儿就又来了第二次电击，这一次力度比上一次还要大，她只觉得周身像被人抽了无数鞭子，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哼唧声还是忍不住从牙缝里传出来，十分钟的间隔一点也不长，一阵的麻劲还没过下一波又催命似的赶来了，她的额前已经全湿了，头发披散着弄得脸颊很痒，可是手被控制着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痒像蚂蚁爬一般挠她的心，汗水也流进了眼睛里，她索性闭着眼睛什么也不想，免得消耗自己的体力，时间一分一秒艰难的过着，不知道外面的时间是怎么过的，反正这里永远的漆黑一片，除了每隔十分钟的蓝色电光提醒着她时间的流逝。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无力与唐秋对抗，只能乖乖听话，反着来对自己没有好处，反正么多年都过来了，她从来没成功过，最后都是受了罚还只能屈服，可是那条头绳对她来说很重要，是她爸爸留给她的唯一一件东西了，其他的都被她妈妈丢了，只有这根头绳被遗漏了得以保留下来，可现在她连唯一的念想也弄丢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跟唐秋唱了反调。

　　唐秋在夏朗音受罚期间便留了下来，吃晚饭时她不说给夏朗音送饭，其他人也不敢提，于是众人默默的吃完饭，该干嘛的干嘛，她则悠闲地上楼去看书。
　　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中午，刘姨掐着时间赶忙去提醒唐秋：“太太，到十二点了。”
　　“不急，我们先吃个饭。”
　　刘姨在心里连连吐槽，你自己的女儿一天半没吃饭了，你倒是怕饿，知道要先吃饭，脸上没表露出来，只得赶紧跑到厨房催促小胡：“快点快点，太太等着吃呢”。
　　等她悠哉游哉地吃完饭已经将近一点了，她这才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小房间外，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应该按着我的做？”
　　里面没应答，唐秋以为她还不肯认错，等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不说话就继续关着，看你挺享受的，这次都没听见你叫。”
　　刘姨一听着急万分，还要关？
　　“太太，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唐秋边拿出手机翻监控边说：“不会，我看看就知道了。”
　　夜视模式下的显示屏幕不是很清晰，但能看见夏朗音头耷拉着，一动不动。
　　“出事了！”刘姨吓得捂住嘴巴。
　　唐秋放好手机拿出钥匙开门，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事，最多就是低血糖晕过去了。”
　　她靠边几步示意刘姨进去把她带出来。

　　刘姨手忙脚乱的解开铁链，大声叫小张打120。
　　她背起夏朗音就往外走，夏朗音软软的趴在她的背上，全身都汗湿透了。
　　唐秋跟在身后慢慢地走，好像是无关紧要的小感冒一样：“去医院打完吊瓶就赶紧回来，晚上还要练琴呢。”

　　刘姨和小张跟着一同去医院了，留下小李和小胡战战兢兢地面对依旧笑意盈盈的唐秋。
　　看来唐秋处罚夏朗音很有经验了，果然如她说的一样，夏朗音只是因为没吃饭低血糖晕厥了，医生给她注射了一瓶葡萄糖说一会儿就能醒了。
　　夏朗音虚弱地睁开眼睛，身体还很麻木，动作非常的迟缓，吃力地问道：“这是哪里？”
　　“医院。”刘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满怀同情地看着她，眼角含了泪花。
　　夏朗音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别过头去继续小憩。

　　等到她恢复了一些力气，三人才打车回家。
　　唐秋正坐在客厅里看手机，听见开门的声响，头也不抬：“哟，回来了。”
　　“今天又耽误了一天，你看你一闹就耽误了两天，多可惜呀。现在练琴去吧，小胡，去给她煮银耳粥。”
　　夏朗音也不看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琴房。

　　唐秋又住了一个晚上，等到早上八点家教老师上门了才离去。
　　一切又恢复了往常，只是之后每次家教老师上门都会收到刘姨四人的冷眼和脸色，他一度搞不清楚到底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四位阿姨，倒是夏朗音每天乖乖上课，认真做题，不给他甩脸色，也没有脾气，在他的辅导下，夏朗音学得很快，进度一点没落下，甚至赶超了学校的速度，她也不再提头绳，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