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慰长风》玄之

10、第十章

　　立夏了。贞远寒并不喜欢夏天，她觉得，冬天冷了可以加衣，可以在暖气房里待着，躺在暖烘烘的被窝美美地做个洁白无瑕的梦。可是夏天，无论穿多么少，无论吃多少冰棍喝多少可乐，都缓解不了那种此起彼伏的燥热。
　　“石胤山，你胳膊好了吗？”贞远寒转过头，大声问道。她故作镇定地大声掩盖住心里的怯弱，就好像她洒脱到不曾被这些小事困扰，尽管她知道，石胤山从来都不怪她。
　　“来，让我打你一下，你看看恢复的如何。”石胤山嬉皮笑脸的凑过来，抬起胳膊，顺势就在贞远寒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贞远寒每次都会被石胤山欠揍的样子瞬间点燃，然后一秒钟就炸毛。她把胳膊往后一抡，甩掉石胤山搭在肩头的手，反手就朝石胤山胳膊打了下去。石胤山吃痛地皱了眉，抱着胳膊，可怜巴巴地望着贞远寒，看起来无辜极了。
　　“最毒妇人心啊你，我这刚好的胳膊没活过一天就卒了。”石胤山朝着她咕哝着。
　　贞远寒有些吓到了，方才也觉得自己有些暴躁，这么多年耐性只减不增，的确不是一个好事情。她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轻扶着他的胳膊观看检查，说道：“怎么样啊你，没事吧？”她觉得抱歉，又始终说不出道歉的话。
　　“还能怎么样，看来最近是不能再动了，辛苦你了，给我倒杯水。”石胤山睁着圆圆的眼睛，真诚地说道。贞远寒望向他，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狡诈和捉弄，可是他的眼睛一片澄澈，干净透明，那里面，除了她的倒影，什么也没有。贞远寒不再做声了，看了他许久，默默拿起杯子转身离开。往后的一段时间，贞远寒帮石胤山倒水，买饭，交作业，事无巨细，每次都是瞪着圆圆的眼睛不情不愿的做着石胤山要求的一切。
　　这学期结束时，要举办夏季运动会。理科班好像对学校的任何活动都提不起兴趣，报名人数寥寥无几。贞远寒活泼好动，尽管如此，她也不想在这样热的要命的夏天去那个被太阳烤地散发出塑胶味道的操场上。夏天的操场，脚踩上去都是发烫的，让她想到铁板上的烤肉。班主任环顾四周，问了好几声，没有人作答。石胤山一直都是个喜静的人，自然不会参加运动会。
　　“那就这样吧，大家推荐一下，咱们班谁最调皮好动，谁就代表咱们班出战。”
　　一时间，齐刷刷转头的声音弥散在空气里。贞远寒慢慢抬起头，循着声音去想看看，一抬头就发现，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她，有石胤山不怀好意幸灾乐祸的笑眼，有白雲担忧复杂的目光，还有大家如释负重的期许。这一瞬间，贞远寒尴尬地不知所措，硬着头皮看向班主任，这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也一脸慈祥，温柔和蔼地看着她。
　　“老师，那就我报名吧，女子一百米。”贞远寒站起来，无奈地说道。
　　“好，那就女生报你了。男生呢？”班主任眉开眼笑。
　　顿了好一会儿，鸦雀无声之际，魏光燃站起来，报名了男子一千五。他是白雲的同桌，是一个黑黑瘦瘦的男生，看起来很健康，热情外向，对人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见着老师同学总是会主动问好。尘埃落定，大家鼓起掌来，像是为他们加油鼓劲，又像是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太阳烤的路边的土地上地皮都开始皲裂，沟壑纵横。柏油马路的沥青也稀释了许多，流着青黑色的油。操场上已经搭建了许多比赛设施，啦啦队和评委席都准备就绪，一切都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贞远寒活动了一下脚腕，热了身，头皮有密密麻麻的汗珠不断渗出来。白雲，石胤山，沈浩宇，王曼姝都在她身边。她虽然觉得参加运动会实非她所愿，但是此刻看着他们在身边，白雲给她擦了擦汗，石胤山手里拿着准备好的水，大家为她加油，她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枪响后，贞远寒立刻飞奔出去，她心想，总要尽力一搏，毕竟也不能给他们班丢人。头上的大太阳依然炽热，耳边却响起风声，一阵一阵温热的风窜进她的头发缝隙里，凉爽将她包围。她转头看了一眼，赛道外，石胤山和白雲与她并排跑着，一边紧跟着她，挥舞着胳膊，一边为她加油呐喊。她又转头看向前方，四个人的背影在她眼中游走，她奋力跑起来，用尽力气闭着眼往前冲，最后几秒钟，超越了前一个人，最后，贞远寒获得了女子一百米第三名。终点处，沈浩宇和王曼姝在等着，她大口喘着气，白雲和石胤山也赶过来了，石胤山递上了水。大家都真诚地开心，不仅仅因为班级荣誉，更是因为，他们是好朋友。白雲高兴地抱住她，欣喜之情难以言表。随后才赶去为魏光燃加油。
　　傍晚的风里少了许多燥热，多了几分清爽。贞远寒和石胤山并排走着，手里是奖牌。
　　“你这小身板能跑第三，确实不差。”石胤山欣喜地说。
　　“那可不，别看我娇弱，我这浓缩的都是精华。”贞远寒得意极了。
　　“要不怎么说，上帝是公平的，在关上门的时候，总会为你打开一扇窗。”石胤山对她挤了挤眼睛。
　　“什么意思？”贞远寒满头黑线，总觉得此言不善，大事不妙。
　　“意思就是，虽然你脑子笨，但是体力还勉强凑合。”石胤山爽朗的笑声穿透了风，传入贞远寒的耳朵。贞远寒扑上去追着打石胤山，她就知道他没好话。两个人打闹着走远去，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后，拉出好长的影子，重重叠叠地斑驳着。清风依旧，时间轮回，每一刻好像一样，但好像，又如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