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巫妖王 ...
-
我一愣,“啊,食人族?”
哥强调了一下卷舌音,我才恍然大悟似的说:“不会吧,竹子还能吃人?”
“世上有食人花、食人树、食人草,为什么不能有食人竹?”哥反问我。
很具有说服力的一问确实把我给问住了,我继续追问:“可为什么这些被食人竹吃掉的人不但没死,反而变成僵尸一样的不死物种了呢?还有,这和夜郎王又有什么关系?”
“食肉植物扑捉到猎物后都会分泌出大量消化液,以麻痹和腐蚀猎物。”哥开始一本正经地解说,不由让我想起一只蓝猫,“除了小型昆虫会被液体淹死外,大一点的昆虫甚至动物只会被麻痹神经,造成肢体无法动弹,但并没有死亡。此时消化液会慢慢腐蚀他们,直到变成一具枯骨。”
听到这全身顿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分明就是一种变相的酷刑。试想一下,一个留有意识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慢慢腐蚀,而他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看着自己的皮肤、肌肉、内脏,由外到内地溃烂。
这种残忍到极点的死法,立马让我联想到了“种蛊”,同样的折磨,同样的死亡,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想到这,大脑一时间发散开来,我忙问:“你说‘种蛊’这种巫术,会不会就是夜郎巫师看见食人竹吃人的过程后想出来的?”
哥点头道:“很有可能,一个民族不会毫无理由地去崇拜某一种植物,尤其是夜郎这样尚武的民族。也许食人竹在几千年前还广泛分布于此,夜郎人畏惧这种植物的同时,也发现它能制造出‘不死生物’,所以对它顶礼膜拜,并以竹为图腾,之后还产生了竹王的传说。”
骆炀对我讲过竹王传说,哥这么一说,我突然发现夜郎王出生于竹筒之内的说法,与军傩破竹而出的场面十分相似。我有些无法置信道:“难道夜郎王希望自己变成僵尸吗?”
“僵尸在中华文化中属于鬼怪一类,但并不代表所有民族都把鬼怪看成不好的东西。在中国,很多少数民族的语言中‘神鬼’两字不分,比如苗族分善鬼和恶鬼,瑶族分神和邪神,僵尸在一些民族宗教中还被奉为‘尸神’。”哥像在开学术讲座一样对我仔细讲解道。
照这么个说法,僵尸在夜郎民族看来是值得崇拜的神,或者说善鬼,哥所说的尸神很有可能是掌管人类生死大权的神,也就是通常的死神。那么夜郎王希望自己变成这样一个拉风至极的“僵尸”,也不足为怪了。
“可是,食人竹是怎么让它的食物变成不死僵尸的呢?况且,要是它把食物都变成了可以随意走动的僵尸,它还吃什么?”现在想起那些军傩的尸体,我还心有余悸。
哥说:“你错了,食人竹不会让它的食物随意走动,因为它的消化液腐蚀速度不够快,必须要有足够时间,食物才会被完全吸收。”
我不解道:“那么那些明朝人的尸体……?”
“你还记得在向天坟时,被踩破的那个坛子吗?”我连忙点头,哥继续道:“我猜想,当时的夜郎人似乎发明了某种办法,能够使食人竹内的僵尸走出来。”
听到这个猜想,我无法理解地问:“开什么玩笑?让这些玩意儿走出来不是自寻死路吗?”
哥说:“对于自己是自寻死路,但对于敌人,这就是一种致命武器。”
我彷佛被敲了一棒,大声说道:“夜郎人居然把僵尸当成武器?!”
“对,当时的夜郎面临着且兰、滇等古国的威胁,尤其是西汉,夜郎王就算使用了更加穷凶极恶的武器也不奇怪。”哥说得好像如果夜郎王发射了一颗原子弹也在情理之中一样。
我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嫌恶的表情,“这夜郎王心理变态吧?种蛊放鬼随便玩,居然还能召唤僵尸,当什么夜郎王啊,去当巫妖王算了。”说罢脑袋里就浮现出一条全身铠甲的彪形大汉,手持巨剑,威风凛凛,一看就是BOSS级的角色。
哥却说:“没有这么便宜的事,要使用这个武器,必须要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同样也没有免费的武器,尤其是杀伤力如此巨大的武器。而且,我差不多可以猜到夜郎王所付出的代价有多惨痛:不管是自保还是侵略,夜郎王至少得有一批僵尸军队。按照当时的人口,这支队伍至少需要一千人才具备战斗力,但食人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吃掉这么多人,唯一的办法就是——
“强行把人塞进食人竹里?”我几乎是颤抖着嘴唇说出这句话。
哥肯定了我的答案,他还补充道:“并不是所有被食人竹吞入的人都能在变成僵尸后出来,要不然,我们全都会死在那片竹林里,一个也逃不掉。”
当时哥和那群粽子血拼,我真觉得它们是杀之不尽的,原来那还只是一小部分,真正的大军早已被食人竹啃得一干二净了。按照那群粽子和明朝大军的比例,那么夜郎王这种召唤僵尸的巫术,成功率其实非常之低,如果要制造一千只僵尸,那么就要有上万人惨死于食人竹之口。也就是说,杀十个人,才能得到一支这样的武器。
“不可能,当时生产力这么低,人口最多也不过十几万,夜郎王杀掉这么多人就不怕造成饥荒瘟疫,甚至暴动起义吗?这样做未免太得不偿失了。”虽然对这个夜郎王没什么好感,但作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我,实在不愿相信这里曾发生过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这与大屠杀有何区别?更何况是对同胞的大屠杀。
“这些夜郎王当然都明白,”哥说,“但他知道自己不会得不偿失。”
我一愣,“为什么?”
“因为除了武器,他还能得到另外一样东西。”哥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格外的神秘。
我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什么……东西?”
哥说:“朱砂。”
“朱砂?!”我惊呼一声,“为什么他会得到朱砂?从哪儿来的朱砂?”由于我太激动,导致哥走得有些不稳,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地发出来:“你不觉得这里的朱砂使用过于频繁,甚至是浪费了吗?就是因为食人竹可以源源不断地分泌出朱砂。”
“分泌出朱砂?朱砂不是从岩石里挖出来的嘛?”我越听越糊涂。
哥摇头道:“我也不能肯定是朱砂,或许只是构成相似的另一种物质。我之前说过,食肉植物在捕捉到猎物后会分泌出消化液,而食人竹分泌出的消化液凝固后,就是这种物质。”
渐渐地我有了头绪,因为我想起了朱砂岩壁,那些如浮游生物般的牙齿和碎骨,不知有多少人在生不如死的折磨中惨死,不知有多少冤魂在这个古墓中哀嚎。
绚丽的朱砂,真的是被血染红的。
如果哥所说的都是事实,那么食人竹在这个墓中岂不是无处不在,只需要等着猎物落入这些大大小小的坑里就行了?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哥,如果我们掉进这些坑里……会怎么样?”
哥毫不迟疑地回答:“全身麻痹。”
听到这四个字,我彷佛被扔进了冰天雪地,浑身都颤抖起来。因为我想起了骆炀把我推下的那个坑,那个倒V型的标志。
或许是我命大,或许是骆炀太衰,或许是食人竹中也会有次品,总之那个坑没让我全身麻痹,否则,我真不知骆炀会对我,或者是对哥做出什么事来。
但他把我推下坑并不是让我死,而是让我全身麻痹;还有之前他利用表叔的尸体,无所不用其极地吓唬,不,不能说是吓唬,他是想把我逼疯。
从这一刻,我开始害怕骆炀了,因为我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哥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怎么了?”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使自己保持冷静地问道:“哥,你说骆炀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可能是我突然没来由地提起骆炀,哥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沉吟了很久,才说:“你害怕么?”
“害怕。”我一点都不迟疑地回答,“特别是你告诉我,说你要为我拖住他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哥说:“不用害怕,他是冲着我来的。”
我紧搂住他的脖子,说:“我不管他是冲着谁来的,总之你不能再离开我,我只希望我们能平安地离开这里,不,我不奢望平安了,就算我真的断了腿瞎了眼,只要能和你一起出去,这些我都不在乎。”我有些慌乱地说完这堆话,心跳得很厉害,不知在害怕些什么。
“别说傻话。”哥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再无其它,默默地背着我一直走。
但听到这句话的我,心里顿时就平静了一些,原来这个硬邦邦的家伙,还是懂得心疼弟弟的嘛。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把气氛搞得这么阴沉,随即扯开话题问他:“对了,哥,之前你不是问我在希望什么吗?”
哥“嗯”了一声示意我继续说,我嘿嘿两声,说:“你猜。”
当然,哥会猜的几率比我们平安出去的几率还要低,不过看在我又断腿又瞎眼的可怜份上,他还是给足了面子地回了一句:“你说。”
接着我便一脸贼笑,故意放慢语速道:“其实,当弟弟的我呢,在希望啊……你嫁给我吧哥哥!”我放大声音说出最后一句话,还不忘特流氓地勾勾他的尖下巴。
面对我无聊加无耻地调戏,哥依旧走得平平稳稳,跟我没说过刚才那些废话一样,但他似乎在摇头,还摇得十分无奈的感觉。
我有些无趣地“切”了一声,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说:“没幽默细胞的家伙,喂,把你的希望也说来听听,咱俩交流交流。”
哥不出我所料地没有反应,我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使劲摇晃,故作凶恶道:“你说不说,说不说?不说我摇死你!”说着我伸长脖子,朝他的锁骨处咬去。
由于我伸长了脖子,此时我的耳朵离他的嘴特别近,所以,我听到了他几不可闻的笑声。
没错,我哥在笑。
我足足愣了三秒才分辨出这是笑声,这么想来,我足足有六年没见他笑过了。这是夸张但也是事实的说法。
“你阴笑个屁啊?肯定是在希望些猥琐的东西,我知道你是萝莉控大叔,我不会笑话你的,放心大胆地说出来吧。”我满脸阴笑地戳了哥几下。
哥又摇了摇头,居然破天荒地回答了我一句:“和你希望的一样。”
我又足足愣了三秒才分辨出这是答案,受宠若惊似的怪叫了一声,紧接着又换上三把弯刀笑脸道:“哟哟哟,敢情你已暗恋我良久啊?那我就成全了你,叫声老公来听听。”
在脑海中不自觉又浮现出哥那副“良家妇女遭戏”态时,哥的笑声竟然又传到耳朵里来了。我怪异地看他一眼,“干嘛又笑得这么变态?”
哥没再搭理我,我趴在他背上回味着那句千年等一回的答案:和你希望的一样。
等等,我忽然醒悟过来,似乎有点不对头啊。我反复琢磨了一会儿,哥和我希望的一样,我希望的是什么来着?我说的是:“你嫁给我”。
他在希望:你嫁给我。
我唰一下就红了脸,猛拍了哥的肩膀一下,卯足了劲的,“靠,你阴我!”
他装傻道:“什么?”
转而一想:咱不能就这么输了,随即说:“大哥,其实我是开玩笑的,你还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吧,让你失望了。”
正当脑海中的“良家妇女遭戏”态变成“良家妇女遭拒”态时,哥突然说:“我没有开玩笑。”
我再次,足足地愣了三秒。
谁都知道,他说没开玩笑就是没开玩笑,就算是跳楼他也会干。但我怀疑哥是不是在报之前那一“强吻之仇”,所以我故作轻松,但口气极其僵硬地反问他:“怎么,难道你想抢婚不成?”
抢婚是我们当地的一种婚姻习俗,也就是新郎“闯”进新娘家,在新娘亲朋好友的极力阻拦下,把新娘子“抢”出来。这在原始社会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抢”,但发展至今只是一种形式了。
我放假在家的时候,有几天大清早的会突然听见鞭炮响,只见一群人跟群殴似的围在一块儿,让人很有报警的冲动。后来才知道,那就是在“抢婚”。
然而他似曾相识地说了一句:“只有这样了。”
这次,换我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