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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画像 ...

  •   透过落地窗,窗外是一个窄窄的围廊阳台,与那扇窗户仅五米之隔。但即便是如此近的距离,我也看不清那扇窗户中的人影。倘若没有月光,恐怕根本无法察觉对面楼房开了一扇窗。
      对面应该是东楼,也就是北京饭店,可是暗淡的月光下看不清楼房的样式。我双眼紧紧盯着窗户,窗户中那若有似无的轮廓使我如芒在背。
      身影不知是坐着,还是趴在窗户上,目光锁定了许久都不见有何动静,毫无生气,就像……就像一具尸体。

      被一具尸体盯着,这样诡异的情形让我的头皮发麻不止,手飞快地拉过一旁的窗帘。
      窗帘是很厚的布帘,一拉之下没有拉出来,我用了些力,窗帘“唰”地合上后竟发出了重重的落地声。
      我往地上一看,一块长方形的木板倒在欧式白色书柜前,应该是刚才用力拉窗时从墙与书柜之间掉出来的。

      厚厚的褐色窗帘盖住了落地窗,那种诡异的感觉瞬间被蒸发。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木板,一看之下就傻眼了。
      这块并不是木板,而是一副画像,与楼下挂的那副从本质来讲差不太远:
      画中人穿着无比整齐的军服,身披绶带,胸口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勋章。双目直视,那一张脸绷得,跟照身份证似的。
      但差得远的地方就在于这张身份证照的脸,居然给涂了鸦——而且是特没水准的那种:两只王八,外加一颗长毛的痣。
      画中人的眼睛还被捅成了两个小圆窝,老鼠眼睛似的,还被添上了几根状似睫毛的黑线,看起来就俩字:忒贼。

      我哑然失笑,但只笑了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画中这人长得有几分面熟。当然不是因为这人像老鼠,而是五官和轮廓,即使被抹得面目全非,也还透着股熟悉的感觉。
      待我发现军帽下那几缕不显眼的红毛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会面熟,这人就是和骆炀长得一模一样的三爷啊!

      我站起身来,无比疑惑地端详着这幅画像。
      这里既然是契尔科特夫将军的宅邸,又怎会有三爷的画像?仔细一想,两人生在同一时期,且都是近卫军,互相认识也正常。
      但毕竟一屋不容二主,这种表示身份的半身画像不应该出现两幅。
      我将画像放回墙和书柜的缝隙间,放的人明显有不像看见这幅画,但似乎又舍不得扔掉的感觉。
      那一刻的直觉告诉我,完成这幅“杰作”的人八成就是……
      嘴角略微抽搐,我实在不想用脱线类词汇去形容我那驾鹤西去的爷爷。

      在老家大爷爷就是暴力的象征,听二爷爷他们说,大爷爷十五岁就是乡间一霸。相传他喜欢在河里游泳,游泳时不许别人在上游洗菜洗衣,就连洗脸都不行。
      有一次他在游泳,一个外乡来卖猪的走到河边解裤子,明显的是预备放水,大爷爷当即大吼一声:“X你妈的!敢尿老子就剪了你!“
      那胖子惊愕之下一不小心就尿了出来,但一看河里是个半大小子,便嗤笑一声,放胆开撒。大爷爷二话不说,赤身裸体奔上岸就和猪一样浑圆胖子扭打了起来。
      一阵贴身肉搏,胖子被揍得他爹妈都不认识了。

      换做平常人总该出了这口恶气,但大爷爷不愧是活阎王在世,拖着已不能自理的手下败将回家,扬言要拿剪子剪掉他的XX。胖子一听这还得了?赶紧地求爷爷告奶奶。
      于是乡亲们就看见一个□□的少年,拖着一个赘肉累累且哭哭啼啼的壮汉穿过田间地头。
      最后还是家里人好说歹说才就此罢休。
      据说大爷爷四十岁回乡,看见此壮汉已二十好几的儿子时,还笑着说:你要感谢当年我饶你一命。弄得人家一头雾水。

      总的来说,比起军人大爷爷更像流氓,还是一个很爱国的流氓。
      对,这就叫兵痞。但一个兵痞为什么能拿到青天白日勋章?如果因为百万人中取上将首级这种悍事,倒也是他的作风,却不曾听人说过。
      大爷爷,三爷还有契尔科特夫将军似乎都在这栋房子里呆过,那大爷爷、三爷两人是不是与伯力审判有一定关联?
      想到日本731部队的种种恶行,连离那个时代有些遥远的我都为之愤恨,更别说当时身临其境的大爷爷,再加上那种脾性,怎能受得了慢慢审判?
      若是没人拦着,那些日本人恐怕还未被俘就已命归黄泉。
      我可以想象大爷爷提起机关枪对准法庭一阵狂扫的场景。
      也许只有如我哥那样冰冷的人,才能制住这团一点就着的火。

      将画像放回了原处,我无意扫了一眼书柜,透过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见一排挨得紧紧的书籍,有薄有厚,大多是俄文,书皮泛黄,看样子十分老旧。也有印着英文的,书名上大多都有“medical”这个词,应该是医学方面的专业书籍。
      这时我的视线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瞄到几个很抢眼的字符:本草綱目。
      想不到俄罗斯人还研究中医,好奇心驱使我拉开了书柜的橱窗,一股刺鼻的霉味迎面扑来,估计已经很多年没人动过这书柜了。
      伸手抽出这本《本草纲目》,非常出乎我意料,这竟然是金陵版复刻本,没有任何注解,原汁原味的文言文。
      虽然不是原本,却也算得上一本古书了。我立马就想起了那个戴白玉扳指的俄罗斯人,心说这批老毛子真是一个比一个有品位。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这本书,生怕手一抖就成灰了。书中似乎夹有书签,随手便翻到了中页。
      但放在书中的却是一张照片,而且感觉又很面熟,很快我就想起这张照片在哪见过了。
      圣米迦勒教堂的神父,他的妹妹。

      彩色玻璃,耀眼阳光,清丽脱俗的女子,和那副画像如出一辙。
      只不过画像将阳光渲染得如同云雾,偏向印象派;相对清晰得多的照片,里面的女人虽不再朦胧,却也有着一种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纯美。
      这个女人穿着一身雪白衣裙,与她的肌肤浑然天成,细看之下,我才看出这似乎是一套护士装。照片的背景显然是圣米迦勒教堂,这么说,这个叫摩洛的女人是国民党的随军护士?那她哥哥——妄想症神父呢?
      我疑惑地看了一眼满柜的医学书籍,这堆书又是谁的?是那个契什么夫将军,还是三爷?
      反正不会是大爷爷的。

      也许,当年的情况是这两支军队在圣米迦勒教堂汇合,神父接待了他们,他妹妹只不过是一个临时护士罢了。
      这层关系把我的脑浆都搅糊涂了,我把书原原本本地放好,合上橱窗,玻璃倒映出我的脸,还有我身后一团莫名的白影。
      当时我脑海里便浮现出那个死人般的人影,这东西什么时候进来的?是人是鬼?
      我一动不敢动,眼看着那团白影越来越近,几乎挨到我的后背。

      在我攥紧拳头打算拼一把时,一股热气忽然喷了过来:“宝贝儿~”
      骆炀头上搭了一条浴巾,身上穿的白衬衣只扣了三颗,胸口大开,浑身散发出淡淡的香皂味,显然刚洗完澡。

      我紧绷的臂膀立即塌了下来:“搞了半天是你,走路怎么不带声啊?”
      “难得你有这么认真的表情,我当然要细细观赏了。”骆炀满脸堆笑地靠了过来,“怎么,你以为是谁?”

      我总不能说对面有个变态老盯着我,摇了摇头,说:“刚才你不还黑着一张脸吗?怎么这么快就红润起来了?”
      骆炀捏了我的脸蛋一把:“我怎么舍得对我的宝贝儿黑脸呢?”说着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只塑料袋,递到我面前,“怕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就给你带了这个。”
      我奇怪地接过来,扒开后出现的是一碗盒饭。

      “饭店关门了,没剩下什么材料,我就叫厨子随便炒了个扬州炒饭,凑合着吃吧。”骆炀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在床沿坐下。
      他一下这么体贴搞得我有些手足无措:“没,这样很好!”
      过了半晌,我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声:“那个……谢谢。”
      话音未落,骆炀忽然抬起头来,几乎是诧异地盯着我。

      我也诧异地盯着他:“怎么了?”
      他笑着摇头:“没怎么,只是听见你说‘谢谢’……有点意外。”
      有什么可意外的?我心说。
      但仔细一回想,在夜郎王墓里他三番几次救我的命,我连个正式的道谢也没有;现在一碗盒饭就把我感动得稀里哗啦,就跟我掉价了似的。

      打开盒饭盖子,热气腾腾,米饭香味四溢,我才想起自己今天真的没好好吃过东西,本来没什么感觉的肚子一下就叫了起来。
      俄罗斯人喜好酸甜,所以这碗酸酸甜甜的扬州炒饭味道实在不咋地,但我还是一副狼吞虎咽状。
      “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带你去吃俄罗斯特色大餐,逛逛大市场,那里有很多中国倒爷;晚上还可以喝酒把妹……”
      骆炀撑着下巴侃侃而谈,我却心不在焉:“我不是来这里旅游的。”
      他侧过脸来:“我知道,你是来找你哥的。”

      我立即停止了吞咽动作,心里虽然是焦急如焚,但表面上还是静静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骆炀看我这模样,笑了,还挺欣慰:“才一个半月不见,变乖了很多嘛。”
      我忍不住开口:“你知道他在哪?”
      “我不知道他在哪,但我可以让他出现。”似乎想逼出我急不可耐的本性,骆炀故意卖起了关子。
      我张了张嘴,但突然发现这样不对。按照骆炀的说法,我哥岂不是又成了被威胁的对象?而且威胁工具肯定又是我。

      “你放心,同一个作战方案我不会使用两次。”骆炀明显看穿了我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这次我会跟你做一笔公平的交易。”
      我急忙问:“什么交易?”还好“都行”两字被我咽了回去。
      骆炀的手往桌面一撑,道:“性|交易,通俗点说,就是跟我上床。”
      此话一出,我差点把刚才咽下去的饭给喷了出来。

      抬起眼看着这个一脸写着“我耍流氓又怎样”的家伙,我感觉面部肌肉在皮表组织下不断抽搐。
      我说:“没门。”
      骆炀得瑟的眉毛顿时一跳:“不用回答得这么快吧?你可以考虑个两三天什么的。”
      我颇为无奈地戳了两口饭:“我又不是只能靠你才能找到我哥,况且谁知道你准备用什么方法引他出来。”心说别来一出“捉奸在床”,那我岂不被他给玩死。
      骆炀抱臂在胸:“好吧,其实我给你的这碗饭已经被下了药了。”

      我右手一抖,睁着两只眼睛看向骆炀,他却扑哧一笑:“逗你玩呢,我是这种卑鄙小人么?”
      很明显是啊,你还有脸造这种疑问句?嘴角又抽了几下,也没心情吃了,随即放下一次性塑料勺,郑重其事道:“我本来就欠你一笔,如果你还愿意帮我的忙,我只能尽我所能地补偿。唯独这种事不行,我虽然欠你,但我没有折磨你。”
      骆炀的眉间顿时皱成一团:“我靠你嘴巴好毒,跟我上床对你来说是种折磨吗?”

      “这个嘛……”我抓了抓脑袋,一时词穷,“反正干这种事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不如换别的条件吧。”
      骆炀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那你说,你除了这副身体还有什么?”
      神经线像被针狠狠挑了一下,从刚才开始他就在不停地挑战我的极限。
      “还有你大爷!”我霍地站起来,猛甩了他两勺子。
      本想咆哮一阵,但看见骆炀摆着一张油光满面的笑脸,好像就等着我这一刻发飙似的。这小子内地里难道是个M?

      脑筋这么一转,暴躁的情绪就稍微缓和下来了,看着他脸上还沾着几粒米饭,我无声地叹了口气:“骆炀,你骂我没良心,扇我几耳光,甚至、甚至一枪毙了我,我都无话可说。但你这样把我当成一个妓……男来贬低,有什么意思?”
      随着我的话,骆炀的笑颜却逐渐褪去,我说:“虽然你这个人很变化无常,但就直觉来说我认为你是个好人,我不得不承认你很厉害,也不得不承认我很佩服你。所以你这样看不起我,让我很……难受。”

      话说完,骆炀和我对视了好一阵,他才抓下浴巾擦拭起了脸:“嘴巴果然毒,连好人卡都发给我了。”
      我刚想说这不是重点,他便道:“你好像误会了,我只是想看你哭而已。”
      “什么?”我满脸狐疑。

      “我本想让你焦虑、愤怒、失望,运气好还可以看到你不同种类的泪水。没想到,你会变得这么吝啬。”骆炀伸出手,手指在我的脸上轻轻刮着, “那个可以为几个毫不相干的死人而哭的易殊……怎么不在了?”
      “我……”一时语塞,仔细一想,骆炀先给我送饭,又句句刻薄。在这种糖衣炮弹的攻势下,不到最后一刻虽不至于哭,但一定会气到咬牙切齿,任由他牵着鼻子走。
      就像在墓中,一想到那间接因我而死的那三个人,心里便纠结万分;再加上骆炀催眠师般的引导,不该流的泪水也流了。
      吝啬吗?我只是比之前更能控制自己,情绪不再那么容易受别人左右,和外界干扰了吧。

      正胡思乱想间,骆炀忽然将我搂进了怀里,在我还没推开他前,双手未卜先知地牢牢环住了我,我听到他在我耳边低语:“我就知道你哥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他把我的宝贝儿变成什么样了。”
      “这叫系统升级,还有,这一点我早就想说了:你能不能不叫我‘宝贝儿’?”
      谁知他话锋一转,突然道:“既然从精神上无法战胜你,我只能在□□上征服你了。”
      “哈?”我下意识挣扎,“你想干什么?”

      话一出口我便心说不妙,这不是那种强X戏的开场白吗?
      心里还没说完,只觉放在腰上的双手忽然用力,脚下被绊了一下,整个人重重地倒在了背后的圆形餐桌上,烛台和花瓶东倒西歪,盒饭掉进了地毯里,散的到处都是。
      不幸命中。被骆炀这样压着,却没有他扬言要强上我以威胁我哥时害怕,反而很想说一句:唉,你又调皮了……
      但我随即发现这不像是闹着玩的,因为骆炀把我穿在身上的白袍,给撕了;让我想起上次他也是一把撕了我的冲锋衣。

      “我很想对你温柔一点,但我更想看你哭的样子。唉,宝贝儿,你总是让我如此矛盾。”骆炀一边说着他的矛盾体理论,一只手还很不老实地在我身上四处游走。
      换洗的衣服落在了教堂,白袍里面空空荡荡。如果两只手再被压住,那就完全是上一回的再版了。
      结果,骆炀就抓着我的手,按在了两边。
      看来他每次的前戏,都一样……不,这不能叫前戏。

      我刚想奋力反抗,骆炀便欺下身来,胸口的肌肤没有任何阻隔地碰触在一起,冰凉光滑的触感,让我极端排斥起来。
      今时不同往日,我飞起一脚踢向骆炀,他只能收回手按住我的脚,我趁机起身推开他。但没想到这一推非但没把他给推开,反而把他的衬衣给推下去了……
      原本就松松垮垮的衬衣一褪,骆炀的整个上半身便显露无疑。

      “看不出你还挺主动,”骆炀笑着揶揄我,鼻尖几乎凑到我的脸上,说:“虽然很想看你哭,但这一次大爷我心情好。放心,我的技术不会比你哥差的。”
      和上次一样,我感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踝,但我却没有心思大呼大叫。
      我盯着骆炀光洁的身体,脑袋里只想着一个问题:他的伤疤呢?

      就算我用匕首捅的那个伤疤可以痊愈,可他的腹部,那条蜈蚣般长而丑陋的旧伤疤,哪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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