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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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老君生着闷气坐在床头，那边黑无常的呼噜已经震天响了，期间还夹杂着几声白无常的怒斥和什么东西打在肉上的声音，听起来怪疼的。
他不耐烦地点开手机，此时已经是深夜两点钟，屏幕上清楚地显示着备忘录上的日程：
10点公司录音棚
16点广告企划案开会
19点公司聚餐
手机的光在黑暗中熄灭，太上老君也闭上了眼睛。虽然这个年才刚过没多久，可他却对人间已经产生了一种完全不信任的幻灭感。财神的消失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他后悔，后悔走之前回头望了一眼天帝的脸。那副神情他见过，那是只有在大战前夕才会出现的压迫感。他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在人间的，不是天霸，而是太上老君。那个一袭白发，活泼热辣的少年，不知还能否回归暗藏祸水的日常。
他叹了口气，瑟缩进被窝缓缓睡去。
整个地润市静悄悄的，熬着夜的明灯还堂而皇之地和星月叫着板。此时回到凡间的几位神仙，都已经承受不住连日来压在心头的紧张，早已进入梦乡。寒风凛冽，吹得人间又降温几回，只有判官一袭冬衣，伫立在地润大厦的天台上。
这座地标建筑能清楚地看到地润市的每个角落，数年来，它一直这样安静地坚守在城市的最中心。这种建筑是现代人类的巴别塔，它们直指天空，像即将触碰到眼睛的一根刺。判官也安静地站在这里，他不像文曲星他们选择一头利落的短发，而是将一头长发高高束起，扎成一条细细的马尾垂在脑后。判官挽了一下随风猎猎作响的发尾，将兜帽套在头上，被灯火映得亮晶晶的眼睛藏在了阴影里。
“急急如律令，法门，开！”
判官的衣服突然暴起，巨大的气波混合着一道黯淡却汹涌的光芒从他瘦削的身体里迸射而出，那法力如同一条灰暗的银河飞流直下三千尺，沿着地润大厦急速冲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判官很小心地操控着法力的流动，他紧紧闭着眼睛，眉头间紧皱的都是认真。深空般的河流裹挟着地府之力，飞速地渗入城市的每一条小路，每一个巷口，甚至于是下水道。城市在他的脑海中逐渐颠覆，由俯视着的平面逐渐翻转成仰视的立体，那些纷乱的霓虹灯一个个熄灭，斑斓的色彩慢慢剥落，不夜城褪去了华彩，原本的水泥色暴露出来，在沸反盈天之间归于平静。一幢幢冰冷的摩天大楼在失去人类赋予的装裱之后瞬间灰暗，和寄生在大地上的芒刺没有任何区别。
判官的手指纤细而灵动，他像一位杰出的钢琴家，十个手指各司其职，精准地演奏这一首来自地府的华丽乐章。法力的流动越来越快，乐章也即将到达高潮，看不见的键盘上黑白的琴键交替着击打出壮烈的节奏，一栋一栋的高楼接连出现，城市的另一侧又不断坍塌——
他睁开了眼睛。
音乐声趋于平缓，他抓住了浩瀚当中一颗无光的星辰。一缕细微到不可查的陌生的法力引起了他的注意。
判官手袖一挥，其他地方的法力如同抽丝剥茧般从城市的土地上离开，汇集到那一处去，捕捉微不可闻的踪影。
这缕法力的气息与天庭之人的十分相近，但和阎王猜测的没错，这绝非是我族善类。判官眼中的色彩和常人是不同的。平常之人在他的视野里，不过是一抹灰色，和世间其他的万事万物毫无分别。而天庭之人的周身，往往会带有一丝浅金色，这金色会随着那人地位高低法力深浅而产生分别。地府之人则是身缠暗银色的雾霭，和他的法力是同一样的颜色。这丝气息非但没有天神那种尊贵之感，反而有几分邪诡之色，暗到难以察觉的黑仿佛一棵包藏祸心的藤蔓，带着一股誓死要将宿主逼迫吸食致死的决心，缠绕着蜿蜒而上。
判官将所有的能量都分割成纤细的丝线，顺着那细微之处仔细探寻。一根根纯粹的法力将他的身体向空中拉起，宛如现代的光纤一般完成着由母体到节点的通讯工程。银灰色的星光包裹住那一缕黑暗，乐声缓缓走向激昂，零星的重音成为夜空当中那一点点的光亮。突然间，这丝黑暗迅速消散在空气里，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判官敏锐地察觉，他加大了法力的输出，几乎将自己全部的能量倾泻，直奔那终点的答案而去。
那抹痕迹消散得极快，仿佛是感受到了判官的追击一般，十分滑腻地避开他的纠缠，化作不可闻的齑粉，在那银色的法网扑来的最后一刻，抹去自己的身影。
“啪——”
判官的身体猛地向后弹开，巨大的法术洪流失去了目标瞬间倾泻开来，他的面色瞬间苍白，腰肢向后弯成一把弓箭，险些被折断。
“狗东西。”
判官骂了一句，抹去嘴角渗出的一抹嫣红。
这凡人之躯如何和神明比肩。他嫌弃地看了看自己这副新的身体，虽然是依照自己习惯的样子幻化而成，可毕竟和在地府的时候多有不同。好在时日还长，慢慢适应吧。
只是可惜了今天，没能抓住这点儿线索。
他重新戴好刚刚弹飞的兜帽，双手插兜，脚步有些不稳，纤细的身体在灯光后拖下长长的影子。
夜已经深了，这凡人的身体自然也不能这么熬着。明天还要出去找工作，地府本来就穷困，也不能每个月都要那么多经费，吃他们喝他们的，还是得自力更生。
“砰——”
他的手刚刚接触到天台的大门，那股冰冰凉的触感还没来得及从指尖传来，一声巨响就从面前炸开，着实把他吓了一个大跳。
门内洒下来的白光晃得他眼睛生疼，判官还不是十分适应人间的色彩，巨大的光差令他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只觉得面前黑漆漆的有个人影，却什么都看不清。
“你哪儿来的！什么人！”一声呵斥劈头盖脸地骂了下来，判官倒退半步才面前看清来人，是一个穿着灰色保安制服的胖大叔，吼的那一声连他的啤酒肚都抖了三抖。
“我……”
还没等他解释，大叔一把薅住他的衣袖，一股暖意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达到判官的身体。大叔愣了一秒，继而表情温和下来：“你是新来的那个小保安吧！”
“啊？”
“我知道，上午啊老刘跟我说了，说是新来个小伙子！你今天值夜班啊？”
大叔的眼神由最开始的严厉变得热切，他手上使了使劲，十分熟络地说道：“今天我看排班表是我呢？你咋来天台了？”
“啊……哦，睡不着，我吹吹风。”判官索性顺着大叔的话说下去，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他倒不如顺水推舟来得方便，不管怎么说，伤害凡间的人也实在是非他所愿。
“走吧，这大冬天的，年都没过完呢，吹什么风。来，去保安室里待会儿吧，正好今天我带了饭来，你看你瘦的，跟叔一块儿吃点儿。”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判官往下走。头顶上的白炽灯一盏一盏地跑到两人脑后，判官竟在不知不觉中被拉到一个金属银色的方形门跟前。他有些不解地看着保安大叔用一个黑色方块说了些什么，那门不一会儿竟自己打开，里面是个透明的箱子，外面的夜景一览无余。
“走吧，我刚才喊老马给这电梯打开，喜庆日子，咱们爷俩儿也享受一回。”
原来这东西叫电梯。
判官跟随着胖大叔的脚步，将信将疑地迈了进来。随着大门缓缓闭合，他的脚下突然一沉，判官竟然不自觉地抓住了胖大叔的手臂，对于这种人间的高科技玩意儿，他的心里总是有些不信任的。
保安大叔仿佛也有些惊诧，这么一个清秀的大小伙子，居然恐高。他憨憨一笑，用温厚的手掌拍了拍判官的后背：“没事没事，这景观电梯就这样，有我呢你怕啥！”
判官这才向外看去。
整个城市都伏在他的脚下，它们像是缓缓生长一般，从这片大地上生根发芽，逐渐变得高大而□□。一些灯火或明亮或昏暗，点缀着属于熟睡城市的梦境，判官这才真正地用这双人类的眼睛，好好观察下他并不熟悉的凡间。这些水泥钢筋混合而成，仿佛要刺破天空一般的巨兽之间，有几只披着钢铁外壳的四轮生物偶然穿梭，零星几个行人裹紧了围巾领口，低着头匆匆而行。电梯缓缓下降，这些楼宇从蛰伏到屹立于顶上，也仅仅用了几分钟。他再次抬头仰望之时，深蓝色的夜幕已经被杂光填满，再不见那些浩瀚星辰。
判官历来对凡间是没什么实感的，他在地府一直都是做文书工作，见到的魂灵也大多数是面无表情的那一类，却不想他们生前竟来自这样一个宏大的世界。
见他表情略有些诧异，大叔笑了笑。他也向外看去，他的家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可重重叠叠的建筑之间，大叔却怎么也望不到此刻已经熟睡的妻子与孩子。
“叮——”
“好了，走吧，太冷了，咱们爷俩儿吃点东西。”
和刚才并无分别的门打开，判官眼前却是换了天地。脚下的触感告诉他，这里是离地府更近的地方。大叔热情地在前面带路，两人一前一后向着更明亮的地方走去。不知为何，本能轻易从门口抽身的判官竟鬼使神差地老老实实跟着大叔，仿佛在前面有更令人惊喜的东西在等着他。
看着这个带着兜帽，面无表情的小鬼，大叔爽朗地笑了，笑声在宽阔的走廊里回荡：
“小子，记住喽，只要吃饱喝足，又是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