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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藏灾沉通天水,鱼篮观音救苦难(下) ...

  •   当年齐天大圣耍神通,弄手段,上天入海,无所不能。讨兵器,翻覆东洋海水,惊了鱼虾蟹,气杀老龙王;闹天宫,搅乱蟠桃盛会,震怒玉帝老。瑶池醉酒,提壶云间,最是性情。吃仙丹,一脚踢倒老君丹炉,落成个火焰山,通途变天堑;战天兵,一根金箍打散一云神仙,棒打十方世界,十分了得。叱!飞身捣烂南天门,只手横扫天兵将,披挂帅,破关门,所向披靡。金睛一闪,棍棒一挥,呔——天宫震撼,地动山摇,众仙觳觫,三界战栗,四海水抖。

      好个天生石猴,敢向玉帝挑衅,敢与如来斗法,心无块垒,更无所畏,何其雄哉?
      叹只叹——风光是当年,如今接受招安收编,自甘收起逆鳞,任人顺毛,脱离了五行山,仍讨不得自在身,个中滋味,谁能体会?

      大闹天宫之时,在敌方战场,各为各方,他无所顾忌,尽力迎战。现今西去取经,为保金蝉,他心有顾虑不提,百年间,他好歹无师自通领悟了些人间规则,出力替人涤荡西天路的那些不轨精怪,他是不肯再吃亏了。清楚自己近身优势和防御空间禁锢法术的劣势后,这一路来,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先探明敌方实力、来头,才好做打算。

      齐天大圣而今徒留其名,可威慑力仍在,尤其是对那些小妖喽啰。那些个不惧他的,多半是有些能耐的,他也大意不得。更何况他本非水中生物,在水中还须捻个避水诀或化成鱼虾蟹形。水下施展不开,战斗力自然不比陆地,难免吃亏。

      此番,唯有教八戒、沙僧下水试探,诱他出来,再伺机偷袭,才是上上之策。

      行者教八戒驮他下水,让沙僧紧随,又教白容戎在岸上候着。师兄弟三个潜入冰窟在水中摸索,大约游了百十公里,一座楼台映入眼帘,写的是“水鼋之第”四字,想是妖精府邸了。邸内无水,行者化作长脚虾婆混入其中寻长老,同时,八戒、沙僧去会那泼怪,与那怪激战一场,逐渐将他引到东岸去。

      长老在宫后石匣里关着,没少块皮肉,安然无恙,只是关久了气闷。行者言说待会救他出去,让他耐心等着,自个先凿洞钻出冰面,到东岸守着目不转睛,只等那怪破水时刻偷袭。

      寒雾飘荡,四周静寂,偶有碎冰的声响,白容戎抬首望天,星星连绵点点闪耀,盛大一如当时,她舔着唇,朝前丢下一块碎冰,噗——刹那水珠迸溅,激出漂亮水花。银鳞翻涌,水月潋滟,一圈圈推开,慢慢沉寂。

      果子在她怀中熟睡,满足的咂着嘴。她独个坐着,一会儿垂眸发呆,一会儿抬首望天神游,盘着腿一动不动,夜色中身姿稳如山石。

      “此处安心……”半响,她催眠似的喃喃自语,“是吾乡。”

      是了,现世对她来说已经是太遥远的事了,遥远得……她几乎忘了那里的生存法则。若要她再回去,只怕更是无所适从。她在这里能够安定,安定了才是归属。在这里她有过亲人,有过安慰……这么想着,她下意识往那破开的冰面看去。

      那里微波荡漾,银光粼粼。
      她大眼一亮,又很快暗下去。

      有那么一刻她的想法是很清晰的,可是转瞬过后,回忆起来,她自己都觉得荒诞——她想下水去找人,陪那人说说话,哪怕和他坐一会儿也好……?

      她又扔入一块碎冰,水花溅起。

      他是她的师父,是她奉观音之命要保护的人,而她是他的徒弟……师父现下不在眼前,她做徒儿的岂不是暂时没事做?呆笨的师父不在,徒儿没个人戏弄,岂不无聊?要她这么干坐着,是在考验她的耐心么?

      好慢。

      她收腿,腿麻了,抖了抖,冰面突的颤动几下。她立马站起,往前看去,入眼的除了沉沉夜色昏昏寒冰,再无其他。

      再等下去,她的耐心要磨完了。

      突然。
      咔——清脆的声响。

      白痕急速游动,顿时裂开好几个冰窟,白容戎护住果子趴下,冰窟里陆续钻出湿淋淋的八戒、沙僧,行者也随后腾云而来,师兄弟三个一脸败兴模样。见此她忍不住开口询问:“失手了?”

      行者默认。

      八戒嚷嚷:“公主你是不知,这怪狡诈得很!知道俺老猪厉害,不敢迎战,闭门做缩头乌龟了!”他与沙僧二战一,在水中与他对打两个时辰,只得了平手,再打下去必然不是对手,这时面对白容戎又忍不住说起大话来了。

      沙僧没纠正他,只是看向行者,担忧道:“大师兄,现在怎么办?”

      行者双目一转,心中早有计划,这时却不说明。先前他闻得这妖身有芳香,早料不是凡间俗物。这一身香气必是积年在灵感之地修行而来的。大凡恶妖,自幼伤人食肉,身上常带熏人恶臭,只怕这是只半路成妖的东西。方才与他交手,他近身嗅了嗅,那气味他熟习得很,是老相识了。他道:“我去落珈山询问菩萨,看这妖物是哪里出身。”

      八戒不耐:“猴哥,这也忒费事了,耽搁时辰。”

      “不费事,一定事半功倍,我去去就来。”他腾起云雾,眼睛落在白容戎身上转了一圈,又很快移开,道,“我去观音处,少也要一两个时辰,师父关在宫后石匣内,我怕他在水底憋久了,你们谁下去与他解解闷气!”语毕,驱动祥云,一翻跟斗,急纵了十万八千里,早翻过无数山头,不见踪影。

      八戒见他飞远,拱猪鼻哼道:“又教我们下水,他自己怎不去?”

      沙僧沉默,也不去。

      两道视线看来,白容戎摸了摸脖子,就势整了整衣,沉默了一会,才道:“一时半会,闷不死他的。”随后垂首把玩腰间垂下的鲛绡白纱绦带,佯装心不在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她有些坐不住了,抬首看向八戒他们,低声道:“……算了,还是我去。”

      说罢,白光一闪,早化作一条水龙潜入河中去了。她本是水做的龙身,一旦在水中念动隐形咒,就能融入其中遁形,是以,水底的瞧她不见。她游经时,最多也只能闻见她身上带的香气。好在这香气在水下淡多了,并无大碍。

      游了不多时,见着一座府邸,大门紧闭,有两排虾精看守着,白容戎绕到宫后,一看,果然警卫松懈多了。她抬肘击晕两只鱼精,不知不觉潜进府第去了。第里无水,她这水流的龙身反倒突兀了,只好返回人身隐了,顺着狭窄漆黑的甬道往前摸。

      没多时,一个棺材模样的石匣停在面前,周遭静寂,似乎无人把守。

      “师父?”她唤一声,急忙走上前,以手推棺盖。

      原先行者就开了条缝隙让长老呼吸,透过缝隙,感觉里头若有若无的呼吸,她不敢耽误,又全力推开一点距离,探手往下摸去,掌心冰凉。她在他脸面仔细辨认着,确认是长老无疑了才推开棺盖将他拉出。

      此时长老气若游丝,三魂早散了七魄,手足俱冷,脸色发青,双足才刚落地,便瘫软在白容戎身上。白容戎连忙将他的头搁在自己大腿上让他昂躺着,一手探他鼻息,一手松开他衣领,轻抚他胸口为他推拿。半响,长老才渐渐缓过气来。

      白容戎摸了摸他的手,仍不热,忙脱下自个外衣为他罩上,裹紧了,双手在他身上、脸上搓了又搓。

      “悟空……”终于他开口低唤。

      白容戎动作一顿,沉默片刻,淡道:“师父,是我。”

      “……”他呼吸明显滞了几秒。

      “师父方才没气了,”她俯下·身一面为他拢衣襟,一面解释,“稍微松开衣领,呼吸更通畅些。”

      “……”

      熟悉的馨香在她贴近时直钻入鼻,他觉得窒息。她细软的发丝枕落在他胸前轻轻搔着,他绷直了坐起,下意识与她分开些距离。

      白容戎不是瞎子,再迟钝无感也看出他在疏远自己。她讪笑着,往后抬离,道:“大师兄去落珈山请示菩萨了,他怕你在石匣内闷着,要我下来看看……”她还想说下去,却找不到话题。

      憋了良久,她道:“这儿凉爽。”能感到丝丝寒气,通常按她体质,若她觉得凉爽,此地便要形容为“极寒”也不为过了。

      长老突然咳了起来。

      “师父,你怎么了?”

      白容戎关切他,不由上前扶住他的手臂询问,哪知她一靠近,他就如针扎般狠狠推开她。没料他有这举动,她往后跌去,后脑恰好撞在石匣上。

      她闷声一哼,随后抬脸看他。

      黑暗中他睇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平声道:“公主自重。”

      ……自重?他要她自重?她张了张唇,说不出话。
      瞬间大脑空茫,转不过弯——

      “……师父这话怎说?”她想扬唇假笑,嘴角却控制不了下垮,跟着脸皮抽动几下,显得有些狰狞。她诘问他,语气听起来似乎又轻佻,“徒儿哪里不自重了?”

      她往前一步,他便往后退一步。她再近,他又退。她步步逼近,他默默退开。几番下来,他被她逼到墙角无路可退。即便如此,他也不肯面对她,而是撇开头闭了目,手里拽着菩提佛珠默默捻着,示寂入定了一般。

      白容戎暗暗咬牙。她对他做了甚么,让他如此惶恐,如此避之不及?
      抑住心中迅速上涌的无名怒火,她静静看向他,心凉了半截:“莫非师父也当我是那群吃人的女妖?”

      “……”他眉头微蹙,无言以对。

      见他如此,白容戎越加火大。看他眉头紧皱,银牙暗咬,冷汗直流,仿佛受了极大的折磨,偏要装出四大皆空,心只藏佛的模样,差点让她误以为自己是无恶不作的啖人女妖,此刻正无耻的胁迫他唐三藏法师就范,好做出些苟且的事来。
      ——他果真把她当成那群女妖,当成那群觊觎他十世元阳,窥视他不死之身的啖人女妖?可笑,他竟怕她?他会怕她?

      她抬指偏过他的脸,不甘道:“我觊觎你什么了?”

      “……”他卷长的睫毛在颤抖,依旧不睁眼看她。

      他在抖。他果真怕她?

      “师父这么怕我,难道……”她停口了,想到他将自己与那群吃人的女妖一视同仁,她就莫名来气。他不理会她,忌讳她,当她是难脱烟花网,当她是蚀骨粉骷髅,当她是碰不得的毒蛇,她就越加沉不住气。

      终于她怒极反笑:“呵……师父,你怕我吃了你么?”

      他痛苦闭目:“……”

      魔性上涌,白容戎的眼眸全然红了,行为渐渐不受理智控制。

      一只女妖面对冥顽不屈的男人,激起的不全是杀意,更多的是下意识勾引男人、征服男人的本能。白容戎本体是花,花为人开,为人妍,百花斗艳,终要人赏,因而草木的花妖也是天生媚人的高手。被激发本能,她姿态妖娇,举止间尽是媚人的风情,就连吐息也沾染了若有似无的媚香,和着身上香气越发浓烈扑鼻。

      她湿着嗓子,将酥软的身子贴在他身上,手指攀上他颊面慢慢摩挲着,软言细语道:“师父是怕我这样吃你?还是……”另一手慢慢拨开他衣领,“像勾引你的那群女妖一样,这样……对你?”

      他身如绷劲的弓,却仍是咬着唇,握紧佛珠,半点声音不透,竭力抑制着。

      见他如此,“白容戎”哑然失笑。
      可,戾气难消,妖性难遏,她觉得还不够。

      他越隐忍,越把持,越圣洁……她越想羞辱他,想看他为情所惑,看他欲壑难填。

      他是她师父啊,他是唐玄奘——

      有人在她耳畔娇笑——唐玄奘又如何?还不是凡尘俗子,脱不出色蕴,挣不开情网?他想成佛?呵呵,痴愚妄想!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竟妄想泅渡他人?他的心魔何在,他自在的菩萨何在?你才是她自在的菩萨,你是他的心魔,你是邪道,你是虚空——

      突然,她变了变脸。

      被妖性激起戾气,有那么一刻她理智几近全丧,极想用利爪将面前的人撕碎……

      好,很好,视她为妖邪,避之唯恐不及,任她如何挑逗如何讨好,他也对她冷淡疏离……佛主啊,看看你虔诚的弟子吧,他这威严神圣的表情……是在嘲讽此刻可笑的她么?

      五指拢起,终于,她撩开利爪——

      数道金光袭来。

      无形的力量将她推开,白容戎往后踉跄。胸口闷痛,手心灼热,她抬手看了看十指,看清利爪,心慢慢下沉。

      最恶妖形?她……做了什么?

      猛然惊醒——

      来不及多想,脑内女子滑腻的嗓音再度响起,她道:“你是邪道,你是虚空,空空空……”回声飘渺,最后以一声女子的凄厉惨叫结束。

      白容戎捂住胸口,低头呕出一口黑血来。戾气被强行打散,身体受了重创,眼前开始发黑,她往后退,探手扶住墙壁强撑着,抬指木讷的擦着唇边源源不断涌出的血,利爪尚在,可见戾气并未全消。

      一片死寂。

      胸口痛极,想着留在此处也是难堪,她“梭”一下化身水龙落荒而逃。

      这回,她是糊糊涂涂做错事,却也结结实实接受教训了。

      唐僧,她伤不起。

      “公主,师父怎没与你一道出来?”

      一上岸,沙僧就走来询问,白容戎心乏身疲,只是慢慢转动红瞳看他,不言不语。

      “……”沙僧往后缩了缩脖子。他本想询问长老情况,不想被她一个眼神震慑,逼得冷汗直冒心里发虚,见白容戎越加冰冷的神情,他吞口水的同时将其他询问也一并咽回肚里了,不敢再鸡婆多问,只好识相的退到一边默默的掰手指去了。

      霸气外露啊!方才公主那眼神狠厉的啊,狠厉的啊!取经队伍里属他气场最弱了!他戏份少,经常担行李,只会说三句话啊有木有!啊……娘咧,他好想哭啊!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哗哗的啊!

      知道他心思,果子同情地拍打他光溜的脑门,叹了口气,轻声安慰他:“欸,别自卑,你还是有用的。”

      沙僧一听,铜铃眼豁然亮了,对手指嗫嚅:“真的?”

      “真的!”果子扑打两下翅膀,斩钉截铁,“你挑行李,有用!”

      “……”沙僧顿时泪了。

      愣头愣脑的还有八戒,他见现出妖身的白容戎与往常不同,以为她是被水里怪物打伤所致,于是颇为愤恨道:“是哪个把公主打成这副模样?待俺老猪下去替公主报仇!”

      “……”白容戎沉默。

      没人伤她,是她妄图伤害唐僧啊。方才她的作为,与觊觎他的长生之躯,啖人食肉的妖邪何异?与引诱他,妄图盗他元阳的魔女何异?勾引他,羞辱他,恣意妄为,百般凌辱,妄想把他拽入欲界,坏他十世修行,她才是心魔、邪道……

      “公主,师父是死是活?”

      “……”白容戎不答。

      “二师兄!”沙僧拽了拽八戒衣袖,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公主现在心情不舒爽,别去招惹她。

      八戒不解其意,仍想继续纠缠白容戎:“沙师弟,你……欸!没见我正与公主说话么!好好的,拉扯甚么,挤甚么眉弄甚么眼……你这泥鳅,好不害臊!师父在水底受苦,我是知道,大师兄早去南海请了观音,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你道,公主又被妖怪打伤——”

      两个正拉扯着,天边缓缓飘来一团彩云,霎时漫天彩光,八戒、沙僧定睛一看,彩云上站着个未登莲台的慵懒菩萨,精着胳膊,扎着锦裙,打着赤脚,提着紫竹篮儿,一看便知菩萨没来得及梳妆打扮,忍不住怪这猴子性急,硬生生把菩萨逼来了。

      两人跪下,代行者道歉,白容戎也半跪拜见,菩萨提着竹篮儿,眼含笑意,解下身上一条束袄的丝绦栓住竹篮,将竹篮抛到半空,口念咒语:“死的去,活的住!死的去,活的住!”

      眨眼间,篮里多了尾灼灼发光的金鱼,那金鱼眨着鱼眼扑腾跳着作徒劳挣扎,不情愿被降服,菩萨哪管它情不情愿,兀自收了竹篮,对行者道:“悟空,下水救你师父。”

      行者朝白容戎看了一眼,道:“菩萨,那尾金鱼是你池子里养的罢?”

      菩萨眯起一双慈悲目,不疾不徐答:“正是。这鱼儿,本是我莲花池里养大的,平日浮头听经,自个修成手段,把池中未开菡萏炼化成兵,趁着海潮泛涨游到此处成精,我今早扶栏看花,不见这厮,掐指一算,算出它会在此处害你师父,故早做了准备,编个篮儿擒它。”

      行者笑问:“敢问菩萨念的什么经?”

      “泼猴放肆!”

      白容戎摸了摸手心。行者质疑的对,菩萨念的这部“经”,恰巧被她池里金鱼听了去,偏偏这本“经”不是本“正经”,而是邪经、歪经,吃孩童长生经,那时菩萨与镇元子私下交流,便是为了这本《长生经》,连仙圣都笃信伪经,这西游世界还有什么靠谱的?

      “敖白,勿忘你与本座之约”,菩萨意味深长看向白容戎,缓缓道,“事成之后,褪你马形,予你正果。”

      白容戎颔首称是,心知这些神佛,怕是早知她那点破事,此刻正强势围观着吧,哪天她若真动唐僧一根毫毛,估计都争着出手炮灰她,连渣渣都不给她留。

      若是以前,她才不管这些,可现下她真的没半点谱。有穿越金手指又如何?熟悉剧情又如何?情节可以改变,可是结局呢,结局还不是那样?

      一路升级打怪,步步逼近灵山……他注定是要成佛的啊。

      算了,她还是洗洗睡吧,不当那什么劳什子浮雕菩萨,索性下凡跟狐狸殿下成亲得了,再生一窝毛茸茸圆滚滚的狐狸崽……反正吧,殿下待她还不错。

      这么想着,她咬了咬唇,是了,何必。她犯不着跟一个秃驴过不去啊,让他当不成佛又如何?他哪里是她能染指的?西天诸佛估摸都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吧?

      罢了罢了,别人不理你,你犯不着犯贱,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给自己难受啊!

      她放着唇,抬头直视彩云上端的菩萨,眯起眼笑:“敖白谨遵菩萨教诲。”她被顿悟了。

      菩萨颔首微笑,正待动身返回南海,行者突然道:“菩萨且慢,既然来了,我去教此处的善男信女前来拜见,一则留恩,二则宣扬此次收怪之事,好教他们凡人更加尽心供养着。”

      听此建议,菩萨点头:“也罢,你去叫来。”

      行者这一着,做得正妙。是她的鱼儿出来害人,是她收了去,却只是教那些不明真相的凡人见她收妖,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谁还有怨言,敢计较那些被吃的可怜孩童?

      附近居民诚惶诚恐,纷纷前来参拜活的菩萨,这正是鱼蓝观音的形态来由。

      参拜完毕,菩萨驾着彩云回归南海。

      八戒和沙僧分开水路,直往水鼍之第寻救长老,入了后宫门,发现晕死在地的长老,八戒把冰冰凉软绵绵的长老背出水面,放岸边掐了半天人中,又搓了老半天,长老才打着哆嗦悠悠转醒。

      白容戎站得远远的,隐没在人群中默默看着。

      尴尬、羞愧、难堪,此刻她真想遁地躲起,不,不用遁地,她会法术,一个飞身,她就能圆润的离开,滚得远远的了。什么取经,什么唐僧,什么正果……统统狗屁!

      “公主……”

      听见那边低唤,她身形一僵。

      “……”长老又说了什么,太过含糊,她没听清,只听八戒一惊一乍道,“师兄,师父又说胡话了!你听!”

      行者表情古怪。

      沙僧凑近长老妄图听清,却被果子一脚踹在光溜的脑袋上:“别动!爹爹还没清醒,果果让爹爹清醒!”

      “啪!啪!”

      心狠手辣的两巴掌过后,长老白净的脸颊上多出两个可爱的小掌印,他瞪大眼望向行者他们,彻底清醒了。

      清醒过来,泪水夺眶而出,像受了极大的委屈:“徒弟……”

      白容戎藏起利爪,默。
      他真那么怕她?

      周遭闹哄哄的,在场的陈家庄人口都忙着为长老置办船只好过河,没预警的,河中掀起一朵巨大浪花,有苍老的声音在水中高叫着:“孙大圣,勿花费人家财力,我送你师父过去!”

      人群受了惊吓,跑掉一半。

      行者上前细看,是只老鼍。

      那老鼍自言是为报恩,愿送长老过河,又说这河中水鼍之第,原是他府邸,他在此处静心修行千年未曾被打搅,不想九年前一场大潮送来只法力高强的鱼精,鱼精将他打伤,占去府邸,伤他眷族,他忍辱负重,今日行者请菩萨收去妖怪,他才得以回归老巢。

      有了前鉴,行者要他发誓所言非虚,老鼍即朝天发誓,行者收起疑心,小心翼翼将长老搀扶到他背部,八戒沙僧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护住长老,行者自个站在前头指示老鼍。

      白容戎退缩,不愿登上老鼍背部。

      几个都在等着她,八戒忍不住道:“公主犹豫甚么?”

      白容戎瞄了瞄长老挺拔的背影,越加退缩:“我,我……我怕掉下去!”她胡乱编造一个理由,磨磨蹭蹭就是不想跟长老一起。
      暂时。

      “公主是龙族,会水不是?”

      “我……”她眼神躲闪。

      长老也尴尬,不敢回身看她。

      正僵持着,一股清爽凉风徐徐吹来,白容戎往后退,突然腰间一紧,直觉有人贴了上来,环抱住她。

      “戎儿……”饱含情意,丰盈而暧昧,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使她挣脱不得,光听着,她就心惊肉跳。

      “你、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挣了挣。他有太多的热情传递给她,似乎要让她一下子明白甚么,可每次她都被他近身炽伤,有点……受宠若惊。

      狐止抓着她,像看不见岸上那群围观惊呼的凡人似的,同白容戎做出亲昵的动作,他将头枕在她颈项处磨蹭,唇贴上她耳垂低语:“你念,我就来了。”

      他一直在等,等他甚么时候能想起他,哪怕一个小小的念头也好,这么做像在赌气,他无胜算,不敢做太大的赌博,可如今,他还不算等得太久,是不?方才,他知道,她甚至想同他……

      白容戎侧脸问他:“来做什么?”

      “带你回去。”他刻意加重“回去”两字。

      “哦。”白容戎云淡风轻的点点头,顺势揽过他的手,“我是想回去了。”

      他满意极了,慵懒的眯了眯眼,抖抖耳,将她更贴向自己蹭着,随后搂着她一同看向长老的方向。

      白容戎明白他的意思,顺着他,对行者道:“你们先走罢,我回去几日。”

      行者转身不说话,只是抬起金箍棒,指挥老鼍前进。

      八戒忍不住嚷道:“公主,你走了,师父没马怎办!”

      果子也跟着嚷:“娘,你又不要爹啦!”

      “脚力的话……”白容戎顿了顿,“我让小止送几匹马……过去。”她突然有点累了,连张口也嫌麻烦。

      “戎儿,抱紧。”

      小止搂住他,两人飞身直往青丘。

      待长老回头,原地早不见了白容戎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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