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平顶山长老有难，莲花洞行者戏妖（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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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行者腾云飞去，并非是去巡山，而是看那八戒是否偷懒。远远看见八戒，他化作一只蟭蟟虫儿，嘤地飞身过去，一下子钉在他耳后鬃毛根下。
那八戒不能察觉，在那边胡乱嚷嚷，发泄不满：“遭瘟的弼马温！他在那里自在，却让俺来巡山！这山凶险无比，再走下去不幸碰见妖邪，被活活捉将了去，岂不合了他心意？”
思及此圆眼一转，心生懒怠，干脆掷下手中钉耙，躺将上去，伸手摸摸滚圆肚皮，晒着太阳，懒懒闭目酣眠。
行者窃笑，观察一阵，见他没反应又变作一只啄木鸟，飞到他脸上照他猪鼻狠狠一啄！
“哎呦！妖怪！”八戒吃痛，捂住猪鼻呀呀哀叫，腾地一下子滚下草丛，坐起来乱嚷：“有妖怪！啄了俺一下，疼杀俺也！”
“蹭蹬呀！”鼻头见红，八戒苦着张脸左右细看，没发现甚么妖怪，复又安然躺下，鼾声大作！
行者又要作弄他，摇身一变，还是一只蟭蟟虫儿，在他耳后瞄准，狠狠钉入口器！
八戒拿手一拍，索性站起身来：“不让安生！罢，还去巡山，再另寻个地方睡！”
行者窃笑，一路跟进。
那八戒寻到去处，想好对策，在草堆里美美睡上一觉，享受午后阳光，此为后话。
回去后自然受行者苛责，又被打发上路巡山，也该叹他时运不济，二次巡山迎面便撞见一群妖怪，敌他们不过，被抬手抬脚捉将了去，平平抬入巢穴。
这山唤作平顶山，山间有个洞穴叫莲花洞，便是这群妖魔的穴居之地。原来群妖早有预谋，蜇伏在此地专等唐僧入瓮，只为吃他一块肉，谋取长生。
长老不知缘故，等不见八戒，便驱马往前赶，由行者在前面引路。
果子揪住他衣襟：“爹，有妖怪！”
长老微微抿唇，头皮发麻，不自觉打了三个寒噤。
“敢是有妖魔？”他勒住白容戎，疑惑了，“为师连打了三个寒噤……”
沙僧笑道：“师父受寒了？”
行者在前挥棒，不甚在意：“师父多虑了，有俺老孙在，怕他怎么？”
正行着，不期然前方有人叫嚷救命，长老下马看究竟，见对方是个全真老道，脚上受了伤，潺潺流着血，合掌怜悯道：“阿弥陀佛，道人怎么受伤了？”
那老道哭哭啼啼，推说自己是什么清幽观道士，只因下山演戏经法，遭遇虎难，小徒儿被虎衔了去，他战战兢兢逃亡，适才跌了脚，落得此等地步。
长老心慈软善，起了恻隐之心，建议道：“你骑我马儿吧，我送你到观宇。”
白容戎翻翻白眼，撇开马身，拒载！
长老尴尬，对沙僧道：“沙和尚，你驮他吧！”
那道人抹抹老泪，呜咽道：“师父啊，我被那猛虎吓唬，而今又要让这晦气和尚驮着，十分心颤！”
“哎？”长老为难，“悟空，你……驮他吧？”
行者哈哈笑，收起金箍棒：“我驮我驮！”上前将那道人扶起，背负在身。
他金睛火眼，识得是个妖精，本想带离三藏将他往石上一掼，一了百了，奈何背上道人越来越重，却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搬来座须弥山压在他身上，又念动咒语搬来峨眉泰山，行者不能承重，被厚实压在三座大山下，不能翻身= =！
那道人钻个空子脱了本身，径往三藏飞去。
沙僧举起宝仗与他打斗一番，逐渐败下阵来，让他一下子得了手。烈风阵阵，黑沙迷眼，那道人将沙僧挟在腋下，伸出右手捉住长老，用搭钩勾住白马行李，胡乱扯住，扇着风，将他们一齐拿到洞里！
白容戎一时反应不过来，还未化作人身便被他捉了去。
却说那道人直接将他们捉入洞内，拿绳子捆绑长老沙僧，将他两人与八戒吊作一排，因白容戎是马身他没有提防，只把缰绳随意捆扎在柱上，化作本身，看他样貌，竟是个幼童，发髻高盘，作的是道童打扮，额上一层银粉粼粼。
“大哥，唐朝和尚拿来了！”他大呼，不多时进来个童子，那童子与他模样一般，只不过额上涂的是金粉，闪闪发光。
这便是……金角银角？白容戎目瞪口呆，言语不能，只眨着马眼看他俩举动，按兵不动。
金角在底下仰望长老，确定是唐僧后，满意地直点头，拍上银角肩头，赞赏道：“贤弟，做的不错！果真将这大唐和尚拿来了！只是……”他皱起眉头，又嗟叹，“怕那猴王前来捣蛋，使你我吃不成唐僧，得不了长生之法！”
举止言语颇为老成，与容貌严重不符，白容戎眨眼连连。
银角哈哈大笑，回道：“大哥无须多虑，今日这唐僧肉必是吃定了！”
“此话怎讲？”银角提起精神问。
“依小弟看，那猴王不过尔尔，没甚手段！被我随意召来的三座大山压住，寸步不移，而今动弹不得，你说，这唐僧肉却不是吃定了？”
闻言金角大喜，拍手吩咐前后小妖：“我与二大王庆功，快去安排酒席！”
他搂着银角哈哈往外走，又留个心眼，嘱咐小妖道：“精细鬼伶俐虫，带上紫金葫芦玉净瓶，前去收服猴王，教他化作脓水，半点不留！”
八戒惨叫：“娘哎，猴哥也遭殃了！”
长老担忧：“八戒，悟净，而今悟空被山压住，我们又……哎，这如何能逃得脱？”他眶中落泪，凄凄惨惨叹息道，“这真是山穷水尽，末路穷途啊！”
一直藏在他怀中哆嗦的果子小心翼翼探出半个头，弱弱询问：“爹，妖怪走了？”
长老颤抖着，并不答他。方才他在上头就听那两妖说什么“今日这唐僧肉必是吃定了”，早唬得浑身乏力嘴唇无色，又听说悟空被压山下，无人搭救自己，想不多时便要被妖怪蒸煮了吃，绝望至极。
八戒哼哼：“师父，你莫怨俺！要怪就怪那该死的弼马温！不是他来栽俺，师父也不会遇上这帮啖人妖魔！”
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沙僧闭上眼，额头渗汗：“师父，这头晕啊，要吊到什么时候？”往下看一眼，又觉头晕，原来，他患有恐高症= =！
“解下时就该入锅煮了！还是吊着好，吊着俺老猪安心！”八戒一时激动乱嚷，看门小妖看了过来，吓得他慌忙闭口。
果子探出整个头，着急询问：“爹，娘呢？”
长老往下看去，见白容戎身上半透明，知道她隐了身，没说话。
白容戎也往上头看，视线正好与他相遇，她抿起唇笑，问：“师父，要放你们下来么？”
长老迟疑，暗示她门口还有守卫，不能妄动。
白容戎抬起手，看着指尖，笑容突然变得诡异：“师父认为，妖该杀么？”
长老一愣，犹豫片刻后开口：“他们……修行不易，难得修成人形，自然不可杀。”
其实有些违心。妖来捉他时他惊惧万分，只想徒弟来解救他，不曾担忧他们如何对待妖怪。若说是人，哪怕是恶人，打杀了他心有不忍，若说是妖，他也只是睁眼闭眼任打杀了，今日白容戎问起，他竟犹豫了。
佛说众生平等，自然不可杀，然而西天路上遇见的妖物大多是野蛮之辈，难为他平等对待，一视同仁。
收到不同的回答，白容戎心下一颤，缩回指甲，调笑：“师父境界！有道是一切众生，悉皆平等，”他突然顿住，含笑，“人和妖都是妈生的，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都是爹生娘养，自然杀不得。”
长老呆愣片刻，缓过神，赞许之色溢于言表：“公主境界实比贫僧高，贫僧佩服。”他惧怕妖怪，不曾想妖与人一样也是母胎孕育，从这点来说他已经局限了，不由打心底佩服这位龙王四公主。
白容戎四下瞧瞧，从地上拾起一块大石，拍晕守门妖怪，替长老几个解了绳子，放下地面，这才现出原形。
果子腾空飞起：“娘，妖魔有宝贝，不好对付！”
白容戎笑笑：“谁要对付了？”
长老愣住，慌忙问：“公主有妙计？”
“没有。”她坐在地上，悠闲晃腿，老实回答。
八戒急了，哀号：“完了完了，没计策，都坐着等死吧！”
白容戎笑出声：“没错，坐以待毙，”她捞过果子，转脸问八戒，“既然不想死，何不冲出去与妖怪拼了？”
八戒沙僧登时无言。凭他们两个，都不是金银两角对手，何况对方还有宝贝，他们自觉拥有高度觉悟，当然不准备以身试险，卵击硬石。
洞内一阵沉默，气氛凝重。
白容戎搔着果子肚皮，惹来果子一阵咯咯乱笑：“娘，不要，痒痒！”
白容戎并不停手，逼供：“知道些什么？”早怀疑他有预知能力，无论属于释道哪方，上演的都是可爱版无间道。
不是镇元道家的探子，便是观音释家的暗线，要么获取情报，要么考察西天取经队伍意志，顺便负责监督工作，白容戎扫眼果子，默然……
上头果然了得。
果子在她手下扭动身子乱颤，憋红了脸，最后道：“天机不可泄露！”
白容戎放下他，丢给三藏，自觉无趣：“算了，不逼你。”
果子自动飞到她怀中蹭，用糯软的腔调低唤：“娘……”
“怎么？”白容戎无力，“又饿了？”
“饿了。”
“……”
…………既当和尚坐骑又当小孩保姆，她很累好么。
这边行者被三座大山压得不能翻身，想起压五行山下百年的悲惨经历，悲从中来，念动咒语请来那山神土地与五方揭谛众神。
土地山神皆是地方基层干部，见压着的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个个惶恐不已，急忙念咒为他搬走大山，愁肠道苦，说此山妖魔甚恶，将他们捉来使唤，万般无状。
行者大吃一惊，与山神土地打探完消息，知道妖魔是全真道人，故意化作一全真道人，在路上截住小妖，与哪咤配合装天，将金角银角差来收他的精细鬼伶俐虫唬得一愣一愣的，紫金葫芦玉净瓶骗到手，他腾云往莲花洞遁去。
金角银角知道丢了宝物暴跳如雷，又差小妖前往压龙山压龙洞请老母亲，准备拿宝物“幌金绳”收服行者，行者与两妖又一番周旋，不消细说。
白容戎听见外头动静，知道行者来了，拍屁股站起，转向长老道：“师父，委屈你们了！”她将果子塞到长老衣襟内，拿绳子套住长老，复又吊起。
故意为难八戒，将他吊得比长老沙僧还高，让他半空悬着打转。
果子藏在长老胸前拍手：“吊死猪吊死猪！好！好！”
八戒痛得哼哼：“公主轻些，这肚皮勒得疼！”
白容戎加大力道，将他吊得更高，反问他：“还疼么？”
八戒哦咦哦咦猪哼：“不疼不疼！一点不疼！”
白容戎这才满意松手，化作白马。
不多时进来位老妇人，那妇人白发鸡皮，脸如橘皮，扭扭捏捏故做小姐娇媚姿态，看得长老与白容戎几位虎躯一震，寒毛竖起，一阵惊悚。
大约金角银角看习惯了，不觉难受，自然而然跪拜在地，道：“母亲，孩儿请安了。”
老妇人翘起兰花指娇笑，道：“我儿，起来。”
八戒憋不住笑：“果真吊得高，看得远！”
沙僧愕然：“二师兄，怎么无端吊出笑来了？莫不是哪里痒了？”
“你不知，故人来了！”
原来他吊得高，看得明白，认得老妇人是行者变化的，见妖怪对他恭恭敬敬喊母亲，阿Q精神作祟，觉得自己好歹沾点光，忍不住笑将出来。
沙僧正想问话，那行者变化的老妇下了抬椅，站在底下打量长老，“媚笑”道：“我儿孝顺！吃他一块肉，果可保长生？”
金角银角点头：“是，可保长生。”
长老脸色铁青，闭了眼，不敢看她。
那妇人露出金牙，诡笑道：“儿啊，我曾听说有个猪八戒的耳朵甚好，甚脆，可割下来爆炒与我下酒，配着吃？”
若两孝顺妖怪信了她的话，这还得了！八戒当下大呼：“俺耳朵不好，也不脆，有些毒素，吃了腹泻，划不来！”
行者一听，扑哧大笑，一时忘情走了形，金角银角见他这般，认得是孙悟空，当下掣起七星剑往行者头上劈来，行者躲开，跳到洞外与他们好一阵恶斗。
白容戎趁机放下长老他们，与八戒沙僧拍晕洞中小妖，正欲出去助阵，两童子将行者五花大绑捆进洞来，突然见着白容戎，唬了一跳，疑惑洞内怎么凭空多出个女人来，又见长老被救下，银角急忙掏出葫芦，问她：“你叫甚么名字？”
白容戎斜看过去，并不答他。
银角尴尬，大声重复道：“你叫甚么名字！”
白容戎翻白眼：“我是你娘！”
两童子愣住。
果子扑哧笑出声。
金角银角瞪大眼，看着果子诧异万分：“这是……人参果？！”
听出垂涎之意，果子躲进白容戎身后，不再乱叫。
金角偷偷念动紧绳咒，幌金绳瞬间拉长，将行者长老白容戎八戒沙僧几个牢牢缚在一起，仰天得意大笑，伸手就来捉果子，果子反应灵敏，扑一下先闪进白容戎……胸内躲起！
金角银角不敢造次，只看着果子挫牙，无可奈何。白容戎无语，她的胸部倒成最好的避身之所了= =！
果子探头探脑乱动，白容戎动了几下，长老几个亦挣扎，不想那幌金绳兀地缩紧，腰上一痛，白容戎倒吸一口凉气。
几个就这样不伦不类绑着，白容戎正好捆在长老前面，而长老身后是八戒，左边是沙僧，右边是行者，手没放处，因他方才惊慌挣扎，此时做出的动作是……搂抱白容戎，鼻息间吸进呼出的都是她的香气，自觉不妥，他摇来扭去，那幌金绳也越缩越紧，终于，白容戎受不了了。
“慢着！”她低喝一声，金角银角诧异。
如今自己受了牵连，难道还能专心打酱油，坐视不理？白容戎突然严厉道：“私自下凡，看你们师父怎么整治！”
两童子色变。
“紫金葫芦七星宝剑幌金绳玉净瓶芭蕉扇，你们偷下来的东西不少，”她眯着眼笑，“趁早放我们走，否则……”
两童子心虚，扑通一声跪下：“女仙饶命！”
白容戎颔首：“替我们松绑，不举发你们。”
金角念动咒语，果真替他们松绑。
获得自由，白容戎又换另一种说辞：“我知你俩是受观音旨意在此托化成魔，考验三藏西去之心……”顿住，她意味深长，含笑着看金角银角。
两童子错愕不已。他们当初私心下凡，妄想吃唐僧肉获得长生，余情于理罪无可赦，而今被她说成官派，看她一脸淡然，似乎真有其事，心里有所领悟，明白她是有意纵容。
白容戎继续：“有劳二位仙童，我师父算是过了此关，放我们走吧！”
金角银角站起，恭敬道：“这便放，这便放！”
长老感激涕零，行者却闷闷不乐——他只知棍棒能解决问题，熟不知其实还有更圆滑的方法，本来还需一番周旋，因白容戎插手，此难也就这么过了。
这正是江流本自多磨难，花妖巧言解千愁。
高情商，语言的魅力……
师徒几个休息一会，又投西上路，途中碰见一老者前来索取宝物，行者认得是太上老君，一通埋怨，将宝物归还于他，老君只推说是菩萨向他借来炼丹童子考验三藏，行者不再纠缠，放他们去了，金银两童子随老君腾空飞去，不知结局如何。
“娘好厉害！”果子扑到白容戎马头上蹭顶鬃。
长老上了马，俯身拾起果子放入怀中，轻道：“上路吧。”
八戒仍介怀行者化作老妇逗弄他，一路哼哼，行者还没打够，在马前挥耍金箍棒，乱蹿乱跳。
长老摸摸白马的头，叹息：“马儿，谢了。”
白容戎躲开他，马蹄哒哒。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平顶山长老有难，莲花洞行者戏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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