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4、月光石 ...
-
艳阳高照,慢慢接近一天中最热的时刻,但家里却显得像一个冷冻柜。
灿烂的光照和鸡仔围裙,哥的身边都鲜亮十分,他本人倒变成了光芒后的暗影。
看这样子八成是没盼头了。
我心里有些失落:“没关系,我知道我们根本就不能结婚,就算能也不切实际。你不答应,我能理解。”
嘴上说得满不在乎,可脸还是拉长了一倍。
“但我这么说不是在撒娇任性,而是想让你明白,我不是闹着玩的。”
我是认真的。
认真到想给你一个哪怕虚假的未来。
哥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我面前,好像在等我说完。
“其实你早晚也要结婚,对象肯定不会是我,那我也不介意做你的情夫……”越说越离谱,底气越不足。
脑子里像有一团乱麻,说出来的话辞不达意,乱七八糟。
我想他恐怕会一点希望都不给我地拒绝,那样的话,我该无赖撒泼还是强装镇定?
哥张开了嘴,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将要爆炸,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的手伸进鸡仔围裙前的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说:“给你。”
蓝丝绒盒。
宽大的手掌托着精致小盒,蓝色丝绒纯粹得完美,如大海的深邃,更像天空的蔚蓝。
一片我无法企及的天空,不论怎么振翅飞翔都无法到达的天空。
我愣愣地看着他,没有伸手去接,因为大脑一片空白。
哥的眼神变得有些无奈,他打开小巧的盒子,柔和如月的光芒飘洒而出,滚落在明亮的阳光中,却有着不输给太阳的晕彩。
“这是……”
盒子里立着一只乳白色半透明的环状物,没有任何雕饰。
淡蓝色晕光飘浮在珍珠般的色泽中,朦胧得好似雾气。
“月光石戒指。因为这种宝石不善镂刻,所以只能做成这样。”
在我的视线由戒指移到他时,他却垂下眼睑看向了一边。
我愣了一下,这家伙竟然在害羞!
月光石并不是罕见的宝石,但这一只纯月光石制作的戒指却独特非常。
比小指还要纤细的环面反射出一道灵动的光线,借着阳光的照射,仿佛有了生气。
如果转动戒指,这道活光也会随之闪动,好像一只猫眼那样灵气十足。连对钻石珠宝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我,都被深深吸引住了。
“你从哪弄来的?”
“夜郎王的黄金面具上。”盗墓的贼赃,哥却说得面不改色,“据说月光石能吸收人的灵魂。”
我咧了咧嘴:“我靠,你是不是想让夜郎王的冤魂出来报复我?”
哥把盖子合上放回兜里:“那我送你别的。”
我伸手一把抢过来:“我又没说不要,死人我都不怕还怕死鬼吗?”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戒指,犹豫了一下:“戴哪只手?”
哥说:“左手。”
“为什么?”我顺口问。
他却抱住手肘,一手掩着嘴似乎在思考,没有回答。
戒指被我很不优雅地塞进了左手无名指,听说戒指在每根指头都有不同含义,不过我记不住。
出乎意料的是戒指和无名指的尺寸完全切合,就像为我量指定做的一样。
我摊开巴掌疑惑道:“奇怪,这戒指是你什么时候做的?”
“月光石先被梳子的未婚妻买了,她告诉我月光石能使人安然入睡。”
我顿时想起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那一天,恍然道:“因为前一天我被噩梦惊醒,所以你就……”
他又别开自己的视线,我捧起他的脸让他直视我:“可你不是说不是戒指么?”
“我打算给你完整的月光石,但你第二天问我是不是戒指……”
“你就干脆做成戒指了?”
“嗯。”
好像有股力量拉扯着我的嘴角,让嘴角不由得勾了起来:“幸好是戒指,要是一大坨石头放在枕头底下,够呛。”
“你要放在枕头底下?”语气有些冰冷,有种在埋怨我的味道。
我捏了捏这个穿着鸡仔围裙的怨妇:“这么漂亮的小妞给的,大爷我怎么舍得用来垫枕头?不过你那天心血来潮教我弹吉他,就是为了测量我的手指吧?”
哥的眼珠转到一边又转了回来,摆明是被我说中了。
“其实你也不是想跟我扳手劲,是想我多吃一点,身体更好以满足你,对吧?”
漆黑深邃的眼珠没有再转动,而是深深凝视着我,想把我印入他的眼帘。
我抱紧他的脖子,道:“我真是受够你了,什么都压在心底不肯说。你只要告诉我你是拖那个女人做戒指,需要量我的手指粗细;你不想我吃得那么随便,对身体不好。我就会立刻改,按照你说的去做啊。”
“我说过。”哥也抱住我。
“那是你说得不够大声。”
其实我知道,他最深的感情就跟他的笑容一样,一直埋藏在心里,只在最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我摸着他凹凸的脊背,挺直而坚毅。
“哥,我们把剩下的两次做完。”我吻住了他的唇,在没有酒精催化下的主动,“不要再装温柔了,让我看看你有多喜欢我。”
“留一个印迹,一个直到你回来前都不会消失的印迹。”
如月光石般柔和的目光,带着朦胧的晕彩。
他凑到我的耳根后,我在温热的气息中连连颤抖,尖利的刺痛让我不禁闭上了眼,我缩紧双手抱住他的后背。
脸上划过冰凉的液体,滴在他的侧脸上。
就这样从正午一直折腾到日落黄昏,远远不止两次。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不能在这时打扰到我们。
夜幕降临,房间没入了黑暗。
尽管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疲倦,但我还是强逼自己睁开眼,看着他的离开。
他走的时候跟去超市没什么两样,平常得就像六年前,我不知道他那天根本不会回来。
看着他打开门,留下一个修长挺拔的轮廓,身影停滞了一下,轻轻合上了门。
我也合上了我的眼睛。
但第二天,我却被后脑勺的胀痛感唤醒了。
屋子里像昨天一样阴暗,让我怀疑时间是否曾经停止过。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淅沥哗啦的声音十分嘈杂。
我捂着脑袋打开门,空空如也的客厅,没有报纸茶杯,也没有鸡仔围裙。
不知怎地我自嘲地笑了一笑,走进了浴室。
拧开莲蓬头,逐渐温热起来的水洒遍全身。
突然,我的耳根后一阵刺痛。
我对着镜子照了一眼,脑袋都快偏到360°了还是看不到。
转过一旁的小镜子,只见耳根下有两个细小的圆洞,还有一排浅浅的齿印,被头发所遮挡,不仔细观察就看不见。
我双手撑着盥洗台,看着一滴水滴在上面,然后又是一滴,一滴接着一滴。
我知道答应过他,只在他的面前流泪。
但我忍不住,怎么都忍不住。
因为这个印迹,一辈子都不会消失。
伤口不深,浅浅的两点淤血。擦了点药水,但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又撕了一块创可贴贴在伤口上。
这样的话就会好得快一些。
好像这么想,哥就会回来得快一天。
浑身软绵绵,支撑不了沉重的头脑似的,健身馆自然是去不成了。
老爸留了张纸条,说他们地质队被派去了老家,调查这次山体崩塌的原因和水电站的修建是否违规。
我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中,感受残留在上面若有似无的余温。
电视里的画面一张一张地跳动,我却什么也听不到;餐桌上散乱的零食被仔细整理过,鸡仔围裙无力地挂在墙上。
陈旧的吉他放置在角落,衣柜里挂着白色西装,衬衣整整齐齐叠在一起。
鞋柜上摆着一串有些发黑的钥匙,感觉哥还在家里,过一会儿就要出门,还有拿走钥匙时响起的叮当声。
雨打下满园开遍的栀子和玉兰,落了一地雪白。雨水混合着花香,让我想起了在医院前对他的呼唤,振翅的白鸽;和他接住倒下的我时,头顶飘香的玉兰。
这一切仿佛都在弹指之间。
待我怨妇独守空房般消沉了一天,第三天太阳一出来,我就复活了。
复活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飞鱼,这小子不愧有把死人气活的本领。
他拉着一张脸递给我一□□身卡,说是柏教练和瑜伽美男答谢我的礼物。
“你好啊你,胳膊肘都拐到国外去了。还换了张免费健身卡,开心了?得意了?”
我用胳膊肘顶了顶他:“谁说的,我的胳膊肘不都向着你么?”
飞鱼势要掀桌:“是兄弟的就该支持我的感情事业!”
我说:“棒打鸳鸯这种事我做不来。”
“自己都快成梁祝了还鸳鸯呢。”飞鱼一副尖酸刻薄姨太相。
趁着阳光明媚,精神都跟天上的太阳一样高时去健身。
飞鱼走在我身后三步开外,说什么也不敢靠近我。
但这一次哥下手也太狠了点,身体到现在还不能做剧烈运动,就连跑步都让我龇牙咧嘴。
瑜伽美男好像看出了我的不便,硬是拉着我做冥想。
但他叫我什么也不要想,心无杂念,尽量去感受自己的呼吸。
还有,千万别睡着了。
我闭上眼,照他的话做,让大脑跟眼前一样漆黑无物。
这种漆黑没有持续多久,我就看见一圈淡蓝色的光晕,乳白色的圆环也慢慢出现,月光一样朦胧。
然后是一个蓝丝绒盒,被一只手托着递给了我。
那张扑克脸就出现在我面前,淡蓝色的光晕包裹着他。
像雾中花水中月,一碰就会碎开。
尽管我很想伸出手去抚摸这张脸,可一旦伸出手他就会消失。
就这样看着他的幻象,虚假地对望。
自欺欺人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减轻些思念的痛楚。
在我睁开眼时,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张清丽脱俗的容颜,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两下,伴着柔柔的声音:“你怎么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师父,我该不是睡着了吧?”
听到“师父”这个称呼时,瑜伽美男忍不住摇头苦笑:“我看不出来,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么?”我抽动了一下嘴角。
“嗯,”他点了点头,“而且笑得很甜蜜。”
他这么一说我的脸立马就红了,可脸还没红,肚子就先叫了起来。
温柔的眼神里一下子掺杂了些责备:“你没吃早餐?”
我笑着打诨:“吃了,一包薯片。”
“早上怎么能吃那种东西?”瑜伽美男皱了皱眉,但看起来一点也不凶。
哪像我哥,一张脸摆出来就可以退阎王。
我挠挠头:“没办法,家里唯一会做饭的人走了。”
瑜伽美男沉吟了一阵说我教你做咖喱吧,我瘪了瘪嘴让他换一个初级点的,他却告诉我他只会做咖喱。
“……你和柏教练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但是盛情难却,毕竟有一位长得美声音也美的老师讲课,不听根本是浪费。
回到家后飞鱼竟幸灾乐祸地等我煮咖喱,我一说来帮忙,他就一溜烟爬上了七楼喊着煮好了CALL他。
除了煮面和煎鸡蛋,我就压根没进过厨房碰碰灶台,连把切葱的菜刀都不会用。
在我把切得硕大而畸形的萝卜土豆倒进锅里,我便已没了耐心,心说做饭真是吃力不讨好。
我无力地靠在冰箱上,眼角无意间瞟到了鸡仔围裙。
一个星期前,他为了赔礼道歉做了一桌我爱吃的菜。
可惜,我没吃。
现在我饥肠辘辘,才知道什么叫肠子都悔青了。
我绑上围裙,就跟圣斗士披上战衣一样爆发小宇宙,掳袖子点开火。
不过我似乎将师父教的顺序弄混了,一锅咖喱煮得我焦头烂额全身是汗。
站在火力全开的煤气灶前,我一边看菜谱,一边放调料,蒸桑拿似的汗如雨下。
当我专心致志,一颗脑袋几乎投入了锅里,一滴液体忽然掉了进去。
我原以为是我的汗水,心说正好拿去恶心恶心飞鱼。
随即我发现这颗液体竟然是黑色的,并且没有化开,像固体沉了下去。
我立刻埋下头去看个究竟,咖喱的热气迎面扑来,熏得我连忙又将头抬起。
在我抬起头时,我感觉脖子上突然一紧,似乎有一根绳子套住了我。
仔细一看,居然是我佩戴的摸金符黏在了锅上。
没想到骆炀的摸金符这么经不起加热,真是山寨货中的山寨货。
我下意识缩脖子,锅反而也跟着移动,险些把滚烫的咖喱洒出来。
这下只好将火关了,趁现在还是粘稠状时用菜刀切断。
原本就不怎么有质感的摸金符现在是惨不忍睹,全然一根被剖开准备下菜的朝天椒。
最重要的,是融化的那一半正好刻着“炀”字。
骆炀掉进火海中的刹那在我脑海中浮现,因为哥而减轻的愧疚感也一涌而出。
当时他望着我的眼神,我永远都忘不掉。
没有一丝温度,却又充斥着太多无法言语的感情。
我懊恼地拿着残破不堪的摸金符,想到饰品店或许能修好。
摸金符在我眼前旋转,像一个人痛苦得不断挣扎。
转到一半时,一抹异乎寻常的颜色惊醒了我。
我赶紧捏住摸金符,只见黑色胶状的物体包裹着一团墨绿。
这种墨绿我太眼熟了,想也没想当即拧开火,把摸金符丢进了还未冷却的咖喱中,像准备煮摸金符咖喱一样。
没过多久我便把摸金符捞了出来,但此时已经不能叫摸金符了。
一根墨绿色的蛇尾夹在萝卜和土豆之间,若不是我早有猜想,这看起来根本就是一棵葱。
我用筷子夹起来仔细观看。
这根蛇尾的粗细和长度与大拇指差不多,连接着摸金符的座底。
回想起骆炀的西夏九蛇鞭,上面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蛇很奇怪,蛇尾与蛇信一样分岔。
而骆炀的蛇皮鞭套并没有两条尾巴。
难道这就是另一条蛇尾?
墨绿蛇皮是为了保西夏王室的宝藏历经千年不腐,如果是这样,这里面必然保存着无比重要的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铜制座底,没有外面那层胶状物做固定,座底轻易就被挑了开来。
指尖捏着蛇尾末端,轻轻抖了两下,一张纸条似的东西就落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