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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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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佛寺是宽檐高顶的,白色的墙掩在灰色的檐下,绵长不绝。各寺各有千秋,夏油杰国中时,曾随父母前往参拜。
春日的樱花重重叠叠,相映成粉白的云低压枝头。
香客有往来,川流不息,或跪拜,或祈求。唯有她狂妄且虔诚地站在佛像前,双目紧盯佛像的面庞。
鎏金佛像被限制在了这高吊顶,若是能见朝霞夕阳,佛的笑容是否会更美呢?还是他更喜欢看往来的芸芸众生呢?
夏油杰不记得佛像长什么样子,唯独记得这个扎着低马尾的小姑娘,明明看着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穿着淡蓝色的棉袄,为什么能生得如此出挑,神情如此认真。
她的眉是天生的弯眉,像新月。眼是狭长含笑的,似晨露,中庭很长,鼻头尖而精致,如燕翘起的尾翼,而唇,是宛若樱的淡粉。
像是……
像是观音。夏油杰不由地觉得心头一颤,连忙向那尊鎏金的佛像望去。可惜殿中供奉的不是观音。
再回首,人也消失了。
那日在佛寺祈求的,是能再见一面。
父母倒是很虔诚地祈愿家庭和睦、幸福安康、财源滚滚、学业高升。
“真的灵验吗?”他手中拿着求来的符,问父母。
母亲笑道:“认真祈祷的话,佛祖会听到的哦。”她正为父亲的包别上一枚御守,父亲则小声抗议说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男子气概。
后来竟然真的遇到了,在高专读二年级时,她恰入学,和灰原雄、七海建人搭档。原本都快忘记了,直到见面的那一瞬间,夏油杰才发现自己记了她的眉眼那么久。
所有的记忆即刻浮现,与现实照应。还是一样的新月弯眉,一样的含笑的眼。
“前辈们好,我是溪上嘉善,来自妙义山鸣沙寺。”她是这样介绍自己的。
这时的她已经完全抽条成少女了,个子很高,和他们一样穿着黑色的高专校服,长裤长袖,青涩得像是挂在树上的青色的李子。
他原来最烦的就是指点后辈,什么切磋,什么有来有往,什么点到为止,单方面打一顿就好点。夏油杰抹去嘴角的血,轻蔑地勾勾手,让下一个接受指导的一年级上来。
场边的灰原雄和七海建人被揍得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接受家入硝子反转术式的练习。夏油杰的暴力就显得硝子的温柔了,灰原雄不甘心地在地上大喊:“前辈!我下次一定要赢一次!你真是个好人,硝子姐!”
“病人就要安分点!”被肯定的硝子脸上有笑,手上却毫不客气一个巴掌打向灰原雄,那家伙直接新伤叠旧伤,昏了过去,“这样好多了。”硝子嘟囔,手上治疗着。
一旁的七海建人闭紧了嘴巴,老实装木乃伊,却支起身子观战。
“三分钟结束,怎么样?”夏油杰好心地问,“需要我让你几招吗?”
彼时还是溪上嘉善的秉灯站在他的面前,手中握着一柄长棍,全身的肌肉蓄势待发,认真地问:“诅咒会让我几招?”
夏油杰摇摇头。
“那请前辈指教。”
七海建人不知道他们到底打了多久,灰原雄手机都玩得没电了。只记得双方的几句:“不错。”“再来!”“用点力。”这才是有来有往,名为切磋,平时指点他们可能就是当沙包吊打了。
他们来回几百个回合,直到硝子看了许久不见秉灯受伤,逍遥地拍拍屁股跑路,直到太阳落山。
“我认输。”秉灯硬生生受了夏油杰一掌击,那力道轰得她借力翻滚了数米远。
“为什么?诅咒也会接受你的认输吗?”夏油杰明显打上头了,兴致勃勃还想再切磋个几把。
“太阳都快下山了,我饿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油杰快意地大笑起来,“走吧!去吃饭!”
这芝麻大的事情,七海建人记了那么久,纯属因为夏油杰请客吃饭,只请了秉灯一人,完全把他俩忘在了脑后。哦?新来的后辈就是后辈,旧有的后辈就是垃圾,是吧?
像垃圾一样哆在操场。
“怎么办,七海?”灰原雄惨痛地看着自动关机的手机。
“我们也去吃饭吧。”他负责地建议,他一向都是那么负责,“你可以有电了再还我钱。”
夏油杰对两件事很关注,一、挚友五条悟的事,二、暂时还不想告诉大家。大家也就装得没看出来,除了五条悟是盲人(这点大家都看出来),和灰原雄是纯情少□□本看不出来。
还有就是被关注的人本人,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来。
“咱可真是孤独求败啊,七海。”硝子给自己的杯子里又满上酒,“干杯!”
七海一言不发地喝了酒。他酒量相当不错,祖传式的,如果以后不干这行了,大概率回去继承祖业。
硝子并非愁这件事找人喝酒,她就是喜欢喝酒。随时随地都可以开喝,不需要理由。
可惜有次聚餐,知道真相的灰原雄眼泪掉下来,懊悔地大喊:“怎么会这样!完全看不出来啊!你们不会在骗我吧!”随后,这个鲁莽的家伙以真心话大冒险的形式问了事件的本人。
本人只是喝着店家供的绿豆冰消暑,没有露出大家预想的表情,羞涩或是不好意思。她一口干完了剩下的绿豆冰,朝店家朗声:“不好意思!能不能再来一碗!麻烦了!”
幸好那次事件的另一位主角并不在现场,不然又不知道是个什么尴尬的状况。灰原雄被硝子削了几巴掌后老实多了,这次之后,旁观的几位都牢牢地闭住嘴巴,静观事态发展。
没想到,直到夏油杰杀了那个村子的一百多口人,还有他的父母,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离去时,他俩都没有着落。
“该结束了。”夏油杰对着面前站着的秉灯说,他们站在路灯下,雪无情地下着,积在他的肩头。
所有的事情都该有个结尾,完满的幸福结局也好,残缺的悲情结局也罢,都应该有人来画上句号。
“是吗?”宽大的袖子下,秉灯拨动精粹莲火的手串,不悲不喜地问了句。仿佛,被决定了最终死亡命运的人不是她。
杀死父母的时候,他就斩断了自己的后路。夏油杰告诉自己,不可以回头!绝对不可以!若是回头,就意味着枉死的父母有何其无辜!!而他又是怎样一个畜生!!!杀了亲生父母的孽畜。
而现在,他想要为自己的殊途添加最后一枚砝码——
斩断尘缘!灭情灭欲!助我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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