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摇摆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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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
莫黎怔愣着，看着通话界面，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是哥哥，能是什么呢？
难道要他亲口承认，那是他的金主，哦不对，前金主？
通话时长从9：56秒沉默着转到10：05，汪泽昱顿了一下，轻轻笑了：“对不起，我好像问得有点冒昧了。”
莫黎紧紧攥着手机，护士推门进来查房，瞧见他坐在床上低着头的模样愣了一下，关切道，
“你好，查房了，今天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舒服一点？”
汪泽昱在对面隐约听见，非常诧异：“你在医院吗？怎么回事，前两天还好好的，是出什么事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没，没什么大事，”
莫黎强笑了笑，汪泽昱平时很细心，他怕再多说两句露馅，支吾着挂断了电话。
“这水马上要吊完了，我给你换下一瓶吧。”
护士看着眼前的男孩子，他很年轻，脸颊两侧还微微有点婴儿肥，乌黑如玉的眸子茫然地盯着虚空的某个点，长而浓密的眼睫垂下来，在脸上留下一片微弱的阴影。
可能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护士每次进来都发觉他的精神不太好，很小的一只，软绵绵地蜷在厚重的被褥里。
给他水或者药会小声地说“谢谢”，看着有点惹人怜爱。
她一边抽出针头，忽然想起来，这个男孩子住进来的那晚，好像是被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抱进来的。
她顺口说：“怎么没有人陪着你？你男朋友呢？”
莫黎猛然抬头，瞪大了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苦笑了一下，软绵绵地说：“姐姐，我没有男朋友。”
“啊，那天晚上抱着你来的那个人，他当时真的特别着急，我跟你说，那么一个大男人，看着脸色都铁青，我都觉得他像要哭了一样。”
“原来不是情侣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误会了。”
莫黎盯着护士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诧异至极，甚至因为太荒谬，隐隐产生了一种想笑的感觉。
这家私立医院的护士说话这么夸张吗？
蒋少玉那晚应该顶多是因为他忽然晕厥被吓到了。
他在蒋少玉跟前，只是个为了钱可以“攀上一个又一个”的人，尊贵的蒋大少怎么可能因为他而急得要流泪？
蒋少玉……
蒋少玉……
这样的待遇，也许只有他将来的正牌男朋友才会有吧。
莫黎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手背，今天护士扎得很顺利，没有再受苦，但那五针留下的青肿依旧在。
他低着头，用指腹轻缓地碰了碰，忽然有一种无限的疲倦如潮水般从心底涌了上来。
莫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简单洗漱以后就打算睡了，只是他上床时，才发现自己的袜子尖上似乎有米粒大小的一抹红色。
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的血，于是认真把自己检查了一遍，没有外伤，虽然疑惑，但还是换了干净的袜子。
直到闭上眼睛陷入沉睡前的一刹那，他才电光石火般想起来——
周凌屹教训周骋那几下没有手软，他看到那个少年的后背好像是有一点点破皮流血。
周凌屹三个字才从脑子里过了一遍，莫黎立刻就想起了那个男人沉静，平淡，喜怒不形于色的语气。
他就用这样的语气，教训得周骋冷汗淋漓，最后诚心诚意地跟他道了歉。
那个男人看着他的目光，也同样冷静犀利，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矫饰和伪装。
莫黎长到这么大，并没有在任何人的身上体会到这样独特的气质。
莫黎虽然没有父母，但从小到大有杜姨给予了他无与伦比的充满温柔和母性的包容。
连带着一路读书到A大，都遇到了很多非常温柔的女性老师。
因此他的潜意识里，管教一直等同于温柔的劝解责备和体贴入微的关怀。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管教原来也可能是一件很不温柔的事，也可能代表着不容置疑的，高高在上的训诫和惩罚。
……
莫黎脸颊微微发烫，没有再往下想，他睡过去了。
秋风微微吹起他病房窗帘的一角，将窗外高悬的孤月送了进来。
照耀得室内所有陈设都铺满了一层静谧的银霜。
周凌屹从办公桌前站起身，发了信息，总裁办的几位员工立刻进来和他确认了明天的行程。
他们走了后，突然有人敲门。
“进来。”
周凌屹今天连轴转了一整天，饶是精力再好也有些累了。
他站在窗前眺望着远处灯红酒绿的江汐市夜景，再回过头，颇有些意外。
原来是娱乐圈里一个最近声名鹊起的当红男星。
对方人很年轻机灵，刚从学校毕业几个月，长得自然也是无可挑剔。
只是若想在圈内混得长久，混得风生水起，光凭容貌，没有靠山，远远不够。
两人前段时间在酒会上见过一面，男星眼睛亮得很，一直热情地给他发信息，堪称死缠烂打。
只是周凌屹对他换着花样的示好和献殷勤没有反应，对方气馁了一段时间，看来是下定决心直接上门来了。
男星往日的妆发都做得非常帅气和精致，偏偏今天他没什么打扮，只穿了件很简单的衬衫，有点校园青春男大的意思。
手里拿着几样要排队很久的点心，讨好地笑了笑：“您加班到这么晚呀周总，我带了点吃的，尝尝好不好吃？”
周凌屹看着他的侧脸，心头忽然一动，蜻蜓点水般想起了一双怯怯的眼睛。
他教训周骋时，那双眼睛就像小鹿一样含着惊恐看着他，眨都不眨。
等他看过去，受惊似的连忙垂下视线把自己藏起来。
过不了几秒，又偷偷抬起乌黑清润的眸子，乖乖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想得微微有点出神，那男星还以为自己这一招来对了，心里一阵狂喜，以为自己竟然拿下了霖圣老总周凌屹。
在娱乐圈这个拜高踩低的势利圈子里，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羡慕死他，往后再也不愁被人欺负，只有别人巴结讨好自己的份……
他高兴得脸色都变了，正要再往前凑，忽然见周凌屹皱了皱眉，冷淡地挥手下了逐客令。
男星尴尬得愣住了，完全弄不清周凌屹态度的转变是为什么，他仓惶地笑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您，您别赶我走啊，”
他一边说，心一横，手指快速地解着自己的衬衫扣子。
那张荧幕上清冷高贵的脸上此刻浮现出压抑不住的渴望，
“周总，周总，您别走，今晚我伺候您。”
他匆匆解开衬衫，跪趴在了周凌屹面前。
周凌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只是在看皮鞋上的一抹浮尘。
男星哆嗦了一下，轻声说：“您，您愿意怎么样，都可以……圈内的玩法也，也可以，我都可以接受的。”
周凌屹这才很短促地笑了一声，“你觉得我是Dom？”
“是，我在酒会上第一次看到您，我就，我就猜到了，您的气质太不一样了。”
男星仰起脸，很讨好地朝周凌屹凑近了点，含糊不清地吐出一个词。
周凌屹没有再多说什么，平静地叫了保安上来，把那个满脸委屈不甘的男星请走了。
他关了灯，从宽敞的办公室出来，坐专属电梯到了车库。
按住方向盘的那一刻，忽然又想起了那一双怯怯的小鹿似的眼睛。
水汪汪的，微微笑起来很清润，很亮很亮。
那双眼睛叫什么？
……
莫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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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黎第二天就办了出院。
他惦记着杜姨要做手术，提前买好了去春潜市的高铁票，又去跟学校请了几天假。
辅导员老师很好，他是学院里唯一知道莫黎是孤儿的人，自然知道杜姨对他的重要性，哪怕考试在即，也立刻准假。
倒是队友们听说他有事请假，刚好后天就要复赛了，之前都是莫黎陪着大家梳理节奏和稿子，现在大家都有些担心，
“唉，莫黎你不在，我们的复赛可怎么打呀？”
“对，已经开始慌了。”
“话说咱们队长不知道怎么了，好像也是有事请假了，现在你也请假，哎，一个两个都走了，士气都没啦！”
“你们好好加油，如果有时间，我们线上讨论。”
想起汪泽昱一个外人都陪在杜姨身边，莫黎强压着心里的焦虑。
即使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就能跨到杜姨的病床边，还是笑了笑，和平常一样鼓励队友们，
“好好打，别害怕，比完了我请大家吃饭！”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要点最贵的！”
“话说几天不见，怎么感觉你又瘦了好多呢？”
有个队友打量着莫黎，比划了一下，开了个玩笑：“在背着我们偷偷减肥，还是失恋了？”
莫黎心里一沉。
他这几天浑浑噩噩压根没什么心思吃饭，睡觉也不太安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胖了还是瘦了，只是摇了摇头，匆忙和队友们告了别。
江汐市高铁站修建得极其豪华。
冷白色的科技感大厅里，到处都是全国天南海北来的旅客，每个人都拖着行李箱，脚步匆匆。
人海中清瘦的莫黎拖着自己的箱子，正在排队安检，手机突然响了。
他连忙把手里拎的水和包放下，手忙脚乱，电话声一阵比一阵急促，他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那头却没声音。
莫黎喂了好几声，即使对方依旧没有礼貌地沉默着，还是没有生气，只是轻声道：“谁呀？你不说话我就挂了？”
“你很忙吗？”
直到蒋少玉阴郁幽沉的嗓音传来，他握着电话的手指才慢慢蜷紧了，
“你扔在别墅的东西阿姨收拾好了，你赶紧过来取。迟一分钟我就丢掉。”
莫黎万万没想到是蒋少玉给他打电话，为难地看了看正在过安检的路人，又看了看自己的行李，无奈地睁大眼睛，轻叹一声：“……我在高铁站，等我回来再拿，可以吗？”
“不可以。放那么久，我的别墅都要被污染了。”
蒋少玉听到高铁站三个字，心情莫名又开始烦躁，装模作样看了眼腕表，阴郁地盯着秒针，
“现在是12：05分，30分钟内过来取，超过一分钟我就扔了。”
莫黎给后面排队的人让开位置，蹲了下来，把毛绒绒的脑袋埋在自己小小的行李箱上，低声说：“高铁站离别墅有四十分钟路程。我就是现在跑出去打车也来不及。”
“我为什么要考虑你？”
蒋少玉屈指轻轻叩着桌子。
不知道在气谁。
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拿起手机，从黑名单里找到那串讨厌的数字，又莫名其妙地按了个拨打，打通了又很生气莫黎接得那么迟。
莫黎的东西其实很少。
他跟在自己身边的一年，几乎没有要他买过任何奢侈品。
流行的，保值的，怪异的，漂亮的，都没有。
每次需要钱，都是杜姨的病情又加重了。
蒋少玉也给他每月几万的零花钱，但他好像也很少给自己添置东西。
因此他气疯了，从医院回到别墅，命令阿姨收拾东西时，对方不到一小时就全部收拾结束了。
蒋少玉盯着那个有点旧，还磕坏了一点的卡通行李箱。
对方去年就是拎着这个丑箱子可怜兮兮地出现，蒙蔽了他的心智。
他恨莫黎。
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电话那边突然安静得过分。
莫黎轻轻的呼吸声忽然变重了一点点：“……东西我都不要了，扔了吧。”
蒋少玉一瞬间愣住了。
他很快冷笑一声，阴郁幽深的眼眸暗了暗，一个字都没再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莫黎揉着脑袋起身，继续排着安检的队。
别墅里留着的大多数是蒋少玉一时兴起买给他的各种东西，还有想讨好蒋少玉的一些人送的礼物。
很多他都没有拆封，也不打算带走。
真正属于他的只有几本书，几件换洗的衣物而已。
如今他也来不及回去取，扔掉就扔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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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潜市美得不像话。
比起江汐市干燥冷冽的气候，春潜市更偏温暖湿润的南方城市一点，这里的绿化带都是各色鲜明漂亮的花卉，一眼看过去，格外宜人美丽。
莫黎按照汪泽昱给的地址，摸索着找到了杜婉君住着的医院。
这里环境很清幽雅致，病人也少，旁边就是几处错落有致的疗养院。
莫黎想，杜姨一定喜欢这里的环境。
也许是汪泽昱的话给了他希望，他也愿意相信那位名医肯定能够治好杜姨的病。
杜婉君正在吃药，眉头轻轻蹙着，莫黎急切地推门进去时，她甚至愣了一瞬，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水杯，把他拉到跟前，
“小黎，怎么瘦了这么多？”
明明杜姨是病人，可看见他却一秒切换成了长辈模式，唠唠叨叨，数落着莫黎，“我就知道，肯定又没有好好吃饭。”
莫黎笑着听她数落，帮她梳着头发，也不怎么反驳。
汪泽昱很快接到莫黎的消息，从外面赶了回来，两人一见面，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汪泽昱就抿了抿唇。
“难道你也要说我瘦了吗？”
莫黎看着他的神情，好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奈何他耳朵都快听得起老茧了，只好先发制人。
“何止是瘦了，”
汪泽昱眸光审视着莫黎全身，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两人分别那天刚刚赢了强敌的莫黎有多自信骄傲，现在神色就有多惊惶疲惫。
平时略微有点肉，显得很可爱的两颊也消瘦了下去，
像一只被人围猎不停奔波逃跑的幼鹿。
他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碍着杜姨在，汪泽昱不得已收回视线，安慰莫黎道：“你怎么来得这么着急？我已经联系好那位专家了，后天就安排手术。杜姨这边有我，你不用担心的。”
“这几天真的辛苦你了……确定后天就能安排手术吗？”莫黎实在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杜姨的病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尖上，多少次令他半夜都辗转难眠，现在终于听到了这样的好消息，怎么能不激动！
“确定好了，没问题的。”
汪泽昱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
“专家再过几天就要飞泰国了，他已经答应好我了，后天做完这台手术他再走。”
“那就好。”
也许是心情变好的缘故，莫黎看春潜市的花朵都格外喜欢。
晚餐时，汪泽昱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轻声叹息道：“如果知道这件事能让你这么开心，我或许应该早一点做的。”
莫黎往嘴里塞了一口脆脆的生菜，正在嚼嚼嚼。
汪泽昱给他倒了杯水，莫黎喝下去，清清亮亮的眸子看着他：“队长，我已经很感激你了。”
他们二人坐在春潜市某一处餐厅里，优雅动听的音乐声轻轻流淌，氛围复古的灯光慢慢洒落在他们肩上。
气氛正合适，汪泽昱忽然给莫黎倒了浅浅一点红酒，“莫黎，”
他话刚起头，突然被打断了。
“队长！不好了，邱真摔断了腿，后天辩论赛没办法上场了！”
汪泽昱挑了挑眉，隐约听到是辩论队的事，莫黎也有点着急，放下了餐具，汪泽昱看他一眼，按了免提。
那位同学的声音一瞬间清晰起来：“邱真下午打水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右腿摔断了！”
“李明瑛、杜江卉呢？其他替补队员呢？”汪泽昱大脑里快速一个一个筛选着。
“一个要参加选修课考试，另一个在当助教没空，其他几个替补队员我都挨个问了，正好是考试周，基本上所有人都很忙，最后能来的只有一个完全小白，上场铁输啊队长！”
汪泽昱脸色沉了一下，显然也在考虑。
对方又道：“如果人不够，就要按弃权算，自动判输了。”
“我们今年好不容易打赢了C大，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汪泽昱立刻道，他思考了一会儿，目光突然锁定了莫黎，
“莫黎，后天辩论赛，你去参加怎么样？”
莫黎看了看医院的方向，“我……”
“我知道你比谁都想打好这次的比赛，只是杜姨的手术让你不得不放弃。现在你也来过春潜市，见到杜姨了，有我和专家在这里，你不用担心。”
“杜姨的手术在后天上午八点，比赛十点开始，等你打完下场，杜姨手术做完的好消息也就一起来了，怎么样？”
莫黎摇摆不定地看着他。
“而且你在这里，基本帮不上忙，反而杜姨有时候已经很累了，却还要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担心你，对不对？”
这句话彻底打消了莫黎摇摆不定的心思。
他抬起头，漂亮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好，我去。”
后天，希望他打赢对面的同时，果真如汪泽昱所说，杜姨已经手术成功，彻底摆脱疾病的折磨。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摇摆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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