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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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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判官去当保安了?”太上老君一口水喷出来,呲了文曲星一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货怎么想的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我要去看看哈哈哈……”
看着面前这个滚成一团的白毛神经病,文曲星就知道他之前那个哀怨的德行装不了几天,心里还惦记着财神就不错了。
“你就笑吧,过两天我也开学了,到时候看你自己在家腻歪不腻歪。”他没好气地剥了个橘子扔在太上老君面前,“你可千万别忘了财神的事。”
“记着呢。”他脸色一沉,“下周我也要去巡演,正好可以沿途找一找财神的下落,不过我更担心的是……”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文曲星睫毛微垂,“小白刚刚传来消息,天帝那边已经找了临时代替的人,不会出什么乱子。”
“那就好。啊!好酸啊!”太上老君摆摆手,五官被酸得各走各的,活脱脱皱成一张痛苦面具,“不行不行,不能吃了,对嗓子不好。”
“那你放一边儿吧,回来给黑无常吃。话说他俩干什么去了?”
太上老君一撇嘴:“找工作去了,说不能吃白饭。等我这巡演一走,他俩来个鸠占鹊巢,地府穷的真是连个住的地方都不给,我的窝成了他俩爱巢了,你说这上哪儿说理去!他俩还用我的洗发水沐浴露,他们用完我再用,我都怕掉头发,还吃我零食喝我牛奶……”
“行了行了,别叨叨了,你再回来就住我那儿去吧。”文曲星头也没抬地看着手里的电脑,他正出着开学回来后第一次考试的卷子。这帮熊孩子一放假就放飞自我去了,回来还不知道东西都忘成啥样,肯定又考的稀碎。
太上老君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去你家住?真的吗!”
此时此刻,如果他有尾巴的话,一定摇得像个电风扇。
“嗯,真的。”
“耶!终于不用跟这两个人住——”
“每月房租2000,伙食费2000,物业水电费平摊,知道了吧?”没等这只哈士奇高兴完,文曲星眼皮都不抬地接道。
“行行行,给给给,反正现在我赚的多。”他财大气粗又傻不愣登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天霸再现,哪儿来的什么三清上神,被这凡间的烟火气一熏,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打工仔罢了。
“不过你也别太小心眼儿,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同事,互帮互助是应该的,知道了吗?”文曲星抬手去取水杯,手心中却传来了温热的触感。不知何时,太上老君已经帮他把茶水添好,几根茶针在透明杯中起起伏伏。
阳光从窗外洒落进来,外面的人声逐渐沸腾起来,假期最后两天正是串门逛街的好日子。
清香温润的茶水被他一饮而尽,氤氲的雾气附着在眼镜上,勾勒出一幅朦胧的画卷。那人在雾的另一边,微微笑着。
即使如文曲星一般闲云野鹤,他也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最后的一丁点儿平静罢了。天不遂人愿,当然神的心愿也不行。纵使是这般,他也只愿时间停止在此刻,享受人间的繁华与和平。
很显然,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不是这么想的。
判官站在大门口,刚目送嫦娥和玄女手挽着手过去。这俩人倒是清闲得很,跟他这种大过节的还要站岗的人比起来,过得简直不要太幸福。不过这也告诉他一个道理,好好工作好好攒钱,以后自己也能过上好日子,还能让地府的同志们也吃好喝好。
“熊饼干,还看美女呢?换岗了,赶紧吃饭。”
老马是这儿的老保安了,退休以后找了个活儿打发打发时间。不过人生阅历如他,熊饼干这个名字他还是怎么叫怎么别扭。你说好端端一个帅小伙子,怎么就起了个这么个名字呢?真不知道爹妈是怎么想的!
判官,不,熊饼干僵硬地回过头去,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勉强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马师傅,要不您叫我小熊,或者饼干也行。”
“嗨,熊饼干,没事儿,这名儿多喜庆啊!叫着还顺嘴,我跟你刘叔都喜欢这么叫!父母起的名字,没事儿,贱名儿那才好养活呢!”
“好的马师傅,我喜欢人家叫我小名儿……”
“没事,熊饼干!”马师傅大手一挥,喊的更大声了,“走,熊饼干,吃饭去!”
行。
判官接受了这个事实,再让他这么喊下去,怕是这栋楼里的人都知道,有个保安叫熊饼干了。他跟在马师傅后面,不由自主地把帽子又拉低了几分。那条纤细墨黑的辫子扎得低低的,乖巧地在背后一甩一甩。
“今天你可有口福了,你大婶们听说你这孩子一个人住,那可心疼坏了。我媳妇儿给你带了排骨,你刘婶带的酱牛肉,你就可着劲儿吃,吃不了带回家,看你这瘦的。”马师傅大步向前走着,口中开心地吹起了小曲儿。
判官的心情却有几分沉重。现在和他说着话的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不过阳寿短短数十载,对于神仙来讲不过是瞬息须臾间。可对于他们而言,这些年华便是他们的一生。回想起那些面无表情,毫无温度的魂灵,他们在生前也是这样有血有肉的人啊。
“怎么了?”马师傅回过头来,弯下腰看看他的脸,“呀,熊饼干,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我,我不叫你大名了行不行?就叫你小熊行不行?”
判官哑然一笑:“没事,马师傅,我喜欢您叫我熊饼干。我就是饿了。”
马师傅露出个豪爽的笑容,他的大手拍在判官的背上,发出了“乓乓”“哎哟,臭小子!走,吃饭去!吃饱了再喝一壶热茶,我今儿可是把我收了好几年的龙井带来啦!”
“好。”判官腼腆一笑,纵使时间短暂,这些凡人也大多是认真过好每一天。马师傅是这样,刘叔也是这样,他们把普普通通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风生水起。判官下定决心,他要好好在人间走访探寻,看看这繁华一世。
饭香味儿顺着楼道飘出来好远,休息室里氤氲着一股子热气。刘叔从一个大茶缸子里抬起头来,连忙挥了两下手:“来,小熊,老马,吃饭吃饭!尝尝我媳妇儿做的这个酱牛肉,哎呀,香!”
“来了。”
熊饼干乖巧地坐在刘叔身旁,他熟稔地拿起自己的碗筷,夹起一大块肉放进嘴里。
哎,真香。
“刘婶做的饭也太好吃了。”熊饼干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他本是对吃的没什么要求的一个人,这短短的几天却被这几位素未谋面的阿姨惯出了一副刁胃口。等休息日,一定要带点礼物登门拜访,可不能让天庭那些人抓到把柄,说地府的人不懂礼数。
刘叔拍拍肚皮,往躺椅里陷下去:“你呀,太瘦。哪像个小熊,你就像个小猴子。”
“我吃得少。”他又夹起一块排骨,色泽红亮,香味扑鼻,简直不输给天庭的饕餮美味。
马师傅放下罐头瓶儿做的水杯,往垃圾桶里吐了两口茶叶沫:“你快多吃点吧,小姑娘都比你壮实点儿!没听说最近特别乱吗!”
“什么?”判官迷茫地抬起头。
“你可能不知道,最近啊……”马师傅往四下打量一番,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听说啊,在郊区的小巷子里,丢了好几个人!”
“你净瞎说,又哪儿听来的?”刘叔哈哈一笑,“上次你说丢小孩儿,结果人家是自己回家睡觉了,你就满嘴跑火车吧。”
“真不是呢!”马师傅跺了下脚,“这次真是真的,我媳妇的堂姐就住那条街!”
判官放慢了咀嚼的速度,两只耳朵支棱了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件事需要他多加注意。
马师傅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你们听我说啊。打年前,那片就一直不太平。路灯晚上一直在晃,忽闪忽闪的,比别的地儿都冷,走在街上,总感觉身后面跟着人似的。结果就在大年初一那天,有个人晚上喝完酒回来,上一秒还在监控里呢,下一秒这人就没了。更邪乎的是,打这以后,每天晚上都丢一个人!到今天大年初六,你算算,这就五个人了!而且丢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有,看着也不像是人贩子。你们说,这地儿是不是撞了邪了?”
判官心里咯噔一下:“具体是在哪儿啊?”
“城东的万民巷那一带。”
刘叔不屑地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你就胡诌吧,小熊你少听你马叔说这个。他搁这儿说书呢,还撞邪,那要不是离家出走要不就是拍花子的,真有事早就都报警了。”
判官表面附和着点点头,这可引来了马师傅的不满:“你小子,还吃着我的排骨呢,这就跟老刘一个鼻孔出气儿!你个小白眼狼!”
“哈哈,说明你啊,就是不招小辈儿的喜欢!”
“行行行就喜欢你,就喜欢你,行了吧!”他嘴角一提,迅速溜到刘叔身旁,伸脚给了他一下子,“走了,熊饼干你慢慢吃,我站岗去了。”
“马师傅慢走。”
“你个老东西,赶紧滚蛋!”
老头儿憨憨的笑声回荡在楼道里,这大放假的,除了他们几个,倒也是没有别人。判官乖巧地咀嚼着,小马扎竟然也被他坐出了几分红木家具的气质。
看着吃的正香的熊饼干,刘叔突然皱了皱眉头:“小熊啊,你是个好孩子,可别听你马叔瞎说,往那乱的地儿跑,听见没有?”
他直视着判官的眼睛,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沉默良久,判官缓缓放下碗筷:“知道了。我不去。刘叔,我吃饱了,我去刷碗。”
不知为何,看着这纤弱青年离开的背影,刘大叔的心里总是有一万个不放心。这孩子生的好看,虽然闷了点,但是人品脾气都是没的说的。可是他那双眼睛,总是那么冷淡,那么疏离,冷得令人浑身不自在。
“小熊!”刘叔犹豫了一番,起身叫住了他,“放着吧,天冷,我刷!”
判官停住脚步。他缓缓转过身去,谁也不知道在这几秒钟里,他想了些什么。只是在他转过来的一刹那,他露出一个从未有过的笑容。
正对上洒落下来的万里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