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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三爷 ...

  •   双腿不停使唤地往后退去,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向我袭来:我穿越了我穿越了我穿越了……
      烛影摇红,朦胧的光影笼罩在古色古香的书房。骆……不是,应该喊三爷?可是这么年轻貌美的“爷爷”教我情何以堪。
      最终我胆战心惊地吐出六个字:“伊万诺夫……先生?”

      但是他根本没有鸟我的打算,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才又睁开眼,指了指躺椅旁的根雕短凳。
      我跟坐老虎凳似的坐上去,双手垂在两边不是,放在膝盖上也不是,像个小学在座位上磨皮擦痒。
      红毛骆炀慢慢坐了起来,靠在虎皮软垫上,气定神闲地看着我。
      我却不敢再看他了。
      手心里浸出滴滴汗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紧张,或许是听过这人太多的传言:让骆炀和他弟弟自相残杀,贩卖军火,搞禁忌实验……担心一个不留神说错了话,就被拖去当小白鼠了。

      就像和根雕短凳合体了似的,我变成一尊雕塑,贡其上下打量。
      他坐起身子,腰板挺得那叫一个直,好比覆雪苍松,宁静之中透着一股毋庸置疑的气质。
      我如履薄冰地坐着,他突然乜斜了眼睛,缓缓扬起一只手掌,我看见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火光,然后……
      啪!一掌打在了我背上!
      “嗷!!!——”
      惨绝人寰的叫声响彻夜宵,惊起一树麻雀。
      我几乎要吐血三升了,一边惨叫一边佝偻着背,妄图用手去摸一摸是不是穿了个洞。这红毛子会Chinese KungFu是吧?那一掌与乔峰又有何异啊!

      “你怎么打人啊你?!”
      结果我话还没说完,只见红毛飞起又是一掌,我赶紧刺猬似的缩成一团,然后便听到一个威严十足的声音:“挺直背,勾着像什么样?”
      相当标准的普通话,音色清冷,却略带沙哑,和我哥和骆炀的都不一样。
      呆了一秒,仿佛才回到现实,立马挺胸抬头收腹,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瞄了一眼我的背,红毛骆炀才收了掌,我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手一动,又腾地坐直。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连串骚动,竟然伴有清脆无比的瓷器碎裂声,红毛只是皱了皱眉头,面不改色地看着一个人冲了进来:“上尉夫人,我在外面都听到你的叫声了!你没事吧?”
      我拍凳而起:“你叫谁夫人?!”
      苏复说:“是骆上尉让我这么叫的。”
      好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他愣在门口,忽然挺胸抬头,双腿一并,鞋跟撞出铿锵的声响,行了一个正正规规的军礼,又试探性地问:“我是该叫伊万诺夫先生还是……”
      红毛点了点头,苏复的鞋跟又是一撞:“伊万诺夫将军!”

      我看得云里雾里,红毛靠在软垫上,指了指书桌上一只描金翠竹紫砂杯,苏复风一样走过去,端起茶杯,毕恭毕敬地递在那只把我往死里拍的手上。
      茶香浓郁,热气腾腾。他一手捧茶杯,一手拎盖帽儿,听紫砂磨出细腻的声响,才慢慢悠悠地啜了一口。
      那模样,活脱脱一个老太爷。
      果然岁月不饶人,不管脸再怎么年轻,也摆脱不了九十好几的事实。正是自古英雄如美人,不教人间见白头……
      正想得起劲,那红毛就看过来了,我只好继续正襟危坐,心说这老头该不会研究出读心术了吧……
      苏复将紫砂杯放回桌上,红毛交叠着骨节分明的十指,一副要审问我的模样说:“你要问什么?”

      无论动作还是语气,简直和我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沉吟了半晌,像豁出去一般地说:“为什么你没有老?”
      话音未落,苏复就极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我才意识到红毛的意思是:我原本想问骆炀什么?

      书房内一时鸦雀无声,秋风微凉,扫过天井,卷进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我心说完了,要当小白鼠了。同时,红毛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这是个研究细胞再生的实验。”
      结果没忍住接了嘴:“细胞鲜活再生霜?”
      苏复“噗”了一声,转眼又变回一脸严肃,顺带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我。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叫你嘴贱!
      幸好他的脾气也和我哥比较像,不暴躁,只是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易允能让细胞衰竭,我自然有办法让细胞再生。”

      我腾一下站了起来:“你知道我哥……”
      说到这里,我才想骆炀在墓里曾告诉我的话。“你不是被我哥害死了么?”
      红毛这才用正眼瞧我:“你说什么?”
      “骆炀告诉我说你们被我哥算计了,他迫不得已杀了你。”
      话才说到一半红毛就闭上眼睛养神去了:“他说的是三爷,不是我。”
      我惊愕:“你不是三爷?!”
      “你凭什么觉得我是?”他闭着眼问。

      我一下回答不出来,自打我看见大爷爷的占有通讯录那一刻起,潜意识已经把红毛骆炀定义为三爷了,可这一会儿又告诉我他不是。
      我支支吾吾道:“因为骆炀是俄罗斯军校出身,我又在爷爷的通讯录上看到你,只有你是苏联人,所以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你是三爷了。你真不是?”
      “一个被软禁在这里的残废,怎么可能是手腕通天的三爷?”红毛的嘴角露出一抹蔑视兼自嘲的笑,教人看了骨子里生寒。
      说到“残废”两个字,我不由自主看向了绒毯下的双腿。从刚才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这双腿移动半分。

      “你的腿……”
      “只是实验的副作用罢了。”又是淡淡的语气。

      好像有粒沙子揉进了心里,滋味很难受。或许是因为这张与骆炀一样的脸,这双与我哥一样的眼睛,看似平淡,却暗藏波澜。
      我说:“那三爷到底是谁?”
      隐约听到一个叹息声,那双眼睛依旧闭着,缺少血色的薄唇吐出一句话:“果然和你爷爷一样蠢。”
      哎呀我靠,这老家伙,枉我刚才还对其怜惜一番!我愤愤不平,学着苏复道:“骆炀是伏龙芝军事学院的学生,那三爷在学院里必然有一定地位;我哥说过三爷是军火商,说明他涉及苏联和俄罗斯的军事政治,才有办法弄到军火……”
      声音越变越小,因为我察觉到一个更有可能的人物。

      这个伊万诺夫是师级军医,能参与生化武器等尖端科技的研究。一个军医不论级别再高,都没有染指政治及军火的权利。
      照苏复所说,既然他有了贩卖军火的能力,就说明肯定有一个权势更大的人在暗中资助他。
      这个人要在军事学院有一定地位,在政治上有不小的影响,又和红毛保持暗中的联系。
      除了那个伯力审判的审判长——契尔科特夫将军,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但想通这个问题之后,我反而更加迷惑:“可是,你又是谁?”
      他反问我:“你爷爷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我摇头,说:“他已经死了。”
      没料到红毛腾地坐了起来,脸上再一次露出那种不可思议的神色,苏复吓得后退了一步,又赶紧上前询问,却被一把推开。
      红毛看着我:“你说什么?”
      这下我连回答他的勇气都没有,吞了口唾沫:“我、我大爷爷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向那对漆黑的双眸时,仿佛看见了闪动的泪光,让我想起我哥的眼睛。烛光一颤,却又恢复了之前的神采。
      他抬起一只手,有些无力地盖住自己的眼睛,然后我听见他问:“什么时候的事?”
      “嗯……大概三四年前吧。”

      长久的沉默。
      树枝摇摆,敲打窗棂。烛光也变得不太安分,摇晃得更加用力,屋里的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
      我看了看红毛,又看了看苏复。
      苏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红毛。
      红毛依旧用手遮着眼睛,啥也不说。

      苏复眼看这样不是个办法,便鼓起决大的勇气,说:“将……”
      “你愿不愿意帮我做一件事?”
      红毛终于开口了,苏复霍然立正。除了当小白鼠,我还真想不出自己可以帮到他哪种忙,我战战兢兢地问:“……什么事?”
      就在那张嘴刚张开一半时,屋外的大堂忽然一阵乒乓乱响,珠帘沙沙乱撞。我还没看清来者何人,一个人便冲了进来,挡在我面前。

      苏复又行了个军礼:“骆上尉!”
      骆炀背对着我,挡住了几乎所有的光线和视线,我伸手推了推他,手却反被抓住。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脊背慢慢挺直,也行了一个礼,但声音很低:“将军。”
      我心说这不是你爷爷吗?怎么叫将军?转而才想起这位不是三爷。红毛微微点了个头,骆炀才放下手,我真想看看两个长得一样人对峙的场景,可惜骆炀死活不肯走开,生怕红毛多看我一眼似的。
      从骆炀的肩膀看去,前一秒还略显失控的红毛,此刻又是冰山一座,他看了看骆炀,又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骆炀抓住我的手又紧了几分,说:“我可以带他走了吗?”
      红毛点头,骆炀二话不说拉着我转身就走,同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如果你愿意帮忙,随时可以到这里来找我。”
      隔着珠帘,红毛仍躺着,影子在微光中摇曳不定。
      刹那之间,我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一粒灰尘飘浮在脑海之间,看得清却无法握紧。

      骆炀把我拉出屋子,拉过天井转向屋后,接着我便看见一幢西洋楼房拔地而起,果然如苏复所说,是两幢背靠背的建筑,只是中间隔了一座屋宅。
      风风火火地进了西楼,我忍不住看了眼那个伯力审判长的画像,骆炀毫不客气地把我往楼上拖。于是很快我又回到了与苏复出门前的房间,一进门,骆炀就对我大吼:“不是叫你别穿衣柜里的衣服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听着也来气:“你撕了我的衣服还想怎样?让我裸奔啊?”
      骆炀满面春风地说:“哦?你是想让我亲自动手么?”
      我立即做李小龙状。
      用手敲了敲脑门,骆炀一副“拿你没辙”的样子:“OK,你看这件衣服款式老土味道难闻又破了几个洞,不如换一件新衣服——这样行不行?”

      我收回手掌:“用不着这么哄,我又不是女人。看你大惊小怪的,这件衣服怎么了?有毒还是有暗器?”
      骆炀支吾了一声:“穿成这样,你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变成我大爷爷?”
      “不,我觉得你突然间变了个人……”骆炀沉吟着,似乎在思考怎么形容我的变化,这衣服难不成附着我爷爷的灵魂?然后在我仍未回过神来时,他就一把搂住我,很认真地说:“宝贝儿,我们来玩制服诱惑吧。”
      如果我手上有根针,我一定会把这张贱嘴缝起来。
      我举双手投降:“怕了你了,我不穿还不行吗?”
      骆炀满意地点点头,打一个响指:“苏复,拿件衣服进来。”
      一直躲在门外的苏复轻轻探头:“上尉,拿女仆装吗?”
      “对。”
      “对个屁!”

      当我穿着一件红色衬衫坐下时,我突然觉得很累。
      “你穿红色真好看。”一旦骆炀这么说,苏复就跟着啄米似的点头。
      忽略那双眯成一条缝都看得清“不怀好意”的眼睛,我除了忍,还是忍:“我问你:你是不是跟我哥说了什么?为什么他让我来找你?”
      “不是我跟他说,是他跟我说。你穿红色真好看。”
      苏复啄米。
      我攥紧拳头:“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顶爷想要对你图谋不轨,让我看好你别让人给抓咯,等到他搞定一切后自有我的好处。”骆炀优哉游哉地说。
      “好处?”
      他对我抛了个媚眼:“当然就是宝贝你了。你穿红色真好看。”
      抓重点,我要抓重点。我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顶爷为什么要抓我?”

      骆炀玩弄着桌布的流苏:“据说你会妨碍他的计划。”
      “什么计划?”
      他耸耸肩:“顶爷一直想追回三爷带走的研究资料,只有结合两边的成果才能完成。也许有你在,这个计划就无法实施吧。”
      这么一说,我就想起伊万诺夫叫我帮他的一个忙,会不会就与这个计划有关?我问骆炀,他居然吐着舌头回答我:“你知道不?那老家伙最恨的就是你爷爷了,你和你爷爷又长得这么像,他肯定要把你锁起来用马鞭往死里抽,解恨!”
      看着在一边要笑不敢笑的苏复,我横了骆炀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变态呢,他为什么这么恨我爷爷?”
      “因为你爷爷甩了他呗。”
      苏复都快飙泪了,拼命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我叹息一声,心说从骆炀这里是问不到正事的,他就忽然开口:“现在换我问你了——你跟你哥都谈了些什么?”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我和我哥接吻的场景,脸上微微发烫,我说:“他叫我好好跟着你别乱跑。”
      骆炀脸上的笑容愈发不轨,我刚想问他发什么神经,他就捏了捏我的脸颊,说:“怎么脸红了?”
      不说还好,一说我只觉脸上热得更厉害,骆炀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让我好不窘迫。我断定他要挤兑我几句才罢休,他撑着下颚说:“稍微提到你哥就变成这样,你还真是‘敏感’。”
      他特意强调“敏感”二字,还用视线将我上下扫了一番,就知道这家伙脑子没装好料。我别过头去懒得搭理他,只听他的声音在我脑勺后响起:“了解风情的人会把爱情看成风花雪月,不解风情的人则会把爱情看成一种责任。所以我猜,你和你哥都考虑过结婚这个问题。”
      我一怔,骆炀是说我和我哥都是不解风情的人?无名指上的月光石依旧如鲜血欲滴,我不由握起拳头,藏住戒指似的抵着头,佯装无所谓道:“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骆炀啧啧两声:“你蠢我可以理解,易允也跟着蠢就不好办了。那家伙装得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似的,其实一碰上你就犯怂。”
      回过头,我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不知道这话想表达什么。骆炀贴了过来,一脸认真地说:“想想看,你哥完全可以不回家,当没有你这个弟弟,不把你牵涉进来不是更轻松一点吗?可是你偏偏卷进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哥没忍住啊!加上你又这么感情用事,你们两个在一起,八成没有好结果。”
      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哥都忍了那么多年,不是我这么任性的话,他不会在现在关头“功亏一篑”。但我回味了一下骆炀的最后一句话,好像是在诅咒我们俩来着。
      我缓缓道:“你是说……”
      于是骆炀张开双臂,大放厥词:“所以说你就甩了易允从了我吧!我骆炀才貌双全还有军衔,有车有房待遇优良……喂,宝贝儿,你别走啊!给个机会嘛……”

      就这样,我终于安然渡过了一个多事之夜。

      第二天醒来,风和日丽,想起自己置身异国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树叶,鸟鸣,都和家里窗外的景色差不多。
      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盘算着今天该干什么,昨晚骆炀以一句:“既然你和你哥已经私会,我就不为你们引荐了。”打发了我,而且哥又严重警告我不许随意溜达,我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所以我就溜进了大门内的东楼。
      和昨夜一样的古苑,老式清朝建筑,颜色交织却黯淡无光,好像扑上了一刷不掉的灰,落红满地,寂静无声。这幢楼应是伯力还在清政府管辖时建造的,夜里那种浓郁的古典气息,到了白天居然变得如此诡异,更像是义庄的感觉。
      阳光透过花窗普照厅堂,尘埃在光束中翻滚。我直径走入昨天的书房,排列整齐的檀木书柜,桌上摆放着紫砂茶杯,杯中还冒着热气,房内却空无一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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