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殊方

6、天坑

　　我差点吓得摔在地上，“什么？！你…你……”生怕他的头会突然变成白骨。
　　他说他是从这个村出来的，然后就没讲话了，搞得我心惊肉跳。

　　现在回想起老管说的那些话，他好像是故意把这个村子渲染得特别恐怖。是为了吓唬我，让我不要跟来？

　　“你对这个林子熟悉得很？我指给你看你就晓得在哪点？”为了缓解气氛，我尽量和他说人话。
　　“小时候经常在里头玩，其实这片林子虽然大，但不容易迷路，而且那个悬崖很好认。”
　　我说你原来去过太极晕啊，他却摇摇头，说他从来没看见过我说的彩色光环，更没去过什么太极晕。这词是风水术语，是三爷爷走之前告诉他的。

　　而且他说那个悬崖很邪门，崖壁是血红色的，一条瀑布倾泻而下，活像直流的鲜血。所以村民们从不靠近那儿，悬崖后边的深山老林更是没人进去过。
　　但三爷爷却说那儿是个风水宝地，管那条瀑布叫“血龙”，说什么在穷山恶水之地可转煞为气，藏风运水。这种格局谓之“血龙破煞”。
　　我感觉三爷爷大神跳得太久，说的话都阴阳怪气的。那血红色的崖壁，估计只是丹霞地貌罢了。

　　左绕右拐的走了一个多小时，当我看见那个悬崖出现在我眼前时，心中那个激动啊。
　　黑暗中看不出崖壁是否是血红色的，但我肯定没有什么瀑布，因为没有听见丝毫水声。那条“血龙”要么根本不存在，要么也是因为水电站截水的缘故而消失了。
　　我想看看是什么东西，会发出那么大那么亮的光环，刚跑过去，就被老管拦住了。

　　前面居然是一个断崖，我顿时就愣在了原地。老管拧开矿灯，向四周照了一番，周围漆黑一片，但还是照出了大概的轮廓。
　　这时我才惊奇地发现，这并不是一个断崖，而是一个巨大的天坑。

　　天坑是比较罕见的喀斯特负地形，遭受暗河侵蚀的洞厅，塌陷后就可能会形成。我记得世界上最大的天坑是重庆奉节的小寨天坑，坑口直径达600多米。
　　眼前这个天坑远比不上小寨天坑那么大，但起码有两个足球场的面积。坑中雾气缭绕，深不见底。

　　如果太极晕就是出现在这的话，那么这个天坑的大小，应该就是太极晕的大小，可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光环呢？
　　我是学文的，还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想问老管，却发现他打着矿灯，往右边跑去。

　　现在老管似乎有甩掉我的嫌疑，我连忙跟上。跑到坑的右侧，老管便停了下来，借着矿灯，我看见有个石梯，往坑底延伸。
　　石梯在黑暗中根本看不见，更何况坑中雾气弥漫。我怀疑不已地看着老管，“你不是说没来过这儿吗？那你怎么知道这有个石梯？”

　　我记得小寨天坑曾是附近村民的避难所，“小寨”也由此得名。难道这个天坑下面，也有村民避难？是不是鬼门村的人？

　　老管一顿，尴尬道：“我只是说没来过太极晕，没说没来过这个大坑子嘛。”他又接着补充，“好小的时候来玩过一两次，这种坑子听说是日本鬼子杀人抛尸的万人坑，谁敢常来啊？”
　　听罢我头皮便一麻，难道说这太极晕里堆满了尸体？

　　顺着石梯一路向下，这个石梯不是垒成的，而是在天坑的斜坡上凿出来的，所以有很多杂草，雾气又浓，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一路上没有看见可以容纳人的洞穴，也没有什么尸体。这个天坑的坑壁并不是竖直的，而是斜坡，看来这儿应该没有人住。

　　走了半个钟头，当我发现没有石梯可下后，才知道是到底了。老管戴着矿灯帽，他扭头看了看，四扫的灯光把坑底的景色描绘了出来。

　　坑底没有堆满尸体，而是个坑底森林。因为没有人类破坏，通常在天坑底部都会有一些极为珍贵的动植物。
　　原以为我会看到各种各样的异型植物，但放眼望去，竟然全是竹子。

　　走上前去看，竹竿竟是黑色的，我惊讶道：“老管，这竹子是不是受污染了？怎么是黑的？”
　　老管瞄了一眼，道：“不是黑的，你看仔细点。”

　　我仔细一看，果真不是黑的，而是深紫色。坑底月光弱，受灯光影响，一眼看去就是黑色的。这些竹子原来不是普通的竹子，而是紫竹。
　　听说这种珍贵的紫竹可以治疗狂犬病，这里有这么大一片，可真是人类的福音了。

　　但是，我发现这里好像就只有紫竹，除杂草外就没有其它植物了。如此单一的物种是很致命的，在这么封闭的环境中，一场小小的虫害都能使这片紫竹林消失。这里的动物必定也极少，简直是一个“绿色沙漠”。
　　这些紫竹是人工种植还是天然的？它们在坑底存活了多久？我无法得知。

　　地上铺满了翠绿的竹叶，走一步就感觉被针扎了一下。我赶忙抬起脚来，以为踩到“活麻”了。可脚下除了竹叶，什么也没有。
　　突然间，我听见身后的紫竹“啪沙”响了一声。我忙转过头去，只见有什么东西蹲在黑暗处，正盯着我们。

　　老管一下拔出柴刀，将矿灯打了过去，只见一头鼻尖长角的牛蹲在不远处。
　　我俩同时一惊——犀牛？

　　中国犀牛在明清时期遭大肆猎杀，只有少量存活于云、贵两省。70年代时中国境内最后一头犀牛被杀，中国犀牛彻底灭绝。
　　我心说真是天坑底下出奇迹，可老管看了几眼，就把柴刀收起了，骂道：“他妈的，搞块石头来吓唬人。”

　　原来“奇迹”是块石雕，老管又提起矿灯扫了一圈，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还有不少这种犀牛石雕，沿着天坑底部形成一个包围圈。
　　而我们，正处于这个圈中。
　　这是怎么回事？这天坑中真的有人居住吗？我仔细观察了下犀牛石雕，上面长满了青苔，许多都龟裂了。看上去十分古老，却雕得栩栩如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

　　见这些犀牛没什么威胁，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只好继续前进。坑底也是一个大斜坡，我们一直往下走。没过多久就走到了尽头，一个大洞口便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里才算是真正的坑底，面对这样一个大洞，里面是完全的黑暗，好像有什么正在等待着我们。我背脊有点发凉，抬头看了看梨形的夜空，有种怪异的感觉。

　　老管固定好矿灯，没多想就走了进去，我打起手电跟在他后面。里面很空旷，没有见到暗河，看来这个天坑已经在退化了。
　　洞中感觉像是个隧道，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
　　看了看四周的岩壁，头上坑坑洼洼，有明显的冲刷痕迹，可能是天坑还没退化时，地下河侵蚀留下的。但两边的岩壁却意外的光滑，却像是人工打磨过的。

　　我好奇地走过去看，不料一团东西冲了下来，直扑我的脸，我慌忙用手电去挡。
　　“趴下！”老管喊了一声，手握柴刀，就往我这边挥来。我趴在地上，感觉头上一片骚乱，好像有许多鸟在叫。

　　老管胡乱挥了几下，我听到扇翅膀的声音，一片混乱。没过多久，声音就渐渐消失了，我抬起头，忙问道：“刚才那是什么？”
　　“蝙蝠。”老管收起柴刀，把我全身检查了一遍，“还好没咬着。”

　　我有些后怕，“那是吸血蝙蝠吗？”
　　老管摇摇头，“不晓得，还好它们出去觅食了。”

　　我说这蝙蝠放着我们不吸，出去觅什么食？还没讲完，老管就“嘘”了一声，做了个噤声了手势，我立即收声。

　　这一下，洞里静得出奇。老管低着头，好像在仔细聆听，我也跟着学。等到静得连滴水声都一清二楚时，我才听到另外一个声音。
　　声音不大，但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再仔细听，就发现这声音十分怪异，像是有人喝完了酒，正在咂嘴。

　　我打了个冷颤，老管叫我呆在原地不要动，他去看看。说着就握紧柴刀，贴着岩壁走了过去。
　　看着老管越走越远，洞里只剩下我手中的手电光。那声音一直没停，我有些害怕，便想靠在岩壁上。
　　一靠近，我就发现岩壁上竟然有字。

　　这字很奇怪，像汉字却又不是，有点像大篆。看着十分眼熟像在哪见过，但又想不起来。字是竖着写的，只有一行，好像图坦卡蒙的咒语。
　　我拍了自己一巴掌，半夜三更深山老林的，别想这么刺激的东西。
　　这字不知有多少年了，我用手电照了照，字是暗红色的，像血书一样。用手一摸，随即怔住了。

　　字是用辰砂描上去的。
　　辰砂就是朱砂，贵州就有产地。可做绘画颜料，中国书画叫“丹青”，其中的“丹”就指这个。用它描绘的图案可以保存几百年，并且不褪色。

　　马王堆出土的丝织品中，有不少花纹就是用朱砂绘的。埋葬时间虽长达两千多年，但织物的色泽依然鲜艳无比。
　　但眼前这行字已是暗红，真不知有几千个年头了。

　　这么说来，这个天坑地底的洞中真有人居住过？这些人掌握了一定的朱砂炼制技术，看来并不是一般的野人。
　　况且辰砂也算得上珍贵的颜料了，小指一半大的辰砂晶体，至少50元钱才买得到。
　　莫非是天坑土著的酋长？听说苗族有一分支就是居住在洞中的。

　　又找了找其它地方，却没有任何发现。
　　这时，我才发现洞的前面被巨石给挡住了，绕过巨石，举起手电一照，我登时就傻了眼。

　　前方出现了两个洞口，而老管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