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人的平常》的云

40、迷惑

　　荣与在电梯口被程延抓住，荣与说打扰了，我没什么要紧事，你先忙。程延拉着他就要朝屋里走，荣与甩开他，说：“别拉拉扯扯的。”
　　“师兄，你是看到我屋里有人不高兴吗？”程延问。
　　荣与不说话。程延说：“那是我妈的律师。”荣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没礼貌，耳根有点烫起来，程延说先进屋吧好不好，外面热。
　　进屋之后没一会儿，那律师就说要告辞了。荣与从他们简短的谈话里知道了，是在说程延父亲遗嘱的事情，什么继承条件云云。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沉默堪比闷热，荣与说我来得不是时候，耽误你正事了。
　　程延说来得正好，我根本不想听他在说什么。

　　荣与没有办法说出自己的来意，程延也不问他是来做什么的。荣与玩笑着问，有钱人家都是这么早纠结财产的吗？程延笑答是啊，毛病挺大的。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及时行乐就好了，担心这些呢。”荣与说。
　　程延略微歪了头看他，荣与有点不自在。然后手机响了。
　　电话那头又是江择远，没有打招呼，上来就问荣与：“你能找到他的吧？”
　　“什么？”荣与不解地问。
　　江择远重复了一遍：“你能找到他。”
　　荣与看程延，程延明显也不知情，江择远说：“他走了。”

　　跟程延一起去酒吧的路上，荣与问程延：“为什么江老板觉得我能找到他？”
　　程延说感觉你俩交流挺多的，荣与说那也没有。程延说：“宣溦生日那天，你们在外面聊了很久。”荣与眉梢一挑。
　　“阿桃很不亲人。”
　　“这话听上去好像在说狗。”
　　程延笑了：“这是江择远的原话。”
　　快要到江择远那里，荣与又说我觉得你们几个人都挺奇怪的。程延很直白：“江择远也觉得你奇怪。”
　　“那你呢？”荣与问。
　　程延说：你不奇怪，看上去很简单，但是我看不清。
　　荣与说简单听起来不像好话，彼此彼此，我也看不清你。

　　虽然认识没有太长时间，可能也称不上朋友，顶多是关系有点复杂的债主和欠债人，总结一下就是并不熟，但看到江择远的时候，荣与还是觉得江择远一定脱轨了。
　　酒吧背后的小屋里烟雾缭绕，荣与进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了窗。
　　“你是要吞雾自杀吗江老板？”荣与问。
　　江择远双腿搁在茶几上，还正抽着烟，笑说荣老师你真的很不会开玩笑，下次别开了。
　　荣与懒得跟他废话，找了把扇子对着空气扇。程延站到江择远面前，问：“现在是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江择远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差别，“他穿走了我的一身衣服，我得要回来。”
　　荣与问什么衣服这么金贵，江择远说你别管，要走就不能带走我的任何东西，一针一线我都得讨回来。他看着荣与说：“我可是放债的，欠谁都不能欠我。他也一样。你最好帮我找到他。”
　　最后这句听上去像威胁，下面却是突然没了精神的一句：“可以给你免点利息。”
　　程延没有说话也没有笑，荣与看了他一眼，说：“江老板，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是嘴硬。”
　　“我什么地方硬你怎么知道？”他白了荣与一眼。
　　荣与被噎住，程延喉咙不舒服似的，轻轻咳了一下，江择远举起手：“调戏一下又不会少二两肉。”

　　阿桃手机打过去一直是占线，江择远和程延发的消息他都没有回。两个人的目光都在荣与身上，荣与说别看我啊我找肯定也找不到，说完顶着压力给阿桃发消息：你去哪里了？
　　阿桃秒回：流浪。
　　荣与没想到这局面，有点尴尬。江择远靠了一声，说你俩真有猫腻啊。荣与觉得自己涵养真好，居然没有翻白眼的习惯。他又发：江老板疯了。
　　过了一会儿回复才来：关我什么事。
　　荣与：是因为你。
　　阿桃：我也没那么重要吧？
　　如果刚才说江老板疯了是假的，看完对话之后的江老板疯了应该就是真的了。江择远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趟，不大的屋子硬是被他搅起了风气来，荣与和程延无言地看着他，直到他一声不吭地出了小屋。
　　荣与问：“阿桃以前也会这样离家出走吗？”
　　程延没有停顿，说：“没有。”
　　“哦，伤到了。”荣与评价。说话的时候记起阿桃说过，相看两厌也好过不见。他想自己面对感情从来都是乱麻，脑子不清不楚的，最好是不要思考别人的事情。
　　正好程延说走吧，荣与点头。
　　他们从酒吧背后的小路过，无人问津的巷口立着一站昏黄的路灯，破败得很安静，衬托出一个凄迷的夜。
　　荣与有点恍惚，黑暗里，程延来牵他的手。他轻轻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于是不动了。

　　程延没有问他白天的来意，也没有问他要到哪里去，自然而然就回了家。甚至一路上手都还牵着。
　　荣与最开始有点尴尬，想说碰到人的时候一定要挣开，没成想顺着小路走愣是没遇着人。他对这种关系迷惑不解，对自己的心意迷惑不解，对程延对他的态度迷惑不解。
　　他对程延手心的温度也迷惑不解。
　　到了玄关处，程延松开手，荣与站在他背后，一时进退两难。他忽然有点心堵。而后程延转过身来，一手捧着他脸，见他没有反抗，小心翼翼地吻了上来。
　　没有舌尖的纠缠和牙齿的磕绊，只是唇和唇温柔相贴。荣与闭上眼睛，察觉到自己的眼眶很热，他熟悉这双唇。他微微张开嘴巴，想要接纳程延，可是程延忽然松开了他。
　　对不起。程延说。
　　荣与摇头。程延说：如果荣然那边住不下就住这里吧，我正好有事要出门，可能会耽误几天，到时候你想走想留都行。
　　“师兄，不要拒绝我。”程延说，“我尊重你一切的想法。”
　　可是我没有想法。荣与心底有个小小的呐喊声。但是他面上沉静异常，他回答：“那打扰了，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