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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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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门口,石胤山的母亲看着儿子和他人远去的身影,一阵不安、害怕和阴翳疯狂吞噬着她的心。她看这个女孩子好生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是否见过。她的眼神随着二人远去,不自觉地手指紧紧地握在一起,骨节泛白,眼神里却波澜不惊。
“杨老师,那个女孩子是?”她微笑着淡淡地开口。
“哦,那个孩子是我们班的,也是石胤山的同桌。怎么了吗?”杨老师一脸茫然地答道。
石母更加温和地笑了笑,:“没什么,看起来挺乖的。”
“啊,这个孩子嘛,挺阳光开朗的,就是学习上差点劲儿,爱闹腾。”
“行,那就先这样,打扰您了杨老师,石胤山也是个孩子,贪玩是天性,也容易受到他人影响,我身为他妈妈,怕他贪玩学坏了,还望您多加指点,严加管教。”石母恳请道。
“那是必然。”
石母仰着头,穿着丝质长裙,踩着高跟鞋,优雅地穿过校园。她已至中年,风韵犹存,美丽,却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花草树木肉眼可见地快速生长着,争分夺秒,马不停蹄。夏季的酷热依然不减丝毫,大家心里却澄澈又明亮,舒畅而快意。沈浩宇还是老样子,每天睡睡觉,迷迷糊糊过着,却也安详自在。王曼姝也日复一日地帮沈浩宇整理习题,解惑答疑。白雲自然开心,她和贞远寒为能继续在一起而欣喜,与此同时,她和她的同桌魏光燃也熟络起来,她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但却是天底下最真诚的人,别人对她好一分,她都记在心里,当她把一个人认定为朋友的时候,那就永远不会变。
贞远寒和白雲一起去买水,他们俩走在石头路上蹦蹦跳跳,贞远寒喜欢石头路,硌脚,又疼又舒服。每次白雲都是一边嘀咕贞远寒不走寻常路,一边又陪着她走上来,然后两个人大喊大叫地追逐着,笑着闹着,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在他们年轻的脸庞上,耀眼而夺目。
“哎,前面好像是石胤山吧。”白雲指着前人说。
“走,我们俩偷偷过去,从背后吓他一跳。”贞远寒一想到这些小把戏就异常兴奋。她拉着白雲,悄悄踮着脚往前走着。石胤山一个人走着,周围的两三个女生一边偷瞄他,一边嘀嘀咕咕说着些什么,他通通目不斜视充耳不闻。待到贞远寒和白雲走近了,方才听清楚他们的谈话声,他们本无意听到他人对话,奈何就是这样不凑巧。
“他长的好帅,但是冷冰冰的,好想认识他啊。”
“哼!高冷,有什么了不起的,长的好看学习好又没什么,我跟你们说,我妈和她妈在同一个办公室,他爸爸早死了,现在那个是他后爸,他和他妈一样,目中无人目空一切,你可不要喜欢这种人,冷血又无情。”
“真的吗?我路上遇见他好几次,感觉安安静静的。长的好看,唱歌也好听,不像是不好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知不知道,皮囊而已,我以前也是瞎了眼喜欢过他一阵子,可他完全不搭理,我一个女孩子,那么多人看着我给他表白,他居然视若无睹,让我下不来台,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没爹没教养罢了。”
贞远寒听到这里,火蹭蹭往上冒,她难以想象这样看起来漂亮静美的女孩子,竟能说出这般难听伤人之话。她一步跑过去,从那个女孩后背使劲推了一把,那姑娘被推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气冲冲转过身,刚要开口就被贞远寒充满怒意的脸和愤怒的声音压下去了。
“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不会说人话是吧?怎么着,爱而不得心里阴暗了?”贞远寒破口大骂,吸引了许多人围观。石胤山回过头来,就看见贞远寒一副冒了火的样子,明明个头小,气势却丝毫不亚于人,像是要吃了眼前人一样。
“你谁啊?神经病吧!关你什么事?”
“石胤山的事就是我的事!难怪他不喜欢你,他又不瞎,你这种东西换哪个人都不会喜欢吧?怎么着,背后说人爽快吗?他不喜欢你你就诋毁他,笑死人了,就你还配喜欢他,你的喜欢可真廉价,就符合你这种廉价玩意儿!”贞远寒一边骂着,一边和此人拉扯起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说我?你和石胤山什么关系你为他打抱不平?你以为你是谁啊?”
“行,我就告诉你,石胤山他是我的人,你们谁也不许欺负他!没爹怎么了,碍着你了?你可真给你爹长脸!以后我就是他爹,我看谁敢欺负他!你再敢乱嚼舌根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贞远寒用力掐着女生的脸颊,对方一边试图推开她,一边撕扯她的头发回击。周围人看热闹一般不嫌事大,一边笑一边起哄,想看看两个女生为了一个男生,最后谁胜出。白雲在旁边拉扯着两个人,试图将两人分开。
石胤山走过来,脸色阴沉,一把分开了两人,呵道:“够了!”女生显然被石胤山突然的到来有些吓到,她出神的一瞬间就被贞远寒狠狠推倒在地上。
石胤山拉过贞远寒的肩膀径直走了,白雲也随之离开。他的步伐飞快,贞远寒踉踉跄跄有些追不上。显然,她还没有尽兴。
“喂!石胤山!你拉我干什么!我还没打够她呢!”贞远寒站定,气冲冲地吼道。
“别闹了,动静够大了,一会校领导都知道了。”
“我闹?!那我不是为了你吗?我不是见不得他们那样说你吗?你还真的是狼心狗肺,气死我了你!”贞远寒气急了,一把甩开石胤山的手,扭头就走。
连着好几天,贞远寒都没有和石胤山再说话,她一边气自己多管闲事,一边气石胤山的不反抗和冷漠。如果他本人都不在意这些事情,那么她因为他而生的愤怒看起来就像个笑话,不值一文。
“远寒,你不要生气,你为朋友两肋插刀,你没有错。至于石胤山,他不领情就算了,这丝毫不影响你的正义。”贞远寒肉眼可见的暴躁和愤怒一日不减,白雲总是想方设法开导她。
“白雲,你说说我能不生气吗?!别人那样议论他,他居然忍气吞声!这就罢了,还不让我骂,就这么软弱任人欺负吗?平时怼我的劲头上哪去了!他简直和石头一样冷漠,我因为他和别人打架哎,他居然让我别闹了!我可真是多余吃饱饭闲得慌,搞得我好多余啊!”
“远寒,或许你眼里的石胤山和我们见到的不太一样。怎么说呢?我总感觉,他对我们大家分明都温柔客气,但是总有一种距离感,他好像对别人都不太在意,对事情也无所谓,就好像他自己心里有一把天平,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将之倾斜。不过对你确实不太一样,他总是惹你生气。”白雲解释道。
因为在大家眼里,石胤山就是和蔼可亲的一个人,对谁都彬彬有礼,对谁都笑容莞尔,同样的,对别人的事毫无兴趣毫不参与,或者说,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十分淡漠的人。
这件事终于还是闹得人尽皆知,贞远寒和那个女生为石胤山打架的事情也成为了课后大家闲暇之余的谈资。他们二人分别写了两千字检讨,并在周一升旗仪式上当着众人做检讨。
“我承认,和同学打架是不对的行为,为此,我做出深刻的检讨和反省,以后一定冷静处事,不随意动手。但是我坚决不认为我的初衷有任何问题,她这种不道德行为就应该得到惩罚。我建议老师们能公平公正对待……”
“够了!贞远寒你给我下去!”还不等她说完,班主任杨老师气的脸色发青,狠狠瞪着她,一把把她从主席台上拽了下来。
“还闲不够丢人呢?你可收敛点吧,你建议什么建议,校方自有定夺,你往上瞎凑什么,给我回教室好好反省,这一周都去教室后面站着上课,不许回座位!”班主任真的是气急败坏了,他觉得头一次这样丢人到无处可逃。虽然他也明白,小孩子的心性就只有直来直去,单纯直接,但是这种场合他还是得顾及颜面。
贞远寒自从去了教室后面站着,迅速和后排的同学打成一片,一到下课就疯狂开聊,笑声叫声要把屋顶掀翻。
“远寒,你累不累啊,下课了赶紧坐一会吧。”白雲担忧地望着她,拉她过去座位上休息。
“没事白雲,后面的风景可美呢。后面的同学和我可开心了,我们超级能玩的来。而且,我现在不想看见某人,不想和某人坐在一起!”贞远寒无所谓地拍拍白雲的手安慰道,斜着眼睛瞪了一眼旁边的石胤山,然后就转头离开座位。
贞远寒和白雲玩闹着,王曼姝走过来也和他们一起说话聊天。
“远寒,站一天了累不累啊?你也倔,你就低头认个错,小事而已,何必让自己遭这个罪呢。”王曼姝也拉着她的手说道。
贞远寒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她从王曼姝的手里抽出手来,深沉严肃地说:“曼姝,这不是小事儿。我贞远寒不是好惹的,任何人也别想欺负我的人。对我来说白雲第一重要,石胤山第二重要,你们都很重要,谁伤害你们我都不同意!”
白雲一瞬间笑出声来,指了指她的头:“好啦,你最厉害行了吧,这么小个头还保护我们呢。你想做什么都行,但是下次不要这样冲动,免得伤了自己。”随后二人嬉闹着玩去了。
贞远寒珍爱白雲,她将她放置在心尖上,带她接触朋友,让她性格变得开朗,和所有人宣告着她的重要和她在她心里不可撼动的位置。白雲也很爱她,爱她如火的热烈,爱她的直白和真诚,爱她无所顾虑地付出和不求回报的真心。这个世界上,懂得自保和顺应社会法则的人比比皆是,但是什么都不懂,亦或者懂也罢,却依然不循着这法则攀附而生,唯用一腔孤勇和一颗真心待人处世的人,太少太少了。
放学后,白雲在教室门口,拦住了来人:“石胤山,不管怎么样远寒都是为了你,就算是你觉得无关紧要,也不要让她的真心白糟蹋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她把你当好朋友,所以她真的很生气。唉,算了,你自己想吧。”说完,白雲就转身走了,没有留给石胤山回应的余地。
石胤山怅然地望着白雲远去,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他僵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往家走去。晚霞绚丽极了,照耀着山峰金碧辉煌,树叶上也洒满了金橘色,细碎的影子重重叠叠,就像是伊萨克?列维坦的画作一样笔触细腻富有诗意。
很快一星期过去了,惩罚结束,贞远寒终于不用再站着听课了,便回到座位上。他们俩整整一周没说话,但是就好像才一两天一样。原来不只是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不论快乐还是平淡,日子都过的飞快。人们总是觉得来日方长,所以在蹉跎光阴中不断地自我麻痹。她心里还在赌气,虽然也没有那么生气了,但是她依旧不理他。
第二天早上下自习,石胤山把早餐递给贞远寒。
“我不吃你的东西。”贞远寒看了一眼,便回过神,推回去给他。
“还生气呢?”石胤山小心翼翼的开口,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没有。”贞远寒固执地反驳。她很饿,但是她一直给自己洗脑要有骨气,硬生生忍住了。
放学,石胤山追上来和她一起并肩走。
“你还要生气多久啊?别生气了我给你道歉行不行?”石胤山嬉皮笑脸地拉了拉贞远寒的袖子。
“不用道歉,是我多管闲事,我以后不管就是了。”说完,贞远寒就快步往前走去。
石胤山急忙追上来,拽住了她。
“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没必要在乎,为他们生气不值得。从小到大我都习惯了,所以也无所谓他们说什么。她当时有没有伤到你?”石胤山询问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
贞远寒摇摇头,没说话。
在听见石胤山说他从小到大都习惯了这种状况,贞远寒的心平静下来,她有些神色复杂,她心想,那些他口中无关紧要的人究竟给了他多少伤害,才让他如今这般毫不在乎,任由他人诋毁也不作反抗,就像是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他不是没有心,只是习惯了,所以无所谓。贞远寒为这样的他而生出一丝悲悯。她心软下来。
“以后再有人辱你骂你就告诉我,我保护你,我当你爹,我绝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石胤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头顶冒着黑线,贞远寒还真是死脑筋,一心只想要当爹。莫名的,他有一阵说不清楚的生气涌上心头,他看了她几秒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沉闷不已。他不知道心里的疙瘩究竟为何而起,是他看见贞远寒为了他和别人打架怕她受伤的担心,还是听见她说要当他爹的气愤。
他扪心自问,许久,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