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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滚猪 ...

  •   “切,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呀!”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老大的架势,“不错,我哥最痛恨别人欺负我,虽然你小子之前做得很过分,但大爷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这样吧,你让我掐一回,我就放你一马。”说着双手一伸就要去掐他的脖子。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很认真地说:“好,我让你掐,但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难得的正形,让我不得不听他说:“不是因为我欺负你,而是因为,我知道了你的存在。”

      我眨巴了两眼,没听明白,他继续道:“之前我也说过,你哥短短六年就爬上了二爷的位置。且不说他有多年轻,六年,太短了,正所谓一口吃不成胖子,他却偏偏吃成了,所以他得罪的人不仅多,而且深。”
      “你说谁胖子呐?”我拳头一举,骆炀赶紧握住,一脸无奈道:“我说宝贝儿,这不是重点。”

      “实话告诉你,这个组织就是一□□,□□对付人只有两种手法:一是杀人,二是杀人的亲人。”我发现骆炀很喜欢用归纳法,把话说得简洁明了,这是他唯一像个军人的一点。
      “在组织里,除了二爷和一个代号,你哥完全是一个隐形人。所以他的仇家,包括我在的这个三堂,无所不用其极地调查他的底细。我的兵种就是侦察兵,但即使以我的侦察技术,花了整整三年才查出他原来姓易。”

      我们来试想一下当时的情况:
      自认英勇无敌智慧无双的骆炀上尉,坚持不懈调查三年,披荆斩棘,突破艰难险阻,终于拿到哥的一手资料,可谓是更喜岷山千里雪千军过后尽开颜。当他怀着激动的心情翻开第一页,眼见白纸黑字上,那一个触目惊心的“易”字。
      亏得是骆炀,要换成是我,当场暴毙。

      “这还不算,再加上三年的追踪,我才跟到了这里,但是却差点被他给切了!”骆炀走火入魔,以头抢地,“六年啊整整六年,想我大好青春竟然就这么断送在一个面瘫儿手上了!”
      我以拳抢其头:“给我注意你的措辞啊。”
      被一击即中的骆炀还不忘紧握我的手,立刻变回正形:“所以说,只要是道上的人,一旦了解到你的存在,那他就等于看到了你哥下的一道催命符——看不得,一看就死。”说完又犯病,解释起催命符是泰国降头术的一种云云。

      “打住,你是说我哥必杀你的理由,就是怕他的仇人上门报复?”当时我涉世不深,无法理解哥的所作所为,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了。
      但骆炀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把我彻底推入了一个深渊:
      “对,正是由于你的卷入,库洛夫斯基、老管、瘦猴,还有其他两个人,他们的死都变成了一个必然。”

      正如一个霹雳打在我头上,让我不得不用手撑住额头,颤抖着说:“我、我害死了这么多人?……那洪老七呢?洪老七他没有死啊!”仿佛是在为自己开脱,我拉大叔来垫背。
      骆炀掰过我的肩,让我正视他:“他简直就是你哥的心腹,当然,这些人的死也可以算他一份。”
      “不可能!”我推开他,“我哥说过让他们带我出去,而且,当时洪老七也叫瘦猴不要靠近我哥,你别想……”
      这次换骆炀摇我了:“动动脑子吧你,带不带你出去,那个瘦猴的结果都一样!你以为出去了洪老七就不会找他算账了吗?”

      这下,我无话可说了。
      这是不是等于因为你的一次任性妄为,一次一意孤行,就害死了这么多人?
      那一刻,心底冒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内疚?自责?远远不是。

      突然想起老爸曾经对我说过,他本来可以不用这样走南闯北,风餐露宿,只需安安稳稳地坐在办公室里,等着退休。
      但他不敢,因为他要坐的办公室是地震局。
      在他还在念书的时候,他的导师就坐在地震局里,预测了一次不小的地震,但他预测的结果不是让人们赶紧撤离,而是继续呆在那儿,该种田的种田,该睡觉的睡觉。
      由于那时我还小,老爸没有告诉我究竟死了多少人,他只是说在那之后,他的导师再也没有出过那间办公室,直到半个月后老爸一脚踢开大门,才知道他的导师已经自杀了。在导师的遗书中,他看到了这么一句话:那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那时的我根本就不懂,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会可怕到让这位导师只能以死亡来面对?
      此时此刻的我,终于懂了。
      但我没有那位导师的勇气,我只能哭。

      我不是圣母,不会把这些人的死全部归咎于自己,还要怀着赎罪的心,用自己忏悔的泪水去为他们洗礼超度;但我也绝不是铁石心肠,认定这都是我哥的错,与我无关。
      从头细想,这些人的死,或多或少和哥有一定联系,不管骆炀所说是否属实,我都难辞其咎。突然觉得哥不是怪物,我才是。
      或者说,是我把我哥逼成了一个怪物。

      虽然说我只能哭,但结果既没有泪水,也没有呜咽,泪水都在往眼里流。
      这种哭只有你自己才能看到,用一句比较恶俗的话来说就是:我的心在滴血。
      现在我很怕骆炀的挤兑,因为我知道,我表情的渐进过程有多么难看,堪比刚才那两张腐烂的脸。

      但他没有,只静了一会儿,他突然一把将我抱住,语速超快地说:“不是不是,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你也知道我嘴贱,刚才那话你就当是个屁,放了它吧啊?”
      我很意外这焦急的语气,他既然能平静到调侃自己的生死,面对我就不应该如此慌乱。

      也不知是这小子有读心术,还是他真的很有心理学天赋,总之,被他给看出来了。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我推开骆炀,说沙子吹进眼睛里了,便假装揉起眼睛来,却揉得自己心烦意乱。

      没有哪一次有这么恶心自己,竟然沦落到让一个陌生人来安慰,就像看见躺在街边呻吟的乞丐,过路的人都忍不住要扔一两角钱,可怜得可悲。
      就像他说的,没有他我要怎么办?我承认,没有他,没有我哥,给我九条命都不够死。

      小时候玩游戏,有一种叫“滚珠”的特殊角色,不管玩得多烂,都能一路玩到尾而不用担心出局,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当,因为滚珠一般是初学者或技术奇烂无比者,并被大伙戏称为“滚猪”。
      没有哪一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是滚猪。
      而我现在,就是这么一头滚猪。

      “易殊同志,你套台词也不是这么个套法,溶洞的空气质量都是一级的。”
      骆炀锲而不舍扑过来,想拉开我的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我闯出来的祸。”由于他抱有深深歉意,动作不敢野蛮,不然我的手非得给他掰断。
      如果在我面前的是我哥,我会毫不犹豫扑进他怀里哭个够,因为他是我哥哥,唯一的、真正意义上的亲人,就像你受了伤,可以向父母哭诉。我有依赖他的理由,不怕被人笑话。
      但现在我宁愿骆炀笑话我,宁愿他挑着眉毛说我就这么点出息,也不愿意让他这样安慰我。

      一想到我哥,手背就触到一滴温热的液体,我揉得更加卖力,恨不得把这些液体给揉回去。骆炀简直拿我的手当萝卜拔,边拔还边说:“易殊,你别揉了,眼珠都要被你揉出来了!这样吧,你掐我,往死里掐,我要吭一声就叫你老公,行……”

      不等他呱唧完我就忍无可忍了,一拳挥过去也没管击中哪儿,大吼一声:“姓骆的你烦不烦?烦不烦!!!”
      后一个“烦不烦”比前一个整整高了八度,我喘着牛气,拳头捏得咯咯响。刚才那一拳击在了骆炀的左眼上,力道是没话说的,击得他左眼微闭,眼眶好像都下陷了一寸,光看就觉得疼。
      但他都不用手去捂一下,就楞睁着两只眼睛看我,中邪似的吐出两个字:“绝了。”

      “老子是问你烦不烦!”瞧他这傻样我就来气,但真正的怒气倒是消下去了。我颓然坐回地上,猫洗脸似的两把抹干净,背对着骆炀深吸了几口气。
      现在不是顾影自怜的时候,滚猪也好催命也罢,总之最低纲领是离开这里,最高纲领是拯救我哥……自我催眠似的,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依然是越想冷静就越加暴躁。

      不要命的骆炀凑过来,盯着我的脸,继续中邪:“我不烦。”
      我把荣誉军装往头上一盖,很不耐烦,尽量维持平稳的声调说:“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条是想办法进去,第二条是想办法出去。”
      我怕再这么跟他这么耗下去,我会突破自己的精神临界点,真被他给逼疯,达成他的夙愿了。

      头上的荣誉军装滑了滑,骆炀小心翼翼地问:“有没有第三条?”
      “有,给我去死。”我毫不客气推开他,又把衣服盖上,不用看也知道,我这张脸现在一定是一片狼藉,该黑的黑该红的红。

      没想到这小子这回竟变得格外无赖,两手八爪鱼似的搭上头来,在衣服上磨来磨去,还说:“好,不过在我死之前,你先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我捏住拳头,咬牙切齿:“姓骆的,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别太过分了!”

      噔噔几下骆炀跳到我面前,一只手试探性掀了掀衣角,说:“那我用一个秘密来换你的面子,怎么样?”
      还没等我说老子的面子有这么便宜吗,骆炀就强买强卖,当先开了口:
      “那条短信,其实是我发的。”

      听了我完全是云里雾里,哪条短信?我只记得在进墓之前他给我发过一条,问我这么晚跑哪儿去了。这算哪门子的秘密啊?
      所以我坚信这小子是在挤兑我,一掌把他的手抽飞,可这只八爪鱼依然稳稳抓着衣角,声音透过外套传进我的耳朵:“所以说整件事都是因我而起,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贴了一脸的问号,不过被外套挡住了骆炀看不见,他也就不顾我的疑惑,继续道:“不是那条短信你也不会来,其实这些人的死,都是我算计好了的,包括我的无间道战友,所以你没有自责的必要。”

      “刚才我那么说,是想让你有负罪感,好让你坚定策反你哥决心。”在我脑袋里充满浆糊时,又被骆炀不知不觉地抱住了,他还趁我不注意掀开了外套,一双眼睛注视着我,眼里没有嘲笑也没有可怜,有的是一种,一种我说不上来的东西。
      “我看着你由震惊到害怕,再到深深自责,眼看就要成功了,但你一哭,我就功亏一篑,后悔了。刚才我安慰你,是因为我舍不得你哭,偏偏你哭的样子这么风情又万种,我又舍不得不看,害我差点把所有秘密都抖出来了。”
      说到这儿,他勾起我的下巴,嘴唇缓缓靠近:“宝贝儿,我被你的眼泪秒杀了……”

      啪的一个空手入白刃,干净利落。我两手夹住骆炀的脸,问:“等等,你说的到底是哪条短信?”
      骆炀就势握住我的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我:“易殊,我见过没情调的,但还没见过你这么没情调的!”

      我狠掐他一把:“快说!”
      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还有哪条?不就是六字诀那条嘛!”
      我瞪着怪异的眼睛看他:“六字诀?”还下意识数了一下:这么晚,你跑哪儿去了?
      “给我看好了,六个字,绝对地,连多余的标点都没有。”骆炀掰着指头,一五一十地数给我看:“事、有、蹊、跷、速、回。”

      “你讲哪样!?”我一激动之下爆出了方言。

      “我说,那条‘事有蹊跷速回’的短信,是我发的。”这不要命了的居然还敢给我重复一遍。
      这下我直接掐他脖子了:“姓骆的,你真把我当二百五了,啊?那条短信要是你发的,我就把我的脑袋砍下来给你当手机!”那上面可是刻有我哥的印证,我怎么可能会认错?

      骆炀啪嗒啪嗒眨着眼,不能理解我为何如此盛怒:“怎么了?虽然我用的是山寨机,但你也不能剥夺我发短信的权利是不?”
      衣领一抓,我又特务上身:“那你为什么不打标点?”姓骆的看我不把拆个对穿,叫你贫。
      “啊?你这问题也太犀利了。”骆炀恐怕还真没料到我会问到标点上,之前准备好的套词无计可施,挠了挠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冷笑一声,心说就你这小样儿还冒充我哥?
      笑声一落,只听骆炀终于憋出一句:“因为标点会打断文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滚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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